《谲定终身》墨月深

10、010、好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许成蹊都在姬家祖宅和室外奔逃的武戏当中沉沦，天天累得狗喘，中途还被上了一次威亚。
　　那场戏是姬家的打手朝他冲过来要抢白虎斝，他被打手撞到，白虎斝脱手飞了出去。
　　按照剧本，落后他几步的贺钺选择了先抢白虎斝，而没有伸手接他，所以他必须得摔个跟头。
　　以防演员摔伤影响后期拍摄，伯乐导演还是让他穿了威亚衣，于是他被打手撞到佯装往后摔的时候，那钢丝把他猛力向后一扯，扯得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腰都要断了！
　　还不如不穿威亚自己摔呢！
　　至于奔逃途中在车上的几场戏，则是用的后期特效，他们在停稳的车子上自己演东倒西歪，纯考验演技。
　　而远景镜头，是交给专业特技车手去开车，进行航拍，再加上后期。
　　伯乐导演总算在这段场景中动用了升格拍摄，虽然不知道加上特效之后会变成啥样，但许成蹊凭空想象，很可能是切几秒他们这边三人在车上因惯性而挣扎的慢动作，又立马切到贺钺那边干净利落潇洒快速的打戏，然后再切回这边的慢动作，再切到潇洒快速的打戏。
　　如此切几个来回，创造别样的节奏感。
　　很可能还会加点搞笑冷幽默。
　　毕竟原著第一部的氛围还没到开始悲伤的时候。
　　再然后就是命运般的喜相逢，贺钺放倒追着自己的一群打手，许成蹊的车子也甩脱了大部分跟车的人，又恰巧开到贺钺奔逃的路线上。贺钺跳上车，主角四人组在车内聚齐，边开车边当场查看白虎斝上的线索。
　　最终，解读出了下一环节也就是第二部的线索——虎吼岛、朱雀觯。
　　镜头缓缓推向白虎斝内部，里面早先被姬家安装上的追踪器隐隐闪着光。
　　“CUT！过！收工！”伴随伯乐导演的大喇叭呐喊，全组振臂欢呼。
　　至此场景结束，拍摄也差不多过大半了，之后要集体转移到昆仑山场景，拍摄剧本中段进昆仑山山洞寻找假白虎斝的内容。
　　几乎全是武戏。
　　真是令人闻风丧胆。
　　在影视城这里拍的这些戏，虽然累，但作息还算规律，住宿条件也好。许成蹊记得签合同时，上面写的是每天拍摄不超过十二个小时，有夜戏时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但有贺辰旸这个晚上十点准时睡觉的怪人在，基本也没超出太多，十五六个小时顶天了，不会通宵熬大夜。
　　可那劳什子昆仑山场景，他虽然还没见到，光凭想的也知道肯定是一片荒郊野岭，住村里的农家大院，或者镇里的小招待所，条件堪忧。加上全是武戏，又有很多特效，得进行无实物表演，想想都脑仁疼。
　　奈何就是再难，也得硬抗。
　　当晚，全组收拾东西准备出发前往贺州。
　　贺州多山，绿化覆盖面积大，经济发展方面不像潜州那么发达，是很适合取景窝起来埋头拍剧的地方。据说伯乐导演待那儿吭哧吭哧说服贺辰旸演戏的时候，顺便就让工作人员在附近找合适的场景，而州政府那边也巴不得剧组进驻，场景费大小也是笔收入不是？拍得好还能给当地做个宣传。
　　剧组包了几辆大巴，工作人员和那些个特殊器械就由大巴连夜载去，路途遥遥，粗略算也得十个小时。至于几个主要演员，自然是剧组出钱给买的机票，第二天白天出发，两三个小时就到。
　　许成蹊一听这安排就觉不对劲，问苗苗：“贺辰旸跟哪边走？坐车还是飞机？”
　　苗苗挠着头，打电话过去问了下生活制片，果然是跟车走。
　　这到底是哪个抠门的家伙给安排的？合辙看人身后没背景，也没经纪人保护，就可劲儿欺负？许成蹊当机立断：“你马上给他买张机票，让他跟我们走。”
　　苗苗应声，正要转告电话那头，那头已经听到了许成蹊的声音，主动说：“他们的房今天中午就退了，行李都在车上。”
　　许成蹊：“……”
　　好家伙，你们连过中午之后房费要多记一天都算计进去了吗？那万一今天导演没拍完怎么办？整个剧组露宿街头？
　　他越想越气，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给贺辰旸：“旸旸你今晚来我这里住，明天我们一起坐飞机过去。”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不知说了句什么，许成蹊恼火道：“听话！听哥给你安排！”
　　那头终于讷讷应允下来，许成蹊喘了两口粗气，又问：“你在哪？还在原地帮忙搬东西？！……你别乱走，我让大川过去接你。”
　　一小时后，大川把人带到皇冠大酒店，许成蹊打开房门，端详着贺辰旸手里的帆布袋，颇感奇怪：“你的行李呢？让车给你带过去了？”
　　贺辰旸比他更感奇怪，默默提了下帆布袋：“这里。”
　　许成蹊再次无言以对，让出门，放人进屋，望着他仅一个帆布袋一个背包，身上穿着狄颜送的那身黑色卫衣，还套了件旧到褪色的薄羽绒外套的造型，几乎要泪流满面。
　　好土啊……
　　虽然好帅，但是真的好土啊……
　　小少爷此时此刻特别有一种想把他当成等身手办疯狂给他买衣服穿的冲动。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白瞎了那张脸和那无与伦比的手办身材啊！！！
　　贺辰旸提着袋子左右看看，许成蹊住了一个多月的酒店房间略显凌乱，因为不喜欢有陌生保洁人员进来乱碰他的东西，所以只偶尔喊人换次床品，其它主要还是苗苗在打理。
　　苗苗多数时候都要跟在许成蹊身边，还兼着些执行经纪的活，顾不上那么多事，顶多就是把东西分门别类放好，免得临时要找了找不见。
　　这房间是个套间，里面那间放着两张床，外面客厅还有张沙发床，三张床的铺盖都有被动过的痕迹，贺辰旸站在原地踌躇，不知该往何处。
　　“你睡里面。”许成蹊双手插兜，朝里间抬了抬下巴示意：“那张床白闵睡过两次，不介意吧？介意的话我喊保洁来换新床单。”
　　贺辰旸摇头表示不介意，把行李放到床边的地毯上，看了眼洁白的被子，没往上坐。
　　许成蹊仿若灵光乍现般猜透了他的心思，大概是怕那身在剧组跌摸滚爬的外衣弄脏被褥，当着女孩子的面也不方便换衣服，便替他开了口：“苗，你回自己屋吧。”
　　苗苗自己是有一间单独房间的，只是平时怕许成蹊有事找不到她，都睡在客厅沙发床。她跟许成蹊有些亲属关系，也不用担心传什么绯闻，不过让她回自己屋她当然更开心，哎哎两声就溜走了。
　　顺道还帮他们带上了门。
　　许成蹊心满意足，抬手看时间：“九点多了，快洗洗睡吧，你不是十点准时睡觉？”
　　贺辰旸手默默往背包里伸，似是想拿衣服，又忆起什么，忐忑地觑了许成蹊一眼。
　　许成蹊从那拉开半边的背包里看到了熟悉的练功服衣角。
　　“……穿吧穿吧。”
　　小少爷无语地往床上一躺，暗暗盘算等戏拍完去买几套衣服，待第二部开拍的时候带给他。
　　不过拍完第一部他应该就有钱了，多半也不需要帮买了吧？
　　……不行，那魔鬼审美，必须给他纠正过来。
　　胡思乱想间，那头贺辰旸已经冲完澡，虽然身上的练功服还是那般碍眼，但头发湿乎乎的模样就像落水小狗。吭哧吭哧擦毛的时候，看得人莫名心痒，特别想欺负他。
　　比如轻轻踹他一脚，让他打个趔趄之类……
　　许成蹊翘着脚欣赏狗狗擦毛，忽的开口问道：“哎，你有没有女朋友？”
　　贺辰旸从擦头发的毛巾间隙瞥他一眼，默默摇头。
　　许成蹊佯装惊奇道：“你长这么帅，居然没女朋友？武校里没女孩追你吗？”
　　“我……帅？”贺辰旸犹疑着反问。
　　许成蹊：“……”
　　不然呢！你长得丑伯乐导演还能死乞白赖非让你来演电视剧吗？什么人呐！
　　贺辰旸说：“武校里女孩少，武术课也不在一起上。”
　　好像有些道理，但总归平常上文化课还是能碰见的嘛。即便这家伙对自己的脸没什么自知之明，那些女孩也不至于全都美丑不分吧？许成蹊总觉不可思议，追问：“没女孩跟你搭过话吗？娇滴滴、羞嗒嗒的那种？”
　　贺辰旸满脸费解，弄不明白什么叫娇滴滴、羞嗒嗒的搭话。
　　许成蹊都快从床上弹起来了：“连个和你说过话的女孩都没有吗？！”
　　贺辰旸沉默片刻，突然轻声道：“和我说话会被看不起。”
　　许成蹊一怔：“为啥？”
　　“因为……我是孤儿。”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跟个大榔头似的，差点没把许成蹊当场敲晕。
　　的确，别说男女关系了，没有父母撑腰的孤儿在集体环境当中，尤其是武校这种有些特殊的地方，几乎就是受歧视的底层，正常融入都难，哪还有心思关注男女关系？
　　许成蹊心底酸胀得厉害，很想起身把那颗毛脑袋拥进怀里，拍拍他的肩背，仔仔细细安慰他，把过往那些缺失的感情都给他补回来。
　　“你，你有被霸凌吗？”
　　“没有。”贺辰旸放下用完的毛巾，左右甩了两下脑袋：“他们打不过我。”
　　许成蹊：“……”
　　还挺骄傲自豪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