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美丽水世界》沙白灵

9、罗启市

　　温馨亮堂的小客厅内一片寂静，男孩捧着玻璃杯，甜滋滋的蜂蜜水从口盘灌进去，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好长时间我们都没在这里见到过人，”罗雨萌放下玻璃杯，绽放的口盘正对着顾明越：“你们能不能帮帮我们？我猜，你们也在找东西吧？也许我们可以互相帮忙的！”

　　男孩的声音诚恳真挚，顾明越眸光一亮：“哦？”

　　“罗教授以前有个宝贝，藏着掖着谁也不给看。”罗雨萌伸出食指，比了个一：“大概这么大，里面不知道是什么，好像是蓝色的。”

　　这话一出，探险队几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紧张起来。阮凯更是噌地一下坐直了，急忙追问：“你见过？在哪？”

　　罗雨萌伸手挠了挠触手，有些无措：“不太记得了，没了脑袋我忘记了好多事情。”

　　顾明越与宋珊珊对视一眼，下一瞬，男孩整个人忽然被提溜起来，提在半空中。顾明越掐着他圆柱形的口盘，力道不断收紧。

　　“说，东西在哪？”

　　肉色口盘拉长了一倍，男孩一时间像是被掐蒙了，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挣扎。他手脚来回摆动，完全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孩童，被顾明越拿捏得死死的。

　　“叔叔，呜，我真的不知道！”恍然间，罗雨萌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与恐慌，身体不断颤抖，抽搐。

　　“不要跟我装可怜，这招对我没用。”
　　顾明越下起手来一点也不心软，五指收拢，手背青筋隐现。

　　罗雨萌的脑袋看不出任何变化，可他明显难受至极，不停呜咽，求饶，身上的皮肤泛起一阵青紫。

　　“我、真不道……求求了。”
　　“放开、我……”

　　约莫过了五分钟，见实在问不出所以然，宋珊珊眉头紧锁，忍不住出声：“顾队，要不算了。”
　　作为在场唯一的女性，宋珊珊自己也是有孩子的人。明知道眼前的孩童不大可能是同类，却还是于心不忍。

　　顾明越冷哼一声，撒开手。
　　这孩子知道蓝血的消息，他倒也没想现在就把他弄死，诈一下而已。

　　呛咳了数十声，男孩渐渐缓过劲，声音里夹着哭腔：“你们不愿意走就是了，干嘛还要欺负我，呜呜呜，这里是我家！一会儿我姐姐回来……”

　　“砰砰——”

　　话还没说完，大门传来一阵猛烈的敲击声。紧接着，一道尖锐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罗雨萌，开门！”

　　“我姐姐回来了！”罗雨萌顿时紧张得不行，蜷缩在沙发一角，瑟瑟发抖。

　　银色光鞭凝聚在宋珊珊掌心，她迈着沉重的步伐，小心翼翼靠近大门。
　　暴躁的敲击声如雷贯耳，还未待她走近，突然，门口轰的一声炸响，整个大门瞬间脱离门框以极快的速度砸向客厅。

　　宋珊珊避之不及，挥舞长鞭猛地一甩，大门应声而断，裂成四五块碎片落在地上。

　　可就在这时，望向门口的阮凯瞳孔骤然一缩。
　　“卧槽！水，海水进来了！”

　　一同被踹开的还有阮凯的A级防护盾！

　　大门口，一位八九岁的长发少女淡定收回脚，脖子上美丽的花笠水母微微收缩，闪烁着灿烂的金光。浑浊的海水“哗哗”涌入客厅，刺骨的寒意与超强水压顷刻袭来，足以将人撕成碎片。

　　一片混乱中，阮凯掀翻茶几架起一道无形的屏障，其他人赶忙抓紧时间穿戴防水设备。

　　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涌进来的海水，尽管反应及时，大家还是冷不丁呛了几口海水。离大门最近的宋珊珊和帮忙掩护的阮凯更是一身狼狈。

　　冰冷的海水中，水母少女如履平地，悠然在水中漫步。穿戴防水设备的时间她已经站在了客厅中央，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好惹的气息。

　　一脚踹开A级防护盾，实力不容小觑。

　　众人穿好防水设备，一扫狼狈气息，齐齐望向她，严阵以待。

　　可女孩除了踹防盗门那一脚，站在大厅迟迟没有动作，不见攻击姿态。僵持片刻，女孩看了眼蜷缩在沙发里的罗雨萌，脖子上的水母渐渐变成粉红色。

　　“离开我家，不要再出现在这里！”
　　女孩语气不善，似乎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两个孩子完全具有人类智慧，知道不少消息，而女孩展示的实力过于强悍，顾明越暂时不想与他们正面起冲突。

　　隔着氧气面罩不好与他们交流，顾明越朝众人摆摆手：“先走，先去楼下搜。”

　　其实顾明越心中隐隐猜到，他们要找的东西或许并不在这些楼里。但蓝血至关重要，不能放过任何一丝可能。

　　随着探险队离开，海水倒退，凌乱的客厅在一秒之内变回了刚才温馨舒适的模样，裂成碎片的大门也瞬间复原，稳稳当当地落回门口。

　　女孩一把揪着罗雨萌的衣领，头上的水母骤然化作刺眼的金色。她不再淡定，绝望，近乎歇斯底里地质问罗雨萌：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那些人招过来？我们安安稳稳生活在这里不好吗？有我，有你，有星星，为什么你总是想着要走！！”

　　罗雨萌咯咯笑了两声，然后又开始呜呜地哭：“姐姐，我不想变成怪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做一个人。”

　　“可我们已经是怪物了，雨萌，回不去了……”

　　另一边，探险队沿着楼梯直下七楼。

　　本以为整栋楼会和八层一样，类似居民楼。不曾想楼下竟与主楼格局一样，全部是宽敞的大厅，密密麻麻的玻璃罐。

　　罐子里装的东西倒是变得不一样，半透明胶状物变成完全透明的水，人体器官组织也变成了一颗颗硕大的头颅。
　　一罐约莫五六十个，看一眼都会让人头皮发麻的程度。

　　七层至一层，一层一层地搜，全部搜寻完已经半夜了。顾明越终于舍得发话，让大家在一楼休息一晚。

　　玻璃罐的间隙，白屹展开空气胶囊，拖着湿答答的潜水服钻进去。一天经历太过，他这会儿身心俱疲，东西都没什么胃口吃。

　　一旁的宋珊珊和阮凯也钻进了空气胶囊，他们好歹是“老江湖”，承受能力怎么也比白屹这个愣头青要强。

　　四周黑压压的人头，阮凯毫不在意地掏出压缩鱼干，一边啃，一边分析：“你们有没有感觉，那小孩嘴里的畸变者，怎么听怎么像灾难初期觉醒的异能者？”

　　“嘿！”宋珊珊惊呼一声，不由朝阮凯投去欣赏的目光：“你能都想到这一层？哎哟小凯，开窍了。”

　　阮凯摆摆手，又啃了一口鱼干，吧唧吧唧嚼着：“哪什么开窍，他说得很明显。火系异能，电系异能，还有……”

　　“吃东西不要说话，我听着恶心。”顾明越冷冰冰一句。

　　“顾队？”阮凯一脸震惊，反应过来又开始哀嚎：“顾队说我恶心！”
　　宋珊珊笑笑：“别吧唧嘴，是有点儿。”

　　东西可以不吃，话必须说。阮凯把压缩鱼干一放，掰着手指又和宋珊珊接着说道：“还有毒系异能。我感觉他们只是刚刚觉醒，就像我们当初一样，还不太会操控。”

　　说完他自己愣了一瞬，随后一脸惊恐：“妈呀，要真是这样，那不可惜了吗？异能者拿去做实验，多奢侈啊！”

　　慢条斯理吃鱼干的罗柏青闻言看过来，脸上毫无血色，蓦地叹了口气。
　　“时代不同地位不同，现如今异能者至高无上的地位本来就是建立在尸山血海上。不过罗启人真的愚蠢，高墙不是他们的希望，异能者才是。他们亲手扼杀了他们的希望。”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凝重，宋珊珊指了指四周泡着人头的玻璃罐，故意调侃：“感谢我们生对了时代，要不然，泡在里面的人头少不了咱们几个！”

　　“哈哈哈……”阮凯毫无形象地哈哈大笑。

　　白屹望着装满人头的玻璃罐愣神良久，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打开耳麦，小声地问：“顾队，宋姐，你们说罗雨萌要找的脑袋是在这些罐子里吗？”

　　宋珊珊摇了摇头：“说不好。”

　　“白天真，”阮凯忽然插话，阴阳怪气：“叫你白天真好了。你说罗雨萌的头要是在这里，他干嘛不自己拿？”

　　顾明越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凛若冰霜：“你很聪明？别人说什么信什么。”

　　是了，罗启市的过去全部源于罗雨萌讲述。
　　罗雨萌像人类，可正因为他像人类，才有可能说谎。

　　休整一夜。
　　第二天他们去隔壁三号楼仔仔细细搜寻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探险队不可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不知是人是鬼的罗雨萌身上，可眼下情况来看，唯一的突破口又只有罗雨萌。

　　下午，顾明越带着一行人再度回到二号楼八层。

　　罗雨萌似乎早料到他们会回来，门一敲就开。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恢复如初的大门与客厅，白屹还是不禁一愣。
　　罗雨萌却拍了拍摔碎又复原的玻璃茶几，诚实地说：“姐姐恢复的，姐姐很厉害哦。她出门啦，你们放心进来吧。”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白屹礼貌朝他点点头。

　　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进门没有人去脱防水设备，只有顾明越一人摘下氧气面罩，方便与罗雨萌交流。

　　顾明越也不拐弯抹角，摘下氧气面罩便直接开口问：“你的头在哪？我们上哪帮你找？”

　　说这话的时候罗雨萌刚坐上沙发，差点没兴奋地蹦起来。

　　“真的，真的帮我们找吗？”

　　顾明越不耐烦的“啧”了一声，罗雨萌立马老老实实：“你们应该去过了，大门口第一栋，那栋主楼里面！”

　　“好家伙！”一听这话，阮凯摘下氧气面罩：“感情你的脑袋已经被拆成碎片了？这哪是让我们找，让我们拼吧？”

　　罗雨萌搓搓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想，拜托你们啦。”

　　主楼有上千个玻璃罐，随便一个罐子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的人体组织。玻璃罐里找拆成碎片的人脑？这无疑比大海捞针还难。

　　顾明越几乎想都没想，掉头就走。

　　不料刚走出几步，罗雨萌飞快跑上前，一把抱住顾明越的大腿：“不用一个一个找的！每个罐子上面导管，导管敲碎我就能感受到属于我自己的身体，到时候拿出来就行了。”

　　“你和我们一起？”
　　“嗯！”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顾明越低头看着他，问出关键问题：“敲碎导管对于你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姐姐拥有强悍可怖的能力，弟弟估计也弱不到哪里去。

　　罗雨萌垂下海葵脑袋，沉默了许久。
　　“我、我害怕。”

　　“害怕？”阮凯差点笑出声：“小弟弟，你姐姐可比罐子里那些东西可怕多了。我们带你一块去，你姐姐回来不得把我们撕咯。”

　　“不会的，姐姐只是担心我。”

　　说着男孩突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茶几抽屉，翻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递给顾明越：“叔叔，我没骗你们，我真的见过。”

　　照片上，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低头拿着一张试纸，相机拍下他的侧脸，而顾明越的关注点却不在那人身上，因为桌面试管架上三支装满蓝色液体的玻璃试管格外显眼。

　　一张照片不能代表什么，罗雨萌见过也不代表他知道现在在哪。可……
　　比起浪费时间，顾明越更不想空手而归。

　　照片被揉得皱皱巴巴，顾明越反手揣进潜水服口袋，一点儿也没要还给罗雨萌的打算。
　　重新戴好氧气面罩，顾明越走到门口，果断朝罗雨萌和其他人招了招手：“走。”

　　兜兜转转一两天，重新回到起点。

　　主楼二层大厅，探险队一人一排，分头潜行在淡绿色的海水中。他们人手一把伸缩刀，不停敲打玻璃罐顶端的导管。

　　而玻璃罐下，罗雨萌闲庭信步，一会儿对这个摇摇头，一会对另一个指指点点，颇有几分领导视察工作的感觉。

　　可随着破裂的导管越来越多，附着在管子里的胶状物不断溢出，渐渐地，大厅里的海水变得绿油油，甚至有些黏稠，视线受阻。

　　一连敲了二十多个，白屹最先体力不支。他无视阮凯挑衅的话，随便找了块干净的地方休息。

　　靠着墙壁，白屹仰头看向水里漂浮的胶状物，刚想伸手摸一块，他余光忽然瞥见几分熟悉的Gene-0047。

　　零散的人体器官满罐子乱爬，眼球、手指、舌头，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是没看到罗雨萌口中的大脑和头骨。
　　等等，Gene-0047里面的绿色胶状物不应该是满的吗？

　　白屹心头一惊，赶忙打开耳麦：“顾队，不对劲。”

　　顾明越他们这边还在敲敲打打，玻璃导管连接至天花板，敲起来不麻烦，不过他们得游到足够高度才能够得着。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个大厅溢满胶状物，游起来都费劲，更别提可见度。白屹在耳麦中说话的时候，顾明越低头看了一眼。

　　不出意料，什么都看不见。

　　顾明越停下动作，叫停其他人往下游。

　　触到地面他们才看见，罗雨萌依然站在刚才的位置，可他脖子上却不再是之前那朵人畜无害的小海葵。

　　粉紫相间的海葵不知何时变得硕大无比，口盘上密密层层的触手与纤毛齐齐展开，延长，顺着导管伸进玻璃罐里。
　　他像是一朵开到极致的花儿，贪婪地吸收着养分，逐渐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