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寻年》戢*

41、私叙旧情

　　接下来的半个月中，冬黎一伙人轮流去洞外骚扰，但是都不能引出女娲。也曾试过进入洞内，但每次进去片刻便被一股热浪侵袭，卷出洞外。
　　有几次夕顶住了强风，按照霸绘制的图形摸索前进，但是要么遇上陷阱，弄得遍体鳞伤，要么便云里雾里，不知所踪。
　　原来女娲发现霸的尸体不见之后，想到洞内的密道可能被泄露，所以临时派人修筑了一些弯道，用来迷惑对方，且在各处弯道设置了陷阱。

　　夕心急如焚，丫头在里面多待一刻，便多一分危险。眼看月圆之夜就要来临，却连丫头的面都不曾见得。槭临死时候的那句话像一个诅咒一样紧紧地圈住了夕的心。
　　“下个月……月圆……丫头……救……斧头……毁……”
　　这一天，夕站在冰封山顶丫头曾经伫立的地方，脑海里反复思考着这句话。突然他像是被电击般，心狂跳个不停，脑海里不经意闪现出一个曾经被忽略掉的画面。

　　那时他和年正受到延岁和女娲的夹击，延岁想要了他们的命，而女娲却想夺走他们手中的斧头。那天，在雪国北郊的丛林里，年遍体鳞伤，奄奄一息。她让他发誓：“夕，你要记住，如果斧头落入了我母亲手中，那时不管我在哪里，都请找到我，将我杀死。”
　　“不——绝不——我一定会保护好斧头，也一定会保护好你。年，不要说这种丧气话，好吗？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有去过，好多风景没有见到。你忍心留下我，孤孤单单一个人？”

　　年用手捋着他头上的毛发：“我只是说如果，事情不是还没到那一步吗？夕，就算我死去，就算我不做元主，我依然可以去往人间，过平静快乐的日子。就算那一天真的到来，你也可以到人间来找我，你是夕兽，你可以在这个世界里横行无忌的，你忘记了？”
　　夕转忧为喜，眼前似乎已经出现了他们在人间生活的美好画面。他从地上跃起，就地打了几个滚。

　　年看着他开心的样子，也露出了微笑。可惜没多久，他又滚了回来，懒洋洋的趴在自己身边：“怎么了？”
　　“如果你去往人间，那你是永远也记不起我了，到时你看见一头怪兽出现，吓都吓死了，怎么还会喜欢我。”
　　“傻瓜，我们约定一个暗号，只有你知我知，到时你说上句，我回下句，到时我自然不怕你。”
　　“对，那我们要好好想想，什么暗号好。”夕陷入了冥思，没有发现年脸上的无奈。真的有那一天，自己什么都忘记了，哪还会记得什么暗号，也只能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不在此事上纠缠。

　　“好了，先不忙着想暗号，咱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想。现在我要告诉你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得。”
　　“你说。”夕一面答应着，但是心里却还是想着暗号一事，所以当时对年的话并没有体会出深意。
　　“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母亲想要毁掉斧头，盼望能和我父亲重归于好。而毁掉斧头的方法便是集合我们二人的力量，打乱它的内部结构，从而毁掉它。其实还有另一种比较简单的方法。俗话说，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我是因，创世之斧便是果，你仅仅是一个助力而已。所以这个简单的方法便是将我的元神整个打入斧头之中，从而毁掉它。……如果我母亲得到了斧头，我宁愿去往人间，也不愿成为毁灭这个世界的凶手。夕，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话是记住了，可是却少了思考。

　　夕飞奔回别苑，颤抖地抓住了冬黎的手，问道：“如果年的元神由于某种原因毁掉了，那会怎样？”
　　“元神被毁掉？这从何说起。年的元神相传是盘古元神的延续，是世间最强大最无坚不摧的，也是这个世界存在的根本，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毁掉？”
　　“我是说如果，如果！！！”

　　听着夕急切的怒吼，有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了冬黎脑海里。两个最无坚不摧的东西，也许只有彼此才能将对方毁灭。
　　冬黎的身体也开始颤抖，不知是被夕摇晃的，还是由内而外发出的，他用极低的声音问道：“女娲是想用年的元神去毁灭创世之斧吗？”
　　夕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如果是这样，那么年会灰飞烟灭，连去往人间的机会也没有了。”
　　“明天就是月圆之夜，也是丫头十六岁生日，到时年的记忆和法力都会恢复，怪不得女娲要选择明晚。不，我不能让她杀死年，不能。”

　　夕边说着话，边往外走去。
　　“你去哪里？”冬黎抓住了他的胳膊。
　　夕转过身，眼眶里已经有了泪水：“我现在去见女娲，答应帮她毁掉斧头，我相信她也不愿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

　　“你救得了年，可是你却拿整个天下苍生去交换，年如果活着，她一定生不如死。”
　　“我不去，难道就能改变事实吗？事实是我们连洞口都进不去，怎么阻止，你说？”
　　一句话问得冬黎哑口无言，是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了，他们根本斗不过女娲。他们就像是蝼蚁，在地上拼命地爬，却不及人类轻轻地一跃，这就是他们与女娲的差距。
　　冬黎慢慢放开抓住夕的手，从怀里掏出了玉麒麟，递到夕的手上：“好好照顾她。”
　　“嗯。”夕大踏步地走出院门，向山脚走去。

　　当从侍者手里接到夕的传信，女娲脸上露出微笑，看着正在火光下熟睡的丫头：“女儿，你真有福气。”
　　侍者躬身退下，来到洞外，对夕行了一礼，挥手道：“夕公子，主人有请，请随我来。”
　　夕跟在侍者的身后，在侍者的提点下，躲过了层层陷阱。如果自己硬闯，别说几个月，就算是花上几年的功夫，也不一定闯得进来。

　　转过无数个弯道，火光越来越盛，在亮如白昼的洞底，却有一间石屋只发出昏暗的光。侍者立在那间屋子门前，示意夕进去。
　　刚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夕便看到了躺在石床上的丫头。
　　“年……”夕急步抢上，握住了丫头的手。
　　“嘘，她已经睡着了，别吵醒她。人你也见到了，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决定这么做了吧？”
　　“这还有什么疑问吗？我只是不愿看到你伤害年而已。”
　　女娲点点头：“很好，你先随侍者下去休息，记住，不要乱跑乱闯，更别想带着年逃跑，如果被我抓住，那我可不愿接受你的帮助了，明白吗？”

　　夕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混进了这里，他一定要单独和年说会儿话。明日清晨年的记忆和法力便会渐渐恢复，她便能记起自己。想到这儿，夕心里倍感甜蜜。
　　晨光已经洒满了大地，透过洞底直达山顶的天窗，可以看到蔚蓝的天。阳光透过圆形的天窗直射进来，很多细小的微尘在阳光中飞舞。
　　夕睁开眼便看见丫头坐在自己身边，微笑地看着自己，旁边站着女娲。
　　“夕哥哥，你醒了？”
　　听到这个称呼，夕的眉头紧锁：“年，你怎么叫我夕哥哥？”

　　女娲的手一直紧紧地握住丫头的手：“早晨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记得一些事，但是毕竟是使用别人的身体，丫头的记忆和年的记忆偶尔会重合在一起。”
　　听到女娲的解释，夕点点头：“能让我和年单独待一会儿吗？”
　　“不行。”
　　“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你可以就在门外。”
　　女娲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退出门外。

　　屋内寂静无声，夕久久地看着眼前的人儿，却迟迟不敢伸出手。她的笑是那么美，脸颊上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像一弯新月，嘴唇像两片玫瑰花瓣，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
　　明明是丫头，夕却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美。
　　“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没什么？记得在流家寨的时候，我们也生活在山洞里。每天的晨光刚撒进洞底，每次我刚睁开眼，洞里便飘满了花香，很多神奇的小果子摆在石桌上。你说那是你前几天发现的，可是怕我嘴馋，一口气吃光了，所以一直没有告诉我果树的所在。自从你知道我怕红色，你便不再穿红色的衣裳，也不去采摘红色的鲜花和瓜果。不知道为什么，恢复了记忆之后，我每每想到的，每每听到的，都是流家寨。”

　　“好呀，等我们有空就回流家寨去。”丫头抚摸着夕的头，看着他的眼睛星星点点快要落下泪来，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住他的眼。
　　“可惜，过了今晚，流家寨可能就不复存在了。”夕把语调放低，轻声说道，“我已经将洞内的路径和陷阱都画了地图，从天窗传了出去，今晚冬黎会带着人马来救我们。所以，我请你，保重自己，千万不要做傻事，知道吗？”
　　“我会做什么傻事？和你相聚的日子已经不多，我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
　　“你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等我恢复了记忆，便要开始执掌中元，那时便没有时间来陪你了。”
　　“那没事，我陪着你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