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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声哭泣 ...

  •   在大学回家,我总会坐上过路的火车,而且,都是绿皮火车。为了眨眼的时间就能到家里,我总爱选择晚上十一点的车次,只要眯上一下,再醒来,我就能到家了。
      晚上的绿皮车坐的人很少。车厢零散剩下几个人,一切都是安静的。透过窗户,外面的黑是静态的,不可能有立即天亮的感觉,这时候,火车铁轨的摩擦声成了安慰旅途孤寂的良药。或者,偶尔经过一个村庄,或者一个小镇,远处的路灯像夜晚盛开的花,含蓄而内敛,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点缀下着黑夜。
      常态,列车员在凌晨一点左右就开始归集零散的乘客,都安排在一个车厢里,这样集中起来,列车员也省去很多麻烦,也方便提醒旅客下车。当我提着简单的书包从半醒的状态中挣扎着走来,那感觉就像冬日的清晨,寒冷局促,也是路过车厢连接点的一哆嗦,我突然睡意全无,我无奈地低着头,在列车员的示意下随意找了靠窗的座位横躺着——我要眼睁睁迎接早晨了!这对一个嗜睡的人来说太难了。
      因为坐在前面第二排,后面的情景我看不到。但是,借着或者路过村镇的灯光,我发现右前方第一排,正对着我,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并且,他一直吸着鼻子,像是重感冒,然后不时痛苦地清着喉咙,小小的桌子上一团团的黑,偶尔在路灯下会显露出惨白,像坠落的白云朵,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地上,垃圾桶里,都是一团团面纸,并且,这架势,好似这一夜不会罢休一般。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在该睡觉的时候不睡觉,心脏会有一种无形的反抗,它会像擂鼓一样,又会像闷葫芦一样,它不愿意再为我供应血液,带着头的昏沉,我平躺在三排座的座椅上,抱着我的书包。
      一觉就到了天亮。列车员阿姨轻轻地推了几下我的脚,我支楞一下,立刻坐起!此时,天是全亮的,外面的景色在白光下清晰可人,田野里开始有往来的人,天空也显现出淡蓝,水面也微波荡漾,火车欢快地沿着轨道前行,好似跑得比夜晚轻快多了。饱饱睡上一觉,我的状态好极了,毫不吝啬的阳光打着火车玻璃边,让我的心情立刻燃了起来,我开始准备打开水喝茶吃面包,就当我要起身的时候,突然发现斜对面的那个男子,用灰白色西装蒙住了头,紧紧的,像被打劫戴了黑头套,他蜷缩着,像初生的婴儿般,双手抱着胸和头,腰背弯弯的,几乎要弯成一个圆,当然,他脚边的垃圾桶里,地上,还有小小的桌子上,还有身前后,都是一团团随意扭在一起的白色面巾纸团子,而且,还有许多因为沾湿得太厉害,抱合成了一个小疙瘩......我不禁感慨,这得是多重的感冒啊。
      打好水,我慢慢地喝着,当然,制止不住眼神向那个地方瞥。来去的列车员没有叫醒他,甚至,没有列车员去责怪他不讲卫生,甚至,有的列车员还会在靠近他时刻意地放轻脚步,不去打扰他。我不明白,很是奇怪的事。
      终于,在我还有十几分钟就下车时,那个男子起身。他是那样的瘦,但总体看来,也一定是一位有学识有事业的人,当他拉下脸上的西装,我突然惊了一下——那双眼,红肿起来,像核桃,鼻子红红的,鼻子两侧亮闪闪的,眼睛,他的眼睛,又带着清澈,像两眼清泉——无声地流躺着。
      哦~其实他没有感冒,他在无声哭泣啊,从我上车见到他开始。
      我更加好奇了,是什么能让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哭成这样,是爱情背叛,还是婚姻的失利,亦或是事业的失败......哎,谁的人生会一帆风顺呢,这个道理我是明白的,那三十多岁的人就更应该明白了,为什么一个男子汉这样地去哭泣呢......一时间,懦弱、无能、悲戚等等的字眼开始蹦进我的内心,我不由得生出厌恶之情,到底是公共场合,还是要注意下自己的不是......
      短短十几分钟,我甚至都联想到了他患有精神疾病,甚至担心他会病发伤害车厢里的旅客,还十分庆幸自己就要下车了......
      终于,火车停靠,我提着书包就往外跑,路过那个男子,我故意加重脚步,毫不顾忌,他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沉浸在那个漩涡里,蹲坐在那个暴风眼中心,忘情而自我地哭着,他的泪水还是那样清澈,面纸搓得他白皙的皮肤红肿,但仍旧沾不完他的悲伤,难道,他失去了整个世界吗?此刻,我竟有些同情,毫无征兆地生出同情。
      走下车厢,火车站复杂的味道扑鼻而来,我望着墨绿老旧的车皮,风尘仆仆地跟个糟老头一样,哎,我发誓多少次再也不坐这趟过路车,四川口音的列车员,极慢的速度,——但价格却极其便宜啊!
      走出车站,我便看到父亲朝我挥手。我们几个都在外面上大学,车站接孩子,父亲可是正儿八经的熟手,车子几点到,应该几点接,见到父亲,父亲赶紧乐呵呵地接下我手里不重的书包,然后客气地说我这一路夜里的车子,一定休息不好,得赶紧回去吃个饭补个觉,母亲在家里早就烧了菜,都热了几遍,刚一阵就打了四五个电话问我到了没......我笑了,至于吗,又不是亲戚,搞得这么客气。
      坐上父亲的自行车,我悠哉地抬头看天。他说骑自行车锻炼身体,接送我们也是自行车,最有趣的是带大箱行礼时,我们都是拉着行李箱在地上跑,好在马路确实平坦,否则,照父亲的话说就是要“耗损轱辘”了,一路上,他给我汇报家里的各种新闻,我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突然,父亲慎重地告诉我:
      “你知道吗,我跟你妈在电视上看到四川汶川地震,哎呀,大山里埋了很多人,哎,房子都倒了,我跟你妈心里就担心你们在外,嗯——”
      父亲不再说什么。或许他觉得这个新闻我不会关注。但,他不知道的是,刹那间,我立刻双眼溢满泪水,心开始悲戚起来——那个坐在火车上,奔赴底站四川的男子,他的哭泣,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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