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个人》爇之

4、漂亮女孩

　　精神不瞌睡，到底是祸还是福？
　　差不多一个月没有见到她，我很担心她。
　　她是一个高挑而漂亮的女孩。也许，她更像是向日葵花，但，她不仅追逐着太阳，还不可控制地追随星月夜光。
　　这段时间，她去医院疗养了，因为精神的亢奋，连续几天彻夜不眠，加上幻听，她不得不住院疗养。
　　我不知道再次见到她会以怎样的方式。我惧怕那一天。我很担心她被归为“不正常”或者“有病”的那一行列，因为在我心中，她就是一个小孩，一个一时不能控制自己作息时间，爱胡思乱想的女孩。
　　上周，我们遇到了。见到她，我立刻打起十二倍的精神欢迎她，表达着我的热情。真的，我恨不得将去替代她与不眠作斗争。
　　她慢悠悠无精打采地换着鞋套，然后走过来，面部暗淡，眼皮耷拉着，我很心疼，我突然觉得医院并没有把她治疗好，反而，把尚有一丝阳光存心底的她扔进那个黑暗病房恰加重了她的病情！最好的疗养应该是自然吧，应该是徒步去翻山越岭，应该是脱离现在的生活环境去奔赴未知燃起那生活的热情......
　　“不好意思，我昨晚吃了医生新开的睡眠药，这个药的药效非常大，导致我现在虽然醒着但是整个身体都是无力的，这个药就是让我感到疲倦然后休息，所以，我看得到你们，也听得清楚说话，但是，我现在不能立刻跟上你的思维——”她很客观地阐述自己的状况，眼皮耷拉着，眼神像即灭的蜡烛，说话时头颅不自主地像云朵一样轻轻摇摆，她似乎坚强地用自己仅有不被药物控制的理性，坐在凳子上，拿书出来，她与其他女孩子像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就像是羊圈外流浪几年的小羊羔，想进入状态，却总被栅栏阻隔，她望着栅栏，眼神是木然，木然里又带着坚持，让我心疼。
　　其他人不晓得她的情况，很奇怪她的状态，听了这一席话，纷纷投来不可思议甚至惧怕的目光，也有的是好奇无知。我担心她受到误会，吃亏，便想岔开话题，但万万没想到，她接着的话，像囚犯坦白一般，毫无保留：
　　“我前两个星期去医院住院了，我精神有问题——”
　　“嗨，谁都会失眠——”我笑着想给她提醒让她保留最后的自尊；
　　“不，我不是普通的失眠，我是精神有问题，就是睡不着，而且已经幻听了。医生建议我入院治疗。”
　　我张着嘴巴一个字发不出来，我不想阻止她，或许，她把我们当成了知心好友，她愿意毫无保留地向我们倾诉，我们应该耐心地去听，听她的阐述。
　　“跟我一个病房的两个女孩，都是忧郁症晚期了，一个女孩天天想着自杀，她总是拉着我，说活着没意思，让我跟她一起跳楼，我就只能开导她，说，你的父母把你养大不容易，你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你的父母该多伤心啊——”
　　听到这里，我心开始流泪了，虽然表面仍强壮坚强，带着微笑。但这个女孩，一个患有忧郁症且失眠幻听自我难保的女孩，住在医院疗养，饱受药物的折磨，在意识不清、精神不佳的时刻，还想着像一束阳光一样去开导她人，她难道不是一个思想很正常的人吗？她的三观是多么端正啊！
　　我低头望着她，她眼神迷离，头如云飘，但双眼充满对生活的坚持不放手，此刻，我觉得她精神是多么伟大，自愧不如！
　　“后来呢？”聆听的人群开始有人发问；
　　“你们应该知道，治疗我们这样的抑郁症患者，医院病房里的窗户都是打不开的，是密封的，后来，她妈妈来了，我又开导了她妈妈。”
　　她觉得她所做的事情是寻常的，她难以表达出喜悦的表情，因为药物的作用，喜怒哀乐她无法表达。
　　“医生上个星期说我能出院了，我就回来了。但是我还是睡不着，现在也只能靠药物，只有吃药，我才有所谓的睡眠。”
　　......
　　她几乎将自己的状态-赤-裸-在众人面前，我很心疼她，但转念一想，或许，她把自己想讲的讲出来，她一定会好的。
　　当女孩仍旧毫无好转地离开，望着她的背影，我好难受，更多是担忧，担心她，担心她，在药物中，永远难控自我，我内心祈求，老天爷不要折磨这么可爱的女孩，她哪里错了呢！
　　又过了几天，我们又见到这个女孩，见到她，我觉得我的眼睛里闪进来最美的向日葵花！仍旧那么高挑纤细，带着一个小小的布包，高高的马尾，淡蓝的口罩衬得小脸更加娇俏！好漂亮的女孩啊！
　　“这是我的手工艺品，你们看看怎么样？”她要回来自己的神，面色可人，灵动可爱，虽仍让人感觉有些疲惫，但，她脱下口罩，笑出了两颗小小尖尖的虎牙！
　　我在心里为她鼓掌，几乎要按捺不住，想去拥抱她！
　　“我今天起得很早，我三点就起来看球赛了，我喜欢XX队，我是铁粉！”她自豪地说道，接着，她便把话题引向了足球世界杯，然后，大家纷纷聊着冷门的进球，搞笑的比赛，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上回，我担心她不能拉住自己，现在，我确信她能胜任自己的精神主宰王位。有朋友听我讲这些会觉得这样的情况还是远离的好，不要沾惹。但我只是淡淡地说：
　　“你知道吗，有朝一日，当我们不幸深陷精神泥潭，她的坚强乐观，她的事迹，就是我们的解药。我们其实远远不如她。挫折，才能真正打开格局。”
　　朋友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