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个人》爇之

21、X经理

　　大学毕业后，我求职之路开始是很不顺的。这就是应届毕业生的尴尬吧。
　　或许经历的糟心事太多了，又或许我的运气太好了，到姐姐的城市打算定居时，我就进了一家上市公司的办事部。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头，这个办事处是最能推着我去成长的。
　　办事处原来的经理辞职了，去的时候，新的经理还没来，经过一面、二面、三面，测评，考试，培训......我才真正成为公司的一员，享受着实习期拿到月薪八成的待遇。
　　后来，那个经理来了，矮矮的个头，板寸头发，圆圆的脸，黑黢黢的，而且，一看五官就是个吃过苦受过罪的人，更是一个节俭的人。他觉得原来的办事处不行，要找个小的，最好是复式的两层，这样，底下办公，楼上可以休息。办公室有个老员工Q姐，是这个办事处扎扎实实的老员工了，十多年了，而且因为前一个经理甩手，她竟一个人把办事处事务扛了下来，对新经理的到来，她期盼过，但最终，现实让她有了比较，她讨厌这个新经理。
　　“你知道啊，昨晚请我吃了饭，我说能吃什么呢，第一次请员工吃饭，肯定要讲究点，没想到，最后去了面馆，给我点了一碗面，还单独加了个煎鸡蛋！”Q姐满脸的鄙夷，这也是我厌恶的，这种请客方式颇让人觉得小气，不久，我也经历了这个“见面礼”；
　　“他啊，没什么本事，我在公司这么多年我难道不知道嘛，他就是靠在外地熬才熬到这一步，离本部越来越近。”
　　“来了就换办公室，还要带休息室，别以为我不知道，他就是想省油费——”
　　“我以前那个领导厉害得很，业务做得也好，只是可惜啊，被别的公司挖走了，他当时就想好好培养我——”
　　......
　　Q姐带着鄙夷的语气一直在我耳边唠叨这些，我开始觉得她是老员工应该更懂大局更配合，没想到，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让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我来做的工作是Q姐原来的岗位，她又特别愿意帮助我，慢慢地，我跟着她的节奏走了，觉得这个经理确实是撑不出什么场面，我本来就是话少的一个人，X经理觉得我与Q姐走得太近了，对他不利，慢慢地在背地里开始与总公司沟通，以节省成本为由要免去我这个岗位。
　　“跟你说一件事你别生气啊，”一天，Q姐很神秘地拉着凳子靠近我，“X经理到总部四处说你不干事，都召开各部门讨论你的职务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所有的助理岗工资本来就低，其他跟你一样岗位的人都是拿全额工资，另外人家经理还申请奖金呢，但是只有你，打分打到X经理那，他都是给你很低的分，所以你的工资一直拿不了多少钱，他才来业务量上不去，他是不敢动我的，但是你不一样啊，他到总部就拿你开刀！”
　　“——”我愣在那里，我的岗位就是这些工作啊，都是保质保量地做，我哪有其他的事情呢，哦，是不是X经理让我替他维护大客户报价的事情？这个事情是销售做的，我确实没有经验，而且，我也试着报价，但X经理不被大客户认可，总是要弄到总部重新修正价格，申请低价出系统，主管这边的总部经理曾明示我，大客户不是我这个岗位能维护的......
　　“随便吧。有什么办法，打分在他那边，我也没有权力。”我苦笑，难以言说地苦笑；
　　事情也是神奇的，也许总部已然沸沸扬扬了，但，很快，一年半后，我便查出怀孕了，上市公司是绝对不能在孕期辞退员工的。总部与我对接的一个小姑娘在工作之余，突然跟我说：
　　你怎么那么好脾气，你不知道你的经理在总部找了跟你对接的人员开会讨论你的工作，说你工作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结果，我们几个人都说你挺好的，脾气也好——
　　我诧异了。我之前没有百分百相信Q姐的话，现在，是现实摆在了眼前而已。其实很心酸，更是觉得不值。可，没办法，我难道去总部理论吗？与谁理论？
　　后来，Q姐如愿转为销售岗，开始大拢人心，一到下午便购买各种零食点心给办公室人吃。等办公室就剩下我们两个的时候，她突然神秘地蹑手蹑脚走楼梯去上面的休息室，看到没人，便放心地下来，又是一脸鄙夷地说：
　　“你知道嘛，X经理要倒霉了，有人要治他了，到这边来业务量一点也没增长，甚至下滑得厉害，分管这边的经理要找他谈话了！”
　　“——”我又是一阵尴尬，夹在一群复杂各怀鬼胎的人之间，你很难说出一句有用的话；业务量下滑？那肯定啊，在办公室里，X经理在，Q姐的电话总是忙，忙着谈单子，忙着定价格，忙着申请特价；X经理不在，Q姐代替接分部的电话，张嘴便是“不晓得”“不清楚”“申请不了价格”“大库没货”......她是公司老员工，这边的客户她大多认识，且话语权也不小，她总是有很多心思——
　　我没有资格去抛弃刚开始起步的生活节奏，有了孩子，还有房贷，你怎能去停止工作呢？“骑马找马”，成了我的主旋律。最后，我也不挣扎了，该自己的做好，找到我的事情，能做也做好。最终，在孩子一岁多的时候，我主动提出了离职。
　　“嗯，好的好的。你在家带带小孩！”X经理几乎是狂喜着答应，一切的流程又是如此顺利，像面试时一样，行云流水。
　　“哎，你走了他肯定不会再招新人，你的工作到时候都会压给我做！”Q姐很笃定也很鄙夷但似乎又带着倔强——那又如何，我这老员工照样有办法对付！
　　离职收拾东西的那一天，一切都回到原点像是陌生人一般，其实，如果热情反而更显现了野心。但X经理却一副心虚的样子，收拾好东西，我道别后刚要走，X经理突然很真诚地说：
　　“你以后的路还长远，你不能学Q那样——”
　　走出门，似乎，他这句话说对了。
　　晚上，与总部对接的财务部工资核算的姐姐聊天，她对我的离职很是惋惜和不平，她说，每次她都看到我的绩效评分被X经理打得最低，今天，她干了件大事，就是把我的评分改成了满分！我哈哈大笑，发去笑脸，告诉她，还是按照规定吧，免得事后麻烦，但财务大姐却说她已经跟X说了，必须这么发一次！
　　无恋告别。
　　合上电脑。
　　我觉得这段工作经历我得听进去一些话，比如，“你以后的路还长远”。确实如此啊，离开后，我的天空一下子就朗阔起来。这段经历，很晦涩却最有营养，它让我开始在职场审视自己，审视自己的能力，审视自己的内心，审视自己的判断力，审视自己的圈子，并谨慎地选取合作伙伴。要走的路，一定是能走出去的，越走越通达的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