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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痴迷 ...

  •   “郎君……”

      “怎么了?”

      赵凌昔日的书童,也是现在的贴身侍从成津犹豫着说:“郎君要去见衣娘子吗?”

      赵凌含着笑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说,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衣娘子,对吧?”

      被道破了心思的成津嘿嘿一笑,低着头:“是啊,郎君,您不打算告诉衣娘子吗?”

      “不了。”赵凌摇了摇头,他走入那长到仿佛看不见尽头的路,“从今以后,阿琼就要在这里生活了。”,赵凌说着说着,失笑,“要是以前的我,一定会立刻走到阿琼面前假装不经意间邀功吧?”

      现在回头想想,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啊。赵凌一时间有些恍惚,他一直习惯站在原地默默等待着衣照雪的决定,可他从没有想到,又是一次等待,迎接的就是一次永久的失去。

      时至今日,哪怕已经和太子交谈过,可赵凌还是有一种如坠梦境的感觉,就像上一次和叶莲生坐在她身边玩双陆的时候,他看着她,如同过去那些岁月一样。可当他离开她的身边后,意识到她即将远离的痛苦犹如海潮一样袭来,将他吞没。

      “时过境迁……成津,我不是当初那个被威胁后还要被阿琼出面的孩童了。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心走到她面前了。”

      赵凌走近宫门:“只要我做的,能让阿琼能过得更好一点,就够了。”

      他只希望——太子真的能记住今天的承诺,就像他说的那样,真的会对阿琼很好。但赵凌也明白,他不可能把期望放在一个虚无缥缈的诺言之上。

      ‘我必须做点什么,萧家最近大概不会有什么动作,对了,我要不要找一位医女送给阿琼?’

      想到这些,赵凌简直想要叹气,他忧心忡忡,看着头顶这片天,又想——阿琼现在又在想什么呢?

      成津站在他身后,看着自己郎君的背影眼泪汪汪,衣娘子本来应该是板上钉钉的夫人,结果偏偏被人横刀夺爱了!郎君一定很难过吧?

      当然,成津也知道,这些话现在绝对不能对外提起。这样想想他又觉得格外心痛,哀叹一句人生事事不如意。

      恰巧就在此时,一顶步辇迎面走来,赵凌向旁边一站,余光瞥到坐在上面趾高气扬的骄纵少女。她甚至没有向下看一眼,自然也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赵凌。

      ‘王净……’

      赵凌的目光微微闪动一下,若有所思看着端坐在上面的女郎。

      ‘她这个时候出现在宫中,是贵妃,还是淑妃要见她?王家真的要将她嫁给睿王吗?’

      这些问题在他心口徘徊,赵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自己在某次宴会上与睿王擦肩而过的时候,隐约嗅到的一种近乎是铁锈一样的味道。这个味道让赵凌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闻起来像是血腥气?

      赵凌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睿王,对方径直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步履坚定,背影挺拔,哪怕是在这群衣冠整洁仪态出众的贵族中,也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碍于往日里睿王的作风,有不少官员甚至不敢上前与他攀谈。

      ‘如果他真的与王净成婚,王家的人是打算缓和和睿王这些年越来越冷淡的关系……’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琼娘。

      自知现在想不出什么头绪的赵凌摇了摇头,最后看了眼没入红墙绿瓦的步辇,便不再回头,离开了大明宫。

      赵凌并不知道,王净此次入宫,万般不情愿。

      ———

      “我不要嫁给睿王!”

      王净咬着牙,手里的茶杯砸到了侍女的头上,王净看也没看头破血流的侍女,拽住旁观的贵妇人撒娇卖痴,“阿娘~你劝劝阿耶!我不想嫁给睿王!”

      王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头疼:“你不想嫁给萧大郎,不想嫁给宁王,我们都依你了。现在连睿王你也不想嫁?你阿耶最近已经对你有很不满了。”

      王夫人越说越不解:“睿王是圣人仅存的三子之一,仪表不凡颇有才干,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王净支支吾吾着说不出什么,王夫人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族里一直想缓解和睿王之间的关系,毕竟他是我们王氏所出,你嫁给睿王这件事没什么回旋的余地,你……”

      “我就是不想嫁给他!”王净眼眶发红,口不择言,“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是为了讨好圣人和宫里的淑妃,那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嫁给太子!比起衣家那个娘子,我才更……”

      “啪!”

      王夫人猛地转头,一巴掌打在她脸上怒斥:“你疯了!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

      眼见自己的女儿咬着牙捂脸不发一言,王夫人又怒又笑:“圣人当初向王家两次提议聘请你为太子妃的事情,你忘了你和你父亲是怎么说的吗?你还以为是天子难娶世家女的时候吗?时至今日,你怎么还是像以前一样肆无忌惮!”

      王夫人深吸一口气:“都怪我这些年没能在你身边时刻教导你,你以为这里是哪里?天子脚下!就连你父亲也要谨小慎微,这次入宫你必须得去!给我好好听着淑妃娘娘的话,现在是我们王家求着淑妃娘娘和睿王,你懂吗!”

      王净捂着脸,呜咽出声:“阿娘,我真的不想嫁,睿王,睿王他很可怕……”

      王夫人愣了一下,皱着眉:“我虽然久居后宅,睿王虽然在官场上手段严酷了些,但却是一位十足的孝子,淑妃娘娘更是好性情。而且啊,小净,睿王身边没有一个开脸伺候的宫女,你嫁过去多省心啊?”

      王净却是哭着摇头,她咬着嘴唇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她想起当初抵在自己喉咙处被剑锋抵住的凉意,和睿王看自己如同看待宰猪羊的眼神和平淡的“忠告”。名为求生的本能让她咽下了话,她只能说:“可是阿娘,淑妃和睿王也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要求娶女儿啊!”

      “你放心,这些你阿耶早就打点好了,淑妃现在没有松动只是这些年疏于往来,”王夫人握住自己女儿的说,“现在只是碍于太子大婚在即罢了,小净,淑妃愿意召你进宫就是好兆头!如果不是看重你,为什么独独只请了你呢?”

      王夫人尽力安慰女儿:“你就当是入宫陪着长辈说笑,好不好小净?”

      王净艰难点头:“我知道了,阿娘。”

      说话的两人并没有看见,那个垂着头,头上还流着血的侍女听到这些,眼神微动,似是若有所思。

      ————

      但王净怎么也没有,辇车竟然直接把她抬入贵妃宫中,余光瞥到了宫中那奢华的摆件,偶尔还能看见满是异域风情的珠宝装饰,一位宫女正手捧瓶花向殿中走去,瓶中是几支焚尾香。自认为也算是看尽繁华的王净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了几下,终于稳住心跳,亦步亦趋走入了宫殿深处,跪下行礼的时候甚至不敢抬头。

      “你就是王家娘子吗?抬起头我看看。”

      上首传来一个听起来就像绸缎一样柔和的女声,王净甚至感觉自己浑身一酥,她小心抬头,便看见最上方坐着一位身穿华服,头戴芙蓉的美貌夫人,她正仔细端详自己的外表,随后轻笑一声:“这位小娘子和王淑妃你果然有些相像。”

      “贵妃姐姐说笑了。”坐在贵妃下首,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的美貌夫人看着王净,她的眼神像是古井一样,看不出波澜。王净心中一颤,知道她应该就是睿王的生母,淑妃王娴。王净从她的眼神里看不出什么喜怒,直到侍女把她扶起的时候还有些浑浑噩噩。

      贵妃简单打量了几眼王净后,看向左手边的位置,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更加温柔了:“琼娘,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想听的戏?本宫派人去梨园请他们给你唱一段可好?”

      王净的神态一瞬间僵硬了,她不可控一般扭转自己的头颅,便看见坐在了左侧的那位美人——她几乎不施粉黛,只是头上戴着一个较为精巧莲花形态的花冠。她有些懒散一样靠在椅子上,微风拂过她的发丝,而本来带着点愤恨的王净在看清她的面容时近乎失态,呆若木鸡。

      上一次在宴会上,高傲的王净不屑于去看这位家世远低于自己的衣家娘子。她万万没想到,这位在京都默默无闻的衣娘子竟然是一位悚动左右的绝世佳人!

      此时此刻,王净看着衣照雪,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呼吸,王净的内心深处浮现出一种艳羡,一种对太子的艳羡,王净的心里产生一个极为狂乱的妄想

      ——如果我是男子,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王净的失态并没有让人觉得可笑,她们第一次见到衣娘子时的表现也不见得好多少。直到身边的侍从扶着她坐到椅子上的时候,王净这才回过神,掩着面一时间为在她眼前失态而感到羞愧。

      她一边觉得羞愧,一边又忍不住去看衣照雪,坐在她斜上方的女郎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如果换成平日里,傲慢暴戾的王净只怕早就怀恨在心,出言讽刺。可此刻,她带着点失落想,是了,是了,这样的娘子,就应该是这样的姿态。

      而衣照雪,只是对着贵妃露出了与往日无异的笑容,说:“我没有什么特别想看的。”

      她的声音像极了王净幼年时拿着海珠丢在银盘的听到的清脆声响,王净听着,入宫时那满怀愤恨彷徨的心却宁静下来,就像是被落在淤泥中被淘洗干净的玉盘。

      可衣照雪并不看她,任凭王净怎么用一种近乎饥渴的目光窥视。而失魂落魄的王净并不知道,她这番带着贪欲的姿态,被淑妃尽收眼底。

      面容含着英气的妃子眉峰微微挑起,她低下头,吃了一口茶。

      淑妃在心里咀嚼着一句诗歌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就在这时,一位宫女款款走来,她垂首行礼:“娘子,太子殿下请见。”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痴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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