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94、94.东窗事发（修）

　　94.

　　送小周回镇上的事情原本安排得好好的，结果偏偏在他们即将出发的时候出了变故。

　　老刘家和老陈家打起来了，两波人挤在村里唯一的大路上你推我搡，大早上就暴发了激烈冲突。等景山停住骡车出去查看，那边据说已经有人负伤。

　　一百多号人挤挤挨挨的场面简直和过年那天的早集差不多，人群里面全是夹带着方言俚语的漫骂，听得人耳朵都发麻。

　　眼看骡车是过不去了，景山正为这事发愁，准备打道回府。刘伯家的大儿子不知道哪只眼睛瞄到了他，硬是在人群之中发出震天高呼：“舒老弟！哎，别走啊，你来得正好……”

　　原本闹成一片的人群被他这么一吆喝居然诡异地安静下来，紧接着便有无数双眼睛朝着舒某人看了过来。

　　景山眯起眼儿回望着人群中的中年汉子，看着那张朴实憨厚的面孔，以及那双眼晴当中闪烁的狡猾微光，不得不停下脚步反问他们为什么聚集在这里。

　　他不问还好，一问可就炸锅了！

　　陈家和刘家为什么打起来，别人不知道，你舒小九还能不清楚吗？说来说去，始作俑者还不就是你舒某人。

　　人群里面暴发了激烈争执，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骂得热火朝天，不过怎么说都绕不开那几个关键词：村长、投签、陆家的田契。

　　——陈胜旺这个现任村长突然受到刘家人的挑衅，随后村里迅速发展出了两个支持派系，刘家的支持率已经隐隐超过了陈家。

　　至于刘家为什么能够在短时间内超过陈家，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陈家最近实在是吃得太肥了。不仅仅是因为陈胜旺担任村长这些年疯狂偏袒陈家，更重要的导火索还是陆家那几块地。

　　双桥村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都是岁租田，也就是说百姓们要想在上面种东西就得每年向朝廷交纳八成的收成所得。

　　剩下那百分之四十的永业田则被各大家族握在手里，始终都是大家觊觎的宝贵资源。

　　要知道，陆家的三亩地可全都是永业田啊。如果不是因为有那些地，陆忠行一个小哥儿拿什么养活两个弟弟？

　　换个角度去想，忠哥儿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动过卖地的心思，付二郎当初死活都要娶他这个没了爹嬷的孤哥儿，这些也就不难理解了。

　　现在，这些地全部落到了陈胜旺手里，他自然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咳，大家还是要以和为贵嘛。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景山冲大伙儿拱拱手，转身就准备开溜。

　　然而他刚一转身，冲发现忠哥儿不知什么时候跟过来了，这会儿正一脸始奇地往人堆里张望。某人卖地的事情他是一点都不知晓，完全还把自己当成一个局外人。

　　一瞬间，景山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更可恨的是刘家大儿子明明看到陆家哥儿也在这里，还在后面大声喊：“舒老弟，你家的地全都被里正吃进肚里了，你就没啥想说的吗？这种事情可不能姑息呀，村长投签的时候你可一定得来！”

　　投签就是投票的意思，村里但凡遇到大事都用这种办法来决定，理论上只有一家之主才有资格参加。

　　舒某人恨不得回头撕了刘小滔那张破嘴，可是夫郎煞白的脸色却让他无心他顾，只能快步走过去扶住小哥。

　　“他刚才说什么，”忠哥儿一把抓住丈夫的手，颤抖着声音问道，“什么投签？还有……咱家的地到谁肚子里去了？”

　　“他胡说。地又不是吃的，怎么可能进别人的肚子。”

　　“不对！他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咱们先回家，回家再说好不好？”景山揽住小夫郎，不顾对方的挣扎将人带向了陆家的祖宅。

　　回到家后，小哥倒是稍微冷静下来一点。或许他已经猜到了一点端倪，脸色由方才的煞白转为了铁青，整张脸嘶嘶地冒着寒气。

　　早上收拾好的骡车还原封原样地停在小院里，只是小周已经下了车，再次回到那间仓房歇着。两个孩子窝在房里并未迈出过门槛，四周绝无半个闲杂人员。

　　景山知道避无可避，况且也答应了会把事情交待清楚，至此只好把初五那天的事情掐头去尾地讲给小夫郎听。

　　他是因何去到陈家，又从陈胜旺那里得到怎样的交换条件，后来又是如何用家里的田契换回小周……这些事情一口气交待了九成。

　　后面去找刘伯的过程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说，就看见小夫郎猛抽一口凉气忽然厥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把人抱了个满怀，嘴上急道：“忠行！我还没讲完了，后面……”

　　“你个骗子！”忠哥儿许是气得狠了，倒在他怀里半天起不来，只能掐着他的胳膊用气音骂道，“你说过保住俺家的地，你现在却……却偷偷地把它卖了！趁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把它卖了！”

　　“不是这样的，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保证会把它拿回来。你先别急，先呼气……”

　　“没有地可怎么活呀？我活不成了，呜呜……”小哥儿浑身发软，靠在男人怀里也站不住脚，反倒拖着阿九一起卧倒在地。

　　两人相互纠缠着滚了一个来回，头上身上全是未化的雪泥，晶莹透亮的雪花将他俩裹成了一颗大面粉团子。

　　陆忠行哭得伤心，倒不似最初那样的愤怒，只是眼神透露着痛心与绝望，就像深深信赖着某人却惨遭背叛的小狗狗。

　　这眼神直把景山看得心里拔凉，五百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什么权宜之计、什么轻重缓急恨不得通通抛诸脑后。只要能让夫郎不再落泪，要他做什么都行！

　　“我真是该死！没有经你同意就自作主张，为了兄弟义气枉顾你的利益和感受，我真不是东西。”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

　　一开始明明说了要报恩，结果报到现在竟没让夫郎享过一天的太平日子。自从他来了之后，陆家更是麻烦不断，现在连祖产都割让了出去。

　　忠行这么好的哥儿，嫁给其他任何一个汉子说不定都比现在幸福，至少不会被他连累到惶惶不可终日。

　　此时此刻，景山看着身下的小夫郎，眼里除了那双含泪的凤目再也看不进其他。好半天，他才苦笑着说道：“再相信我一次，就一次！我保证陆家的地一分都不会少。”

　　“……”陆忠行哽咽着没说话，皮肤被冰晶刺得发红，一双眼晴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这让的表现使得男人更加手足无措，景山几乎是有些粗暴地将他拉了起来，跪坐着将他紧紧抱住。满院的的雪将他们围困其中，仿佛与世隔绝的冰岛使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

　　“我……”景山再次张开嘴巴，然而只吐出一口热气，除此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曾经听说过人在绝望的时候会丧失语言能力，以往单是觉得小题大做，今日方知确实如此。面对外人，他可以巧舌如簧。而在夫郎面前，他无法用任何词语来粉饰自己所做的错事。

　　忽然，他感觉到一只手轻柔地搭在自己的后背上。

　　刹那间福至心灵，他将怀中之人放开少许，目光对上那双满含担忧的眼睛，重新找回了自己。

　　“忠行，你可以再相信我一次吗？”他问。

　　小哥儿微仰着下颌，阳光中脆弱的脸部线条逐渐染上梦幻的光晕，直到唇角的弧度变得比阳光更加温暖人心。他回道：“我刚刚想过了，我们可以从头开始，白手起家，没关系的。”

　　世上有一种救赎叫做同甘共苦，有一种关系叫作患难与共。这就是他作为一个凡人所表现出来的崇高品质。

　　景山心中所受的震撼在这一刻达到全新的高度，他相信自己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这一时刻。他的爱人，真的爱他。

　　“忠行！忠行……陆忠行……”他抱着小哥痛哭流涕，此身再无形象包袱。

　　形式也在瞬间逆转，小哥儿拍抚着他的后背，低低地安慰道：“我们还年轻，有手有脚饿不死的。刚才是我太着急了，居然说你是骗子，是我不对。我明知道陈家肯定是用小周威胁你……”

　　“你没有错，错都在我。是我没有约束好他，让他被人拿住；是我没有提前防范，致使陈家得逞；也是我不够坦诚，没有第一时间与你商量。我……我愧对你。”

　　“不是，不是你的错。”小哥儿用地揺着头，眼泪又止不住地往外冒。

　　景山这才慌了，反应过来他们还坐在地上，连忙把人扶起来往屋里走。紧接着又是打水洗脸，又是重新梳头，好一阵兵慌马乱。

　　事后，他向夫郎进述了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再也不曾有过任何欺瞒。

　　不仅仅是陈家利用周天星威胁他交出田契的过程，还有他在刘伯家里所说的话也一并交待了个仔仔细细。他也想通了，把事情说开总比遮遮掩掩要好，毕竟他的夫郎可不是普通凡人呐！

　　果不其然，小哥听完之后虽然震惊了长达半个时辰，但在回过神来之后最大的感受就是感叹人心不足，除此之外并未与他生份。

　　“刘伯的真名居然叫刘小刀，我从没听过！”忠哥儿坐在炕上捧着刚刚沏好的红糖水，眼圈还是红的，精神面貌却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只听他喃喃自语道：“出卖刘伯的人居然是刘大哥，他可是刘伯的亲儿子啊！这些人为了抢夺土地，连爹嬷兄弟都可以出卖，着实可怕……”

　　景山收拾着床头柜上的包袱，回想起当日刘小滔找上自己的情景，心中亦是唏嘘。

　　刘伯做梦都不会想到，出卖他的人正好就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长子。四十年前的秘密初人翻出来，他一定很害怕、很不解吧？他难道就没有想过，这种秘密怎么可能被外人知道。

　　不对，也许刘伯内心深处比谁都清楚真相如何，只是他无法跟儿子撕破脸，最后只能被迫参与这场利益争夺战。

　　一个是安于现状的老子，一个是勾结外人争权夺利的儿子，刘家已经出现分裂之象了。

　　陈家、陆家、刘家，谁才能从这场田产之争中全身而退，马上就会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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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后半截已修。
（这几天烧断片了，鸽了一天，会恢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