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55、55.打狗还要看主人

　　55.打狗还要看主人

　　“终于出来了……”半个时辰之后小九站在巷子里，望着徐徐关上的王家大门总算松了口气。

　　忠行和小宝暂时留在此处，待他见过俞宛菁之后再回来接他们。没办法，上午采购的东西实在太多，盘来盘去太过麻烦。

　　眼看日头偏西，时间已经到了午后，街上的小贩少了三分之二左右，行人更是寥寥无几。

　　抚民所的位置并不是秘密，大致是在镇子北边的“普罗巷”。

　　那里是普通百姓聚居的地方，住户大多都是负责运送泔水、粪车的底层人员。那些人住在镇上主要是为了上班方便，其实就和科技世界的一线二线城市方便打工是一样的。

　　一个集镇就相当于一座城市的雏形。再往上看还有县城、州府、布政使司、京畿，极别越高越繁荣，聚集的人才也越多。当然啦，不变的是不管在哪里都会有底层劳工。

　　景山之前在临时搭建的常平衙门工作过一小段时间，对双桥镇还是比较了解的。抚民所当时也是为了收拢难民还临时设立，征用的正好就是普罗巷一带的贫民房舍。

　　只要按图索骥，寻找起来十分容易。大约耗费一炷香的工夫，景山就找到了挂有“抚民所”木牌的平民小院。

　　待他敲得门来，等待许久才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又隔了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嬷嬷，头上戴着平顶帽，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居士服，张嘴先是一句我佛慈悲，然后才问来者是谁。

　　小九发现此人帽子下面并无头发，认出对方是个修佛的老阿嬷，因此双手合在胸前行了一个躬身礼，说道：“我是俞宛菁的远房哥哥，特来探望小俞，不知方不方便？”

　　他生得高大，加上模样周正，眼中天生带有一股治愈的力量，很容易获取别人的好感。这位老嬷嬷听完他的来意，没怎么刁难就让出了入口，让他进去找他想找的人。

　　此外，嬷嬷还不忘提醒他：“所里还有其他哥儿，你不要四处乱闯。菁哥儿住在正北方向的厢房里，只管去那里找。”

　　“多谢。”

　　小九把手伸进怀里摸了一把，摸出十几个铜钱递给身后的嬷嬷。那人没怎么犹豫就收下了贿赂，随后就低着脑袋往别的方向去了。

　　有钱才能“行方便”，这是很显浅的道理，他舒小九岂会不懂？

　　景山并不在意这些凡人之间的隐密门道，得了探视的自由便直接去往北厢房。到了门口一看，这房子实在有够破旧，窗户纸上全是大大小小的破洞，连风都挡不住，更别说寒气了。

　　之前的常平衙门已经算是破败不堪，没想到抚民所更会省钱，直接征用这种四处漏风的大杂院。朝廷拨下的赈济银子真不知道用去了何处。

　　别说是晚上，这会儿刚刚过了正午，站在院里竟能觉出几分冷意。那些灾民不知道怎么忍过来的……

　　景山憋着一口气，上前几步轻轻拍打房门。没想到房门并没上锁，一推就开。

　　饶是如此，里面依然安安静静，好像屋子久未住人似的。

　　他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仍不见任何响动，只好对着空气说一声“失礼了”，而后自行走进这间破破烂烂的房屋。

　　进到里面他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安静了——俞宛菁此刻正歪躺在冷炕上，脏兮兮的被褥只有小半搭在身上，整个人已经人事不知。

　　“小俞？”景山试着喊了一声，快步走过去查看情况。

　　且见俞宛菁蓬头垢面，身上穿的还是数月前的那套单衣，脸颊深深凹陷，气色差到极点。他手腕上一直戴着的一个小银镯也不翼而飞，那是他祖嬷嬷留给他的东西，也不晓得怎么弄丢的。

　　当初景山指引他来抚民所，原本是想摆脱这个麻烦，顺便让他有个安全的栖身之地。谁能料到对方居然落得如此地步，反倒让他心绪难平。

　　“小俞？小俞！快醒醒，您这是怎么搞的？”

　　喊话间，景山晃眼看见桌子上面放着茶壶茶杯，拿起来看了看还剩一点儿凉水，于是倒出来浇在手上，朝俞宛菁脸上洒去几点水珠。

　　菁哥儿被这冷水一激，可算是醒了过来。只见他眼珠在眼皮下面缓慢地滚动了两下，睫毛颤抖着分向两边，露出那双暗淡无光的瞳眸。

　　在认出眼前的男人之后，俞宛菁好似遭到巨大打击，突然疯了一般扭过头去，并用被褥盖住了脑袋。

　　“你不认识我了？”小九不明所以，大手一伸就把他拽了回来，扯开他头上的被子皱眉说道，“我是景山，是来看你的。”

　　“景山哥……”

　　“嗯，好好坐着。”舒小九琢磨着对方是个病人，而且是个半大孩子，故意放轻了语气，“你怎么过得如此落魄，跟我说说吧。”

　　俞宛菁被他按住肩膀动弹不得，眼睛四处游移不敢和他对视，只能老实地坐在炕沿上，两腿搭在外面不安地晃动着。

　　他已经失去所有亲人，变成了一个孤身小哥儿。以前还有杨威和周天星照顾他，现在那两个汉子都忙着自己的事业，自然将他冷落在了一边。也就只有景山还记着他……

　　遂听俞宛菁用蚊子叫似的声音小声回道：“我、我拿着你给的户籍证明来到抚民所，后来就一直住在这儿了。老嬷嬷们不许哥儿随便出入，我……偷偷跑出去一次，他们就不给我饭吃。我饿得没力气，就只能睡觉……”

　　“怎么能不给饭吃，惩罚太过了。”景山摸摸他的头，鼓励他继续往下说。顺便从随手带来的包袱里面拿出街上新买的包子，连同一小包冬瓜糖一块儿递给他。

　　俞宛菁大概饿得狠了，没等他递到面前就伸手抢了过去，扒开上面的油纸狼吞虎咽地啃食起来。开头噎了好几下，都翻白眼了也没舍得歇一歇。

　　景山见他怪可怜的，便把刚才剩下的半杯凉水也递了过去。然后从包袱里面拿出陆忠行亲手缝制的棉袄，抖开披到小俞身上。

　　“这是忠哥儿给你做的，因为天气变化快，中途加了几次棉芯，穿着过冬都成了。”提到夫郎，男人脸上明显多了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俞宛菁动作一顿，把剩下的半个包子全部塞到嘴里，口齿不清地咕噜道：“他为啥给我做衣服，我跟他又不熟……”

　　“你名义上是我弟弟，他就是你嫂子。长兄如父，长嫂如阿嬷，你嘴上也放尊重些。”

　　“好吧，替我谢谢他。”

　　“你也该长大了，别再东混西晃的。”景山何其聪明，刚才听了他的讲述就猜到他偷跑出去准没干好事，只是不愿意戳破小哥儿的面子。

　　俞宛菁心虚地低下脑袋，干枯的小手拽紧身上的棉衣，兴许感觉没那么冷了，身体也不再剧烈哆嗦。

　　他俩其实没有太深的交情，只不过逃难路上相处过一段时间，连朋友都算不上。后来因缘际会变成了名义上的兄弟，但是依旧各过各的，至今仍是半个路人。

　　要不是顾及官府认定的户籍身份，舒某人未必会来看他，俞宛菁心里当然也清楚。

　　所以小俞沉默了没一会儿就重新晃动起了两只小脚，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问道：“你该走了吧？陆……嫂子肯定在等你回去。”

　　“我走了，你继续在这儿等死？”

　　“那倒不至于。我有自己的门路，只要周郎的阿爷同意我们在一起……”

　　“什么周郎？”景山一听这话就来气，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转了个身，侧头俯看着对方，“你说的可是那个和你私定终身的富家子？”

　　俞宛菁被他的眼神吓住，脖子往后猛的一缩，下意识端正了坐姿，却还在死鸭子嘴硬：“他一定会娶我的！他不能骗我！我们都已经……”

　　“我还没说什么，你自己就慌了。”舒景山眉头微微皱起，突然回身瞪向小哥儿，“你们已经怎么了？”

　　“已经……”

　　“说！”

　　“我已经跟他，跟他……”俞宛菁脑袋越埋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小，不过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已经把身子给了他，他说过年前就迎我过门。”

　　“糊涂！你才十七岁，花一样的年纪，怎能如此罔顾礼义廉耻。床笫之间的承诺也能信吗？我看你是看中他家的钱财，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了！”小九说话直接，又有些恨铁不成钢，语气一下子就严肃起来。

　　菁哥儿被他骂得抬不起头，只能缩成一团低声啜泣。嘤嘤嘤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更加吵得男人心烦意乱。

　　小九身为穿越精英，眼下遇到这样的事情别提有多恼火了。他这个人其实相当传统，在九个兄弟当中算是最保守的一个，向来厌恶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没想到流落到这个世界还能摊上这样的事情，属实是别开生面。

　　静待片刻，遂听他厉声说道：“姓周的胆敢欺负我的弟弟，我倒要看看他的骨头有多硬。起来！随我到他家里去，我要当面问个明白。”

　　“什么？我们去他家？”

　　“不错。你先洗脸梳头，大致收拾一下，随后与我一道去找他。”景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直接敲定此事。

　　俞宛菁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亲眼看着那张实木的大桌子被他拍得裂开一道皲口，吓得立马溜下了炕头。稍稍愣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回过神来，然后乖乖地出去找水洗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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