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6.阿九的构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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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阿九的构想
陆忠行后来才知道，零玖之所以沉寂了七天，并且一醒来就可以坚持数日不再进行切换，是因为他和阿九已经暗中达成了协议。
——当然，阿九本人并不知道协议有没有顺利达成。他只是把自己能够想到的条件尽量记在脑子里，希望在零玖下一次现身的时候可以接收到这些讯息。
事实证明，这个做法是有效的。
二十岁的阿九和五百岁的零玖共同使用着一具身体，一个处在因果的上游，一个处在因果的下游。所以不管阿九做什么，零玖都会知道；而阿九立下的契约亦能约束零玖。
他们如今已经变成了某种奇妙的共生关系。
面对小夫郎的疑惑，零玖用最简洁的话语解释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阿九希望我们在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尽量合理分配出场时间。今后他七我三，他出来七天，就换我出来三天。”
以十天为一个周期，两人划定了三|七分配，大致就是这个意思。
陆忠行听得目瞪口呆，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阿九确实脑子有病，以后每隔七日就要发病三天！
“你们就不能九|一分配吗？他九，你一。”小哥提出这个猜想，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缺德带冒烟。
零玖也不惯着他，直接把手一抱，哼笑道：“再敢多嘴，下次改成我九他一。”
“……”陆忠行拿他没办法，只能勉为其难接受现状。
杨威和周天星通过了三天的考验，刚刚已经回集镇了。正好也到了零玖休眠的日子，今夜过后就会轮到阿九掌控身体。
陆忠行想到明天就可以见到阿九，一下子觉得眼前的零玖也顺眼了不少。于是破天荒地哼着小曲跑进了灶房，也不知道能够鼓捣出什么来。
零玖见他如此开心，脸上的戏谑淡了下去，双手也垂落至身体两旁。默立许久之后才平复心境，提步走向陆忠行睡觉那间屋子。
他从抽屉里面找出之前见过的白纸，复又摸到一根细细的小棒，拿出来一看居然是一支毛笔。他这才想起陆忠行对阿九说过，陆知行在离家之前将自己的练习笔留在了家里。
这笔应该用了有些年头了，云杉做成的笔管已经被磨出了执笔者的手印；笔锋也是换过一两次的，如今只剩稀稀拉拉的一撮短毛。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笔管的中段刻着“师友赠”三个小字。
“师友”，意思就是亦师亦友。表示这支毛笔可能是他刚入学的时候，启蒙恩师所赠。
零玖不禁为之动容——陆知行那么刁钻的小屁孩，平时都将文具视若性命，竟然愿意把自己的毛笔割爱相赠。由此可见，阿九已经真正融入这个家了。
想到这里，零玖脸上增添了一抹严肃，拿起纸笔便去灶房搜寻烟灰和松油。
陆忠行见他进得门来，不声不响地就开始蹲在地上到处翻找什么东西，忍不住问：“你找甚？”
“家里有烧过的松枝吗？”零玖反问他。
小哥一脸莫名其妙，却还是放下手里的菜刀走到灶门前，视线逡巡片刻便从灶眼里拖出一根燃烧着的树枝，“哝，这个就是。”
“要粗一点，能出油的。”
“事多！”
陆忠行横他一眼，弯下|身子凑到灶门近侧，手指轻轻拨弄里面的柴火。又过了一会，拿起火钳夹出一根烧得半焦的木头丢给他。
零玖低头一看，确认这是松木。先是用其他木头打灭火势，然后二话不说捡起来就往外走。
“你干啥去？”陆忠行在后面喊道。
“给阿九写信，”男人扬了扬手里的纸笔和木炭，头也不回地告诉他，“以后每次轮换之前我都会把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写在纸上，以便传达给他。”
陆忠行一听是这么回事，也就放心了。不过转念一想阿九答应过教他识字，于是扶着门框冲那人大喊：“我也要学习认字，你可不能耽误我的事儿。”
“知道啦。”
昏暗的暮色中传来男人沉稳的嗓音。再一眨眼的工夫，那人的背影就闪进了点着油灯的堂屋里。
陆忠行瞧得分明，心中思念阿九，黯然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切菜。
就这样，零玖和阿九开启了他们的合并人生……
许多年后当陆忠行回忆起最初那段时光，仍然觉得像是做梦一般，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
秋收过后，各家便忙着后续的农事，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和老天爷抢时间。
陆家自己就有院子，倒是轻省很多。阿九切换回来之后便跟夫郎整日窝在家里，一边晒粮食，一边教小宝和哥儿写字。
零玖在沉寂之前做好了松墨，一时半会儿也用不完。家里的粗纸还有很多，不够还能再买，小哥和宝儿学习起来劲头越来越足。
小宝已经四岁零三个月了，预计六岁就可以送进学堂。
景山想着提前给他启蒙，能教一点是一点，免得小家伙以后起步艰难。所以每日总要教他几道十位以内的加减乘除，外加三个生字，加起来也是一项不小的工程。
陆忠行不愿意学算术，好在他长到这么大已经会一些基本运算，才勉勉强强逃过一劫。
这日，两大一小又在屋檐下面练字——
小哥和弟弟一边一个趴在桌子上，人手一张粗麻纸。只不过陆家哥儿用的是毛笔，小朋友用的则是炭条。
做算术用不着毛笔，这是山山哥哥说的。
“你看着外面，别让雀儿偷吃咱家的粮食。”小哥儿突然抬起脑袋对身边的男人说道。
景山知道他写字写累了故意找借口停顿一下，也不拆穿，指着院子里面铺了一地的稻谷说道：“看着呢，一粒都没少。”
刚从稻杆上打下来的谷粒需要放在阴凉处存放两日左右，水份达到摸上去盈润但又不至于潮湿的程度再拿出来晾晒。为了保证去壳之后的出精率，最终水份应当保持在百分之十三到十五，不能过干。
稻谷要是晒得不够干，存放的过程中就会发霉；反之如果晒得过干，去壳的时候就会碎裂。这些都是有讲究的，零玖在休眠之前还特意写在了日记本上。
哦，对了！他们为了方便交流，专门用粗纸装订了一个小本子，算是工作日记。
零玖虽然脾气挺大，做事却稳扎稳打，很对阿九的胃口。事实上在阿九看到前者留下的笔记时，得知他们是不同时期的两种人格，当时真的特别震惊。
“你在想什么？”小哥儿见他望着院子里的稻谷发呆，好奇道。
景山回过神来，扭头冲他温和一笑，决定实话实说：“我在想零玖。你看，他给我写信的语气就像兄长一样，光是稻子要晒几个时辰就写了半页。”
陆忠行伸长脖子看过去，就见阿九手里拿着的记事簿正好翻到零玖所写的那一页，上面确实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他虽然刚学写字，但也知道能够把字写得那般齐整也是一种本事。
“那么小的字，居然是用这支笔写出来的？”小哥儿提起手中的毛笔，不可思议地质疑道。说话间，一滴墨水掉了下去，眨眼就在他刚刚写成的大字上面添了一个污点。
就听他“哎呦”一声，连忙把笔挪向桌子外面，另一只手心疼地抚摸着面前的字帖。
景山被他逗笑了，把日记本放在一旁，起身从墙边的钉子上取下早就预备好的布巾，拉着他的手帮他擦拭乌漆抹黑的手掌。经过两个月的相处，现在他们已经不再忌讳这种简单的肢体接触了。
陆忠行任他捏住指尖，白布蹭得掌心直犯痒痒。
“那家伙写的什么，你念给我听听。”
“好。”景山帮他擦完了手，重新坐了下来，拿起那个笔记本照着上面开始轻声朗读。
他嗓音醇厚，朗读起来富有节律，和零玖的写作习惯配合得天衣无缝。前后八百字的小作文被他读成了故事会，果真将零玖的形象通过声音演绎出来，仿佛那个人就在眼前念叨。
粮食什么时候可以出仓晾晒，中途如何驱赶麻雀和鼠蚁，晚上大约什么时辰收回麻袋。还有田产暂时不用担心，周福龙拿你们没办法云云……
读完之后，景山感慨道：“其实这些细节我都知道，很多知识已经成为了身体本能。他说得这般仔细，好像把我当成了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小娃娃。”
陆忠行见他面色忧郁，连忙放下毛笔拉住他的胳膊，“你别理他，他只是行事霸道。”
“忠行，”景山转过身来，牵住夫郎的手，微笑着与他对望道，“我在思考一个问题——零玖说我们有一天会融合在一起，到那时候我还是我吗？”
依照零玖的说法，“阿九”是从主位人格身上剥离出来的一个副人格，二者融合之后就能恢复神通。可是融合到底是怎样一种过程呢，融合之后还是他吗？
“万一我不再是我，‘阿九’这个人会消失么……”景山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陆忠行见他都快被零玖带魔怔了，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急声说道：“什么消失不消失的，我只知道你在我面前就好！”
“抱歉，害你担心了。”
景山一见夫郎脸色发青，连忙展露一个大大的笑容，拍着他的手背安慰道：“我只是随便念叨两句。放心吧，我哪里也不去。”
陆忠行转头看了一眼小宝，发现那孩子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索性拉着景山去院子里说话。
两人走到院子边缘的空地上，仔细着不去踩踏稻谷，找个了安静的角落蹲下来。感觉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
现在零玖已经和阿九签下了和平条约，事情在往好的一面发展，可总是换来换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景山最担心的就是夫郎为他俩的事情伤心，所以决定把自己总结出来的所有信息都告诉后者，提前打好预防针。
“我和零玖不是敌对关系，我们就像两棵看起来独立的小草，其实泥巴底下共用着一个根系。”景山竖起一根手指解释道。
小哥儿点点头，意思是懂了。
“第二点，零玖和我在某种情况下是可以相互转换的。比如我如果恢复全部记忆，那我就会变成零玖；如果零玖失去全部记忆，那他就会变成我。”
小哥看着他竖起的第二根手指头，瘪起嘴巴不太甘心地反驳道：“不对，你是你，他是他。他是杂草！”
刚刚景山还把两位人格比喻成小草，小夫郎立马就把零玖判定为杂草，可见他俩确实有点不对付。
景山也很无奈，想了一想突然灵机一动，“我有办法把杂草变成好草了。你去把那份契书找出来，我要再添几笔。”
陆忠行愣了一下，眼看景山主动闭上眼睛，估计是为了防止零玖透过他的身体窥探外界，于是立马站起来跑向了藏物之地。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36.阿九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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