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郎君倒插门（种田）》杜重摩

12、12.两只烤鹅腿

　　12.两只烤鹅腿

　　且说舒景山被拘在常平衙门，到了傍晚仍未回返，陆忠行和宝儿自是等得焦急万分。

　　眼看天色逐渐暗下，月亮又被乌云笼罩，四周黑压压的随时都会下雨。陆家兄弟二人窝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呼的北风刮个不停，仿佛屋子都在风中摇晃似的。

　　“阿哥，我怕……”小宝从被窝里面探出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细声细气地说道。

　　陆忠行赶紧帮他把被子又往身体那侧掖了掖，然后还不放心地探了一下他的额头，确认小家伙没有发烧才松口气。

　　老话常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今年天气变化无常，先是南边发了大水，紧接着又是秋雨早早来临。村子里的老人私底下都在传，说是那些难民把洪水引来了沧乡……

　　前儿听闻村子里的堰塘都快漫出来了，本来是为旱季预存的雨水，再这样下去只怕反倒成了灾害，闹得人心惶惶。

　　这几天一到了晚上就特别寒冷，感觉提前入了冬似的。他们这屋的被子倒是前年刚刚掸过，盖起来还好，舒景山那屋的旧棉被却是有点不够使了。

　　陆忠行记挂着阿九，又担心田里那些豆角被水泡坏根茎，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小宝被他轻轻拍着背脊重新睡了过去，小鼻子一扇一合的，呼吸渐渐匀称。小哥儿见他睡熟了，这才掀开自己身上的被角偷偷下了床。

　　床头柜上的油灯已经亮了好一会儿，傍晚就点着，燃到现在火光已经开始转弱，这是灯油快要耗尽的征兆。陆忠行怕它突然熄灭，想着再去仓房看看有没有剩下的灯油。

　　结果手才刚刚碰到油灯罐子，一丝冷风吹进来，竟把火苗扑灭了。

　　陆忠行“哎呀”一声，第一反应就是转身把床帘放下来，免得寒风吹到孩子。然后才重新摸到灯盏的位子，把灭了的油灯端起来往外走。

　　此时已经入夜，外面飘起了细雨，把院子里的泥地泡得又软又滑。周遭只有微弱的雨声，除此之外便是一片寂静，就连鸡鸣狗吠之声也听不到了。

　　陆家哥儿大起胆子，摸黑走向仓房。结果刚刚走到一半，忽然听到大门外边传来响动，吓得他虚着声音就喊：“谁呀！”

　　“是我，”舒景山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带着一丝笑意，“回来晚了，你给我开开门呗。”

　　陆忠行一听是他，悬着的心一下子就放回了肚子里，提着熄灭的油灯小跑过去，中途还险些摔一跤。

　　舒景山就像开了天眼似的，在外面劝他：“慢点走，地上滑得很。”

　　小哥儿索性放慢步子，尽量稳住脚步，好不容易到了门前却不急着开口，而是贴着木门问道：“你再说一遍你是谁，我可不会随便给人开门。”

　　早前舒某人自己说的，这扇门不许随便打开，免得被人钻了空子。这会儿他本人回来，也叫他尝尝厉害。

　　景山隔在门外笑叹道：“你家阿九回来了，不是随便什么人。我给你和孩子带了东西，好歹让我放下再走？”

　　他都这么说了，陆忠行也不好一直把他堵在外面，当即便将院门打了开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清，各自都只能看见对方的轮廓。然而即便如此，那种熟悉的感觉还是让他们迅速确定了彼此。

　　舒景山钻进院门，反手帮着陆忠行一起把门重新栓上，然后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

　　“灯里没油了，我去仓房补点油再来。小宝睡下了，睡着之前还在念着他的山山哥哥呢。”小哥儿把他带到房门口，转身就摸向了仓房所在的方向。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少给我添乱。”

　　“哎，那我看看小宝。”景山摸摸鼻尖，只得自己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黑咕隆咚，比外面还要暗上许多，不过胜在暖和。景山抖落一身寒气，单手脱下了脖子上面围着的蓑肩，随手挂到墙上。

　　随后他从胸前衣服里面取出一个油纸包裹，拿在手里试了一下仍有余温，才放心地搁到了床头柜上。做完这些还没来得及去看孩子，陆忠行就端着重新点亮的油灯回来了。

　　小哥儿趿拉着竹条编制的凉鞋，身上穿着里衣，头发略微散在肩头，一看就是刚从床上起来。

　　景山没敢细瞧，硬生生挪开了眼睛，指着柜子上的纸包说道：“这是给你和小宝带的，原本还想赶在晚饭之前，没想到路上耽搁了。”

　　陆忠行挑起一边眉毛，走过去放下灯盏，还没动手查看就已经闻到味儿了……

　　“是吃的？”他抬头看向某人。

　　“嘿嘿，我一路揣在怀里带回来的，你快尝尝。”景山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主动凑过去拆开了纸包。

　　灯光照上去，只见那纸包里面装着的竟是两只烤得焦香扑鼻的鹅腿。拿手一摸还是温热的，金黄的油皮也还是晶莹剔透的。

　　陆忠行惊讶道：“你上哪里弄来的？”

　　这人出去一整天，天黑尽了才回来，身上还揣着这么两只烤鹅腿，怪道叫人不可思议。在小哥儿的印象里，阿九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难民，又有多少本事可以得来这种东西？

　　“自然不是偷的抢的。”舒景山怕他多想，索性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是如何找到常平衙门，又是如何得到张老汉的赏识，后来又是如何帮助差爷整理账册……这些事情倒不值得隐瞒，舒景山便都讲给他听。

　　陆忠行坐在床边听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今天发生的大事小事，就连中午吃了什么也一一交待给他知道，心中自是既惊且喜：“原来你有这样的本事。”

　　这两只烤鹅腿是他中午吃饭的时候故意留下的。

　　张老汉请他下馆子，本是为了犒赏他。后来见他把最好的鹅腿放着不动，询问之下才知道他是想要带回去给夫郎和孩子，直夸他有情有义。

　　鹅腿被他揣了一路，正是借着他的体温才一直没有冷掉。此刻拿出来甚至还有热气，光是闻上一闻就令人口舌生津。

　　陆忠行隔着柜子打量着男人，明明只是一天未见，却总觉得对方瘦了、黑了。心中更觉酸楚，面上却像开玩笑一样说道：“家里又不是没有吃的，你也不怕人家笑你没见识。”

　　舒景山憨笑道：“豺狼虎豹还知道把猎物带回去跟妻儿分享呢，何况是人。他们有什么可笑话的。”

　　“谁是你的妻，谁又是你的儿？满嘴胡咧咧。”

　　“我……我说话太过了，对不住。”景山以为小哥儿生气了，自觉刚才说得过于暧昧，不由得连声道歉。

　　陆忠行白他一眼，正想对他进行一番思想|教育就听到床帐里面传来孩子的呓语，口口声声都在叫着“山山哥哥”。

　　舒景山听得心都软了，连忙走到床边，撩起床帐往里查看。却见小家伙眯着眼睛嘟嘟囔囔，小手伸出被子到处划拉，好像在寻找什么。

　　他是最疼孩子的人，比陆忠行这个亲哥哥还宠小宝。当即伸手撕下一缕鹅肉塞到孩子嘴里，小声哄道：“小猪快吃东西啦，山山哥哥在呢。”

　　小家伙虽然半梦半醒，却也尝到了久违的肉香，闭着眼睛砸吧着小嘴，吃得满嘴漏油……

　　陆忠行也在一旁看着，眼急手快地扯过小宝换下来的肚兜为他擦去口水，顺便抱怨某人：“人家都睡着了，还喂他干什么。夜里吃了东西别再落下流口水的毛病，到时候谁洗枕头？”

　　“我洗，我来洗。”

　　舒景山嘿笑两声，摸摸孩子的脸蛋不再扰他。两人一起退出帐子，把床帐放了下去。

　　陆忠行走回床头柜边，顺手就要倒水给他喝。这动作好似做过千回百回，就像等待丈夫归来的贤妻，为晚归的夫君倒上一碗解渴的冷茶。

　　舒景山借着灯火注视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恍惚觉得这样的场景真是让人安心，再看多少次也不会腻烦。

　　小哥儿把水递给他，他便接过来一口饮下。全程虽未言语，却胜过一切甜言蜜语。

　　“你怎么不吃？”舒景山放下水碗才发现对方坐在边上并没碰桌上的烤鹅腿，急道，“快吃吧，你和小宝一人一个，我算好的。”

　　“我又不是没吃饭。”

　　“这怎么一样？我从那么老远带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尝个新鲜。”

　　“你可真烦人。”陆家哥儿眼看推脱不得，终于勉为其难拿起一只鹅腿咬了一小口。

　　舒景山这下满意了，低头又在怀里摸索片刻，当场摸出一串铜钱。只见他把这些串好的铜板放到柜子上，推给小哥儿，顺便解释道：“这是张老汉给我结的一日工钱，你把它收好。”

　　陆忠行神情一肃，粗略数了一遍，这里面居然有足足四百多枚新制的铜板。庄户人家一年的收入不到两大吊，他一天就赚了将近三小吊！

　　一百六十个铜钱为一小吊，一千六百个为一大吊，他相当于一天就赚了别人两个月的全家收入。这也太惊人了！

　　“你真的没有去偷去抢？”陆忠行站起来指着柜子上的铜钱又问了一遍，手里的鹅腿都吃不下了，索性放回纸包里。

　　舒景山忙说：“绝对没有！张老爷子是个大人物，这些都是他发给我的工钱，还能有假？明后天我还得再去呢，你就瞧好吧。”

　　“那个什么张老爷，会不会是坏人啊？凭白无故给咱这么多钱，难道钱多得没处使？”

　　“别瞎想，”景山起身走到未婚夫郎身畔，破天荒地伸手扶住了对方的双肩，温声安抚道，“改明儿我还想请他给咱们当证婚人呢，看那付二郎还敢不敢来劫亲。”

　　陆忠行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立刻泛起薄红，低下脑袋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