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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曹吏:张老爷子 ...

  •   11.曹官:张老爷子

      三人走进大门,舒景山这才看出此处原来是一座废弃的大宅子。

      宅院修得宽敞,足有两进十四间,一应砖瓦颇显陈旧,很多地方都有破损。

      偏偏昨夜下了半宿的暴雨,导致宅子内部到处都是湿淋淋的。加上地面也不平整,积了许多小水洼,看上去无疑更显破败。

      这宅子过去应该是某位豪绅的府邸,不知何故修在了乡间。如今废弃在此,便被府衙征用,临时充作常平衙门。

      前院的空地当中立着一排告示板,被雨水浸得潮乎乎的,上面贴着的榜文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墙根底下的几张桌子幸免于难,还有身穿皂服的差爷坐在那里翻看着什么,见到他们进来只是浅浅看上一眼就不再理会。

      杨威指着正对大门的地方冲身边的兄弟小声说道:“哝!就是那个老头。他是管这里的曹官,偶尔也雇用闲散的汉子给他干活。”

      舒景山抬眼看去,只见正堂的廊檐下面摆着一张摇椅,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正躺在上面抽着烟斗。

      老人家穿得像个普通老百姓,可是腰带下边却挂着一串钥匙,还有一块红色的腰牌。那牌子刻着一个“刑”字,表明了他的职位。

      眼前这位曹官老爷主管的应该就是刑事方面的事情了,很有可能是从月湾县的县令衙门下派过来的。别看此人官职不高,人家到了这里可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地头蛇,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也难怪他脾气不好。越有能耐的人越是孤僻傲慢,也不是不能理解。

      周天星和扬威两人可能是这些天受够了老爷子的喝骂,背着人家的时候唾骂不休,见了面却像老鼠撞见猫,只剩哆嗦的份了。

      可惜老爷子已经发现了他们,虚起眼睛朝他们望过来,张口便是一声喝斥:“你们几个杵在那里挡路吗?我怎么不记得这衙门里头请了门面神,一请还请了仨。”

      这话听着属实阴阳怪气。

      门神多是死去的名将,被百姓画成彩像贴在门上辟邪。他们几个活得好好的却被比作门神,一来是责怪他们碍事,二来恐怕就是咒|骂他们短命呢。

      杨威是个暴脾气,嘴巴都给气歪了,一双牛眼愣是让他自己挤成了大小眼。要不是有舒景山挡着,这家伙没准真能冲上去跟对方拼命。

      周天星虽然没那么冲动,却也是满脸晦气,偷偷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

      唯独舒景山面不改色,丢下两位兄弟快步上前。来到檐下站定,先是充满好奇地打量老头子一番,然后不卑不亢地作了个揖,“老先生好。”

      老头乜斜着双眼瞥向他,干瘪的嘴巴嘬了一口烟斗,直接把烟吐到他的脸上。随后颐指气使地问道:“小子,爷爷我看你面生,你打哪里来?”

      “我是下井村人,前几日落河受伤,被这里的农户所救,所以过来得晚了一些。”

      “下井村?可我听你的口音不像那里的人呐。”老爷子把烟斗往椅子扶手上一磕,烟灰便顺着风向飘到了舒景山的脚上。

      舒景山低头瞅了一眼脚背,没敢乱动,面上也没有半点不悦。心中只是在想:不愧是专门搞刑事的,终日和刑讯、断案打交道,确实有着过人之处。

      之前他混在灾民中间一起逃难,期间一直努力学习他们的口音,如今连周杨二人都辨别不出异样,这老头却能凭借几个字音就听出区别。

      俗话说乡音难改,瞒得过俗人却瞒不过高手。景山深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之处。

      作为穿越者,他自认没有地方口音。然而这也正是他一直以来忽略的一点,没有口音反而是最大的口音!毕竟在这个到处充斥着乡间俚语的小乡村,大家都说粗话,就你一个人文绉绉的不是很奇怪吗?

      当务之急,是先蒙混过这一关再说……

      “我幼时喜欢学人说话,东学一句西学一句,才把口音学杂了。”舒景山索性反其道而行之,承认自己的家乡话说得不地道。

      老爷子这回终于肯拿正眼相瞧了,那双倒三角形状的小眼睛凌厉得仿佛能够将人看穿似的,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嗯~是个好小子。”

      “咦?”

      “咦什么咦。我看你身板不错,咬字也清晰,就是不知道念过书没有,认不认得字?”

      舒景山一听有戏,自己这是遇到贵人了。于是咳嗽一声,佯装羞|涩地低头说道:“学过一些,认得几个字,也能算账。”

      “没问你会不会看账。”老头子拉着一张鞋拔子似的老脸,好像对他自作主张的回答很不满意。然而紧接着却说:“不过这里正好缺一个识字的,你去那边登记一下,把这几天的钱粮出入记录重整一遍。”

      景山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正巧看见刚才那几个穿着皂服的差爷也往这边偷瞄。数道视线撞在一起,那几个人要么迅速地收回目光,要么冲他尴尬地笑一笑。

      原来他们不识字,只是充充样子?

      景山心里觉得好笑,不过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个世界还是相当落后的,教育普及率很低,肯定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念书。这些差爷大多出身社会底层,平时也用不着识文断字。

      难怪他在门外的时候就听见老爷子抱怨手底下无人可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杨威和周天星见他跟刑曹老爷聊得来,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了过来。不过这俩小子到底是畏惧老爷子的脾气,只敢躲在景山身后探头探脑。

      周天星更是拉着景山的袖子悄声说:“咋回事?你这还认上干爷爷了?”

      他自以为说话小声,却不知道老头子耳朵要比他们这些年轻人还要灵光,这话自然是一字不落地被人家听了个正着。

      老爷子突然坐起身,一手撑着扶手,一手举起烟竿,硬是绕过舒景山狠狠敲了一下周天星的手背,疼得后者哇哇大叫。

      “哼!我不做别人的爷爷,偏做你的。你认不认?”

      “认个狗……”小周怒火中烧,最后一个“屁”字却没来得及说出口。

      舒景山阻止了他,转头向老先生求情:“老人家勿怪。他的性子向来跳脱,嘴上骂骂咧咧,其实心思最是单纯直白。”

      有他阻拦着,老爷子总算放过了姓周的小子,转而打发周天星和杨威去后院扛麻袋。

      官府为了安抚灾民,各处都派放了米粮。除了直接分发给愿意就地安家的灾民以外,每日还会设置临时粥篷,将粮食煮成稀粥供那些尚未安家的灾民食用。

      为此,县里专门派遣了管理刑事和粮仓的两位曹官过来督办赈灾事宜。前者负责评判每位灾民的个人情况,间或处理民事纠纷;后者主要负责粮食筹送,其他的一律甩手不管。

      此刻后院当中已经陈积了一批米粮,虽然只是平常难以下咽的糟米,却也是一批救命物资。周天星和杨威应该对这里的运作规矩非常熟悉了,二话不说就往后院走去。

      舒景山被留了下来,正要去做他的事,身臂却忽然被人把住。回头一看,正是那位执掌刑事的曹官老爷。

      “看你呆头呆脑的,爷爷我不盯着点儿不放心。”

      “好,我扶着您。”

      景山伸手去扶,结果自己反倒挨了一烟竿。老爷子甩开他,径自走向对面门廊下面的长条桌,步态稳健至极,竟像一个深藏不露的练家子!

      景山看得暗暗心惊,没想到小小一个沧乡居然卧虎藏龙,有着这样一位高手隐匿于基层。当即不敢怠慢,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登记造册的桌子前面,原本坐在这里的官差立刻站起来让到了一边。而后才听他问道:“张师傅,这小子是谁?”

      “你管他是谁,”老人家双手背在身后,扬扬下巴示意他们交换位置,“把笔墨交给他,我要看看他有几斤几两。”

      那差人顿时如蒙大赦,欢天喜地地把舒景山拉到桌子后面按在了凳子上,然后亲手研墨,嘴里吧吧地开始念叨:“可算有人替俺了!这舞文弄墨的事情可真不是俺们这种粗人干的。”

      张老爷子笑骂一句“没出息”,随后便将这小子赶去后院帮忙,看来是想独自审核新上任的记账先生。

      舒景山握着毛笔,感觉头顶上方两道凌厉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逡巡,实在压力山大。所幸他确实识字,做这种粗浅的工作应该不……

      谁说不难?!

      “这、这是啥?”景山在看清册子上的那些鬼画符之后彻底傻眼了。

      只见那账册上面画着一页页的抽象图,有些稍微清晰一点的依稀可以看出是白菜、树叶等等,但是剩下的大多数都是神鬼难辨的诡异图形。

      比如一团牛屎一样的东西,再比如好几条直线交叉成一个“*”号……总之要多抽象有多抽象,让人无从捉摸。

      张老爷子伸长脖子瞥着纸上的内容,嘬了嘬牙花子,眉头皱得能够夹死苍蝇。过了半晌才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个星号犹豫地说道:“这是个米字吧。”

      “嘶……”舒景山指着旁边的那坨牛屎,“那这个又是啥?”

      “你等会儿,我问问那几个兔崽子。”

      老爷子雷厉风行,侧身冲着空旷的院子展开了第二轮咆哮:“是那个小王|八蛋在账薄上鬼画桃符,给老子滚过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曹吏:张老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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