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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将军赐教 ...

  •   21、
      林子衿义正言辞,据理力争:“盛闻澜,我不是男同。”
      盛闻澜蹙起好看的眉毛:“你在想什么?本将军的意思,签卖身契,做盛府门下的仆从。”
      林子衿:“…………那你靠那么近。”
      盛闻澜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怕你耳朵不好。”
      林子衿再次炸毛:“我没有耳朵不好。”
      盛闻澜戏谑:“骂你废物都不反驳了,肯定是耳朵不好,听不见。”
      林子衿腹诽,我这是给你脸,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盛闻澜说:“废物。”
      林子衿深呼吸,咧开嘴笑:“听到了,将军。”

      盛闻澜背靠月门,指向院里,傲娇道:“去,本将军要闻花,你去折花过来,若是掉了一片花瓣,今晚就别吃饭了。”
      林子衿认命了,落到憨批手里,除了认命还能怎么办。他哦了声,去梅园里折花。
      盛闻澜在他身后嚷嚷:“要三朵一枝,共要二十七枝,多了不准吃饭,少了不准睡觉。”
      林子衿忽然转身,盯住了盛闻澜。

      盛闻澜直起身:“怎么?”
      林子衿飞快地竖中指,然后飞快地钻进梅树间,没等盛闻澜问他什么意思,整个人便消失在花树间。

      “小疯子。”盛闻澜摇头嗤笑,仰首望天,打了个哈欠,落雪不停。
      难道真如钦天监所言,奸臣当道,让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盛闻澜略一沉吟,罢了,他暂时还不想治严党的罪,再等等吧。

      *

      温少雍心神不安地回了府,迎面一只圆滚滚的小团子扑上来,紧接着,入目便是大大的眼睛眨巴,一张笑脸天真无邪,童声稚嫩地欢迎:“爷爷回来啦!”
      儿媳刘淑芸疾步追过来:“阿伦,不可对祖父无礼!”说完赔笑地望向温少雍,福身行礼:“爹爹回来了,快进屋罢,外间冷。”

      仆从上来摘下温少雍的斗篷,躬身退开。
      温少雍将孙儿温伦抱起来,捏了捏他的脸蛋:“阿伦今日乖不乖啊?”
      温伦奶声奶气道:“孙儿照着爷爷的吩咐,读了三字经,先生都夸阿伦聪明,过目不忘!”
      “哟,阿伦厉害啊,比爷爷小时候还厉害!”温少雍抱上独孙进屋。
      温老夫人拂了门帘出现,眉宇间有些愁态,但见到丈夫还是展开笑颜:“回来啦,公家没什么事吧?”

      温少雍老骂皇帝不干人事,家里人都知道,温老夫人少不了为他忧心。
      幸而温少雍每次都平安到家,摇了摇头:“无事,只不过…”他想起林子衿,欲言又止。
      温伦牵住他的袖子:“爷爷,阿伦会念书了,爷爷答应要奖励阿伦的。”
      温少雍的注意重又被孙儿吸引回去,笑容慈祥:“那阿伦说说,想要什么奖励?”
      温伦的大眼珠子滴溜溜转,早有准备道:“孙儿想出府去玩!”

      没等温少雍开口,温老夫人斥责他:“还下着雪呢,街上冷清,出去做什么?!”
      温伦悻悻地闭嘴,揪住温少雍衣袖,委委屈屈地嗫嚅:“爷爷……”

      刘淑芸为温少雍奉上热茶,小家碧玉的女子,因年纪轻轻没了丈夫,平添憔悴,奉完茶便坐在角落里不再开口了。
      她的丈夫、温少雍的长子——温铭愈在东南丢掉性命后,整个家里似乎总笼罩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阴霾。哪怕温少雍竭力维持这个家,但没了儿子,他的心力也越来越不济。

      温铭愈之死,与严党也脱不了干系。
      庆历六年,温伦出生没多久,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温少雍一腔热血,上折子弹劾严党与锦衣卫宋攀岳有私交。
      严党举荐他儿子温铭愈调任海南县令。温铭愈在国子监任着闲吏,这一下要升任县令,外人看来,实在是走了大运。
      殊不知,温铭愈自幼体弱,海南那么远的蛮荒之地,别说是当县令,就是去当知府,温少雍也不忍心让儿子舟车劳顿过去。
      可吏部的调令下来,不从也得从。
      结果可想而知,温铭愈不习惯海南湿热气候,去那里没多久,人就没了。

      从那以后,温少雍就明白了,和皇帝作对,可以,痛骂皇帝,也可以。
      但动严党,死路一条。

      这是条死路,他的儿子温铭愈就是前车之鉴。
      仅仅因为他上了一份弹劾宋攀岳的折子,就付出了自己亲儿子的性命!
      代价之大,犹如一记重锤,敲断了温少雍的脊梁骨。

      幸而还留下了温伦,让老人有个念想。
      是故温少雍对这个孙儿,百般溺爱,有求必应。

      温伦也聪慧,从来不问阿爹去了哪,他知道问了的话,家里人都要伤心。
      每当他提起阿爹,阿娘总是以泪洗面。
      温伦懂事,就不提了,还安慰阿娘让她别伤心。
      可总在家里关着也不是办法。
      阿娘和奶奶都不许他出去玩,小孩子天性闹腾,关不住的,常常在府里闹着要出门,好不容易骗来温少雍许诺的“奖励”,眼见着又要泡汤,不由得哇哇大哭起来。

      温少雍对孙子,自然耳根子软得紧,温伦一哭,他立即答应了:“好,好,阿伦不哭,让徐嬷嬷陪阿伦上街去玩好不好?但是爷爷有个要求,两个时辰便得回来。”
      温伦立时止住哭声,吸了吸鼻涕,眉开眼笑:“谢谢爷爷!”
      家里人都拿这小孙子没法,几乎是有求必应。
      这次也不例外,准了温伦的要求。

      孙儿在侧,正该是放松享受天伦之乐时,但温少雍今日心事重重,思虑凝重,脑海中时不时闪过林子衿那双眼睛,坚定而明亮。
      像极了多少年前,立志澄清寰宇、致君尧舜的自己。温少雍抱着温伦,沉沉叹气。

      *

      何敦友来梅园吆喝开饭了。
      林子衿顶着满头花瓣自树丛间冒头,盛闻澜斜倚月门,抬头望着阴沉昏暗的天空。
      仆从上前为盛将军披上毛氅,林子衿一条胳膊抱花,另一手遮住纷纷扬扬的雪,噌噌噌跑过来。
      “花摘好了?”盛闻澜饶有兴致地问。
      林子衿刻意磨蹭,在梅园里摇来晃去一下午,盛闻澜也没催他,就看这小疯子玩什么把戏。
      “喏。”林子衿露花给他看。

      盛闻澜嗯了声,何敦友撑伞过来:“将军,咱们走吧。”
      林子衿站在黄昏碎雪中,抱着香味沁人心脾的梅花,目送那一主一仆离开梅园。
      直到上了回廊,盛闻澜忽然回头,何敦友也驻足,二人一齐回望那雪中孤立的单薄青年。
      林子衿看着他们。

      “……”盛闻澜小幅度地招招手。
      “狗东西。”林子衿小声磨牙,他冒着雪疾步穿过青石板路,跳上回廊。
      盛闻澜看了看他冻得青紫的手,把暖炉递给他:“吃饭了。”
      “哦。”林子衿接过精致小巧的铜炉,尾随他两去了饭厅。

      仆从将饭菜端上桌,除了除夕那天,平常将军府用食皆清淡,今天也不例外,四菜一汤。
      盛闻澜落座后,头也不抬道:“过来?”
      林子衿望向何敦友,何敦友朝他使眼色:“叫你呢。”
      “??”平常他是不能上桌的,都跟何敦友他们一起吃,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莫不是让他和主家一样上桌吧?
      林子衿不情不愿踱过去,跟何敦友混能蹭到卤鸡腿,这家伙的饭菜却清汤寡水,淡油少盐,还不如与何敦友他们一块吃来得自在。

      “坐。”盛闻澜拾起竹筷。
      林子衿盯着面前的青菜豆腐,咽口唾沫,坐下去了。

      何敦友把梅花插进彩釉瓷瓶,送到高脚木几上,当个装饰摆放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饭桌上除了默默的咀嚼声,一片诡异的寂静。
      林子衿食不知味,犹豫再三,放下筷子诚恳道:“小人有一事不解,请将军解惑。”

      大白云铜炉里,炭火熊熊燃烧,毕剥作响。

      “说。”盛闻澜语气淡淡。
      林子衿望向他,认真发问:“将军为何要告诉我,温少雍这个人?”

      为什么盛闻澜认为温少雍能帮他?眼下他的处境,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看今天温少雍的态度也不例外,分明仍将他当作罪人之子,侥幸逃生的无耻之辈。
      既然如此,凭他的身份,怎么能打动温大人?
      温少雍又怎会为了他的冤情,出手与严党作对。
      林子衿自认,他没这么大能量!

      除非,温少雍这个人,身上有可突破的弱点,有足够大的利益,促使他与严党对抗。
      那么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样才能打动他?
      天下熙攘,阴谋算计,皆因利来利往。
      林子衿扪心自问,他是否有能力付出这样大的筹码与代价,来撬动温少雍这个人。

      盛闻澜本来在喝汤,闻言哽住。
      为什么要将温少雍推荐给这小疯子?
      这是个问题。
      难道他要直接回答,因为温少雍每次上疏的折子都要骂他不管事?
      就因这温大人日骂夜骂,从阴阳怪气到指着他的鼻子恨铁不成钢,皇帝对他印象深刻?

      “……”盛闻澜清了清嗓子,言语淡淡:“温大人有澄清海内之志。”
      “就因为这个?”林子衿将信将疑。
      盛闻澜抬头,目光深邃,灼灼桃花眼下,似有暗流涌动,他轻轻地笑了下,垂低眼帘道:“温大人独子温铭愈,庆历六年升任海南县令,去那里没多久就因水土不服病逝。严党的罗文龙举荐了温铭愈。”
      林子衿张了张嘴:“这…为什么?”
      盛闻澜望向他:“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力不如人,一退再退,任别人揉圆捏扁罢了。”

      林子衿震怒:“你三十七度的嘴怎么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盛闻澜:“???”
      林子衿深吸口气,平复心情,反复提醒自己,别在盛大将军跟前如此这般没大没小。
      奈何他是现代人,实在没有古代那种尊卑思想,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没有人生来就要让别人揉圆捏扁的,哪怕是小小的给事中,即便微弱渺小如蝼蚁,也有抗争的权力。”
      他说完,又感觉自己像在大放厥词,毕竟某人眼下自身都难保,动动嘴皮子容易,真要付诸行动去反抗,该有多少艰难险阻。

      “…………”盛闻澜斜撑侧颊,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左右横竖上下都看了一遍,轻笑道:“好志气。”
      林子衿合理怀疑盛闻澜在嘲笑他。
      盛闻澜起身,步至床边,新雪寒梅,幽香扑鼻,他望向窗外覆盖天地的大雪,若有所思。
      “将军。”林子衿喊了他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人的背影虽然高大,但好像,很孤独。
      烛火映照他身后,他身前却是窗外铺天盖地的浓夜。
      这想法刚出来,林子衿疯狂摇头,都是错觉。

      盛闻澜再回头时,仍是那副欠揍模样,戏谑哂笑:“如你所言。既然你的嘴皮子功夫利索,不若说动他。昔有诸葛亮舌战群儒,今有林子衿说服少雍,如何?”
      林子衿在心里踹了他八百脚,面带微笑:“将军所言甚是,今日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盛闻澜嗤笑:“牙尖嘴利。”
      林子衿赧然:“将军教得好。”
      盛闻澜:“…………”

      “话说回来,温少雍有个孙儿,温家疼爱得紧。”盛闻澜思忖道。
      林子衿不解,这和他们现在讨论的事没关系吧。
      盛闻澜也不说破,仿佛他只是随口提了一嘴,随后心情甚好地剥起虾壳,往林子衿碗里丢去壳虾肉。
      旁边侍奉的何敦友眼睛都瞪圆了,他家将军给个乞丐剥虾?!他没看错吧!??何敦友使劲揉眼睛。

      林子衿倒是满脸无所谓,筷子夹起虾肉扔嘴里,吞得飞快。
      盛闻澜像在投喂一只仓鼠。
      两人解决完饭菜,林子衿问:“将军还有赐教吗?”
      盛闻澜看了看他吃得满嘴油,微狭双眸:“若得空,多去温家附近转转。”
      他站起来,长身玉立,老神在在地说:“凡事,讲究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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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将军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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