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野火》金绮夏

3、第3章

　　【现在】

　　许唯星收到陆风檀的消息，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赶到酒店房间的时候惊呆了。

　　“你怎么住到总统套房来了？不是不接受道歉吗？”他问。

　　陆风檀正在无聊地翻看酒店自带的旅游画册，正看到介绍城市景观，里面说城市天文台海边是情侣约会、游玩放松的好去处。

　　可惜，他是个孤家寡人，没人要跟他看海边落日。

　　许唯星的到来打断了他的阅读，听了他的提问，陆风檀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他一看到这个表情，就知道陆风檀一肚子坏水，盘算着怎么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陆风檀合上画册。
　　“许唯星，别晃了。”陆风檀看着许唯星，手指在空中冲着他晃了晃，“你吐嘈得真的很大声。”
　　许唯星：“我发出什么声音了？”
　　“你不是就想说我一肚子坏水，都写在脸上呢。”

　　“你不要用词这么极端，介于好和坏之间，还很多中性词，我是想说，你总是很有主意，我跟着你的决定去做就好了。”许唯星无奈。
　　陆风檀点点头，“就当是这样吧。”

　　许唯星说不过他，老老实实地给他汇报最新情况。

　　“狗的事情我搞清楚了，是同楼层的宴会厅在办婚礼，狗是新娘家的，计划在台上送婚戒，但是酒店方的由于疏忽，狗受到惊吓，冲到咱们厅来了。”

　　所以酒店一次搞砸了两场活动，这让陆风檀有了一些新灵感。
　　他思索着。

　　说完正事，许唯星习惯性地帮陆风檀把行李收拾出来，陆风檀对生活品质有着很高的要求，即使是在酒店，也要按照他的习惯来准备物品。

　　“洗漱包我给你放浴室吗？”许唯星走向套房深处的浴室，听见里面哗哗的水声，奇怪道，“里面怎么有水声？”
　　他拉门，门从里面反锁。

　　水声停了。
　　没一会儿，浴室门打开，许唯星和穿着浴袍出来的程昼撞了个正着。

　　“谁……？！你……怎么在这里？”许唯星吓了一跳，天知道陆风檀有多招人，他每年都要给陆风檀挡掉好多烂桃花。

　　那些男男女女都喜欢来招惹陆风檀，但他总也不见陆风檀正儿八经地谈个恋爱。

　　至于现在，他也不是反感陆风檀的房间里出现男人。他只是单纯地反对，此时此刻，程昼出现在这个场合。
　　时机不对，地点不对，人更不对。

　　“他是酒店的人，这个节骨眼，你找谁消遣也不能找他啊！陆风檀，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到头了？”许唯星打量着程昼，提高音量。

　　许唯星就像是老母鸡护小鸡一样，对陆风檀的身边严防死守。

　　在他看来，现在接近陆风檀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对你现在的处境究竟有没有概念？你都被人黑上热搜了，这还好是晚上，要是白天现在投诉电话就能被打爆，对餐厅经营会有多大的影响？股东因为找不到你把我的手机都打爆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许唯星看看陆风檀，又看看穿着浴袍的程昼，不由激动起来，“我都没眼看！”

　　“我知道，我都知道。”陆风檀安抚他。

　　“你知道？你知道还搞个酒店的人在你的房间。他有什么目的？”许唯星转向程昼，把程昼逼得往后推了一步。

　　“就因为你们酒店的管理失误，对陆风檀的个人名誉和事业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许唯星问他，“你自己说，你是不是酒店派来卧底的？”

　　“我不是。”程昼为自己辩护。

　　陆风檀被许唯星那一句卧底逗笑了。
　　程昼，笨嘴拙舌的老男人，能干卧底？

　　“差不多行了，他就是来这里借用一下我的浴室。”陆风檀说，“许唯星，放下你手里的东西，我宣布，你下班了。”

　　“什么？他自己没浴室吗？什么叫借用浴室？”许唯星还没放弃让陆风檀改变想法。
　　许唯星冲程昼道：“你衣服呢，穿起来，跟我出去！”

　　陆风檀不动声色地挡在程昼面前，将他和许唯星隔开。

　　“这话说的，好像我把人家怎么样了一样。”陆风檀说道，“程昼，你去房间等我。许唯星，你跟我来。”
　　陆风檀趁着许唯星没反应过来，把许唯星请了出去。

　　“你要说什么，说吧。”许唯星一脸不爽。
　　结果，就看房门“嘭”得在他面前干脆地关上，擦点砸到他鼻子。

　　“陆风檀，算你狠！”
　　这一天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许唯星抓狂。

　　打发了许唯星，陆风檀和程昼单独在宽敞的房间里，陷入沉默。

　　程昼站在原地，低着头，他的头发还没干，湿答答地往下滴水，在脚边洇湿了地毯。

　　“生气了？”陆风檀问。
　　程昼摇头不语。

　　陆风檀从酒柜里选了一瓶年份不错的红酒，轻巧地打开，只见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进玻璃酒杯。
　　他把其中一杯递给程昼，程昼还在那儿杵着没动。

　　“还真生气了，没劲。”
　　程昼不接他的酒，他也不在意，将其中一杯放在床头柜上，顺势倚在了床边的矮塌上，自顾自地饮着杯中酒。

　　“光我见你的这一会儿，你就喝了两种酒，你不难受吗？”程昼问。
　　陆风檀举杯，“酒是快乐啊，怎么会难受。”

　　陆风檀的面颊泛着红，他好奇道：“让我猜猜，你在气什么？”

　　他略作思考，“气我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应该跟许唯星说，是我要求你去洗澡，你只是来送门卡，是我挑剔，嫌弃你身上带着后厨的味道，强留你在这里洗澡。你说，是我逼你的吗？”

　　陆风檀步步紧逼，程昼望着他，沉默以对。

　　他又说：“还是你气我没有告诉他，我们本就相识，他不该怀疑你的人品，对你造成了人格上的伤害。”他的语速很快，听起来有些咄咄逼人。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毫无歉疚之情。

　　他们的身体贴得很近，膝盖挨着膝盖，布料挨着肌肤。

　　“嗒”。
　　程昼发丝上的一滴水珠掉落在陆风檀的手背上，冰冰凉凉。

　　两人同时为此愣住。

　　就在此时，陆风檀听见了程昼的声音。

　　他唤他：“小陆。”

　　他还如同过去那般，轻声地喊他小陆。

　　程昼喊他时，声音有一刻像雾，像海边的晚风。

　　程昼：“我刚刚一直没有说话，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没有想到要怎么说。如果我要气，我应该气你为什么在身份上骗我，连名字都是假的，我应该气你为什么不告而别。

　　如果不是今天在这里遇见，我们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我不会做多余的事，你放心。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有别人在照顾你，我看他把你照顾得很好，这就好。”他连说两个“这就好”。

　　生气的时候，早就过了。现在的陆风檀，更像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明知他没有心，但是仍然想要解谜。

　　陆风檀为什么不告而别，始终是程昼心里的一个谜，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要奔向他的前程吗？就为了像现在这样，做一个高高在上的陆先生吗？

　　这个问题困惑了他很久，他也曾发了疯一样想知道，但真他们面对面的时候，又失去了问的意义，他知道，陆风檀这张巧嘴里，会说出无数的理由。但哪一句话才是出自真心？

　　陆风檀，他会用自己的眼睛看。
　　去看曾经跟他躺在一张床上，亲密无间的小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思。

　　谁要你的关心……
　　“谁照顾我了？”陆风檀美目分明，“那是我助理。”

　　“你太高了，跟着说话仰着头，累。”不等程昼回答，他调整姿势，拍了拍矮塌上空余的位置。

　　陆风檀在南方人里面已经是高个，但是程昼的个头比他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眼瞅着一米八直奔一米九去了，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基因突变，长这么高。

　　这么高的人，坐在矮塌上，腿都伸不直，委委屈屈地缩在矮塌边上，程昼就挨着他，陆风檀能闻到他身上沐浴液的香气。

　　让人心猿意马，心尖多了些莫名的痒意。

　　程昼，这一回，可是你送上门来的。陆风檀心想。

　　程昼问：“小陆，你想要我做什么？”他知道，陆风檀不会无缘无故地留下他。

　　“你让我好好想想。”
　　他撑着下巴，侧头看向程昼。他的鼻梁很高，有一块微微隆起的驼峰。

　　陆风檀凑得近，几乎要把下巴搁到程昼的肩上。

　　他不由想起，曾经的夜晚，他枕着程昼的腹肌，程昼在床头想要掏出一根烟，因为他厌恶烟味，程昼把烟改成了薄荷糖。他的手放在他的腹肌上，懒洋洋地冲程昼勾勾手指，程昼便俯下头，陆风檀的鼻尖满是薄荷的清香。

　　知道什么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吗？程昼就是那个巫山。

　　陆风檀的目光落在程昼的手上，就和他的手掌一样，又长，又大，又灵活。
　　再也没有比他更符合心意的人了。

　　这才叫巫山。

　　“想到了吗？”程昼问。

　　程昼的询问打断了陆风檀的眼神继续下探。

　　“不急，我累了，天大的事也要我洗过澡再说。天塌不下来。”陆风檀试图站起来，可他有些晕，险些站不稳，程昼伸手去扶他，他避开了程昼的手，扶住了矮塌的扶手。

　　“我没事。”他把空酒杯塞到程昼手里，向浴室走去，转身的时候，他的指尖无意地轻轻划过程昼的手。

　　程昼就这么拿着手里的空酒杯，静静坐在矮塌上等他。

　　听着浴室里哗哗的水声，不知怎么的，他也想尝尝酒的滋味。

　　陆风檀。

　　这个名字滚过他的舌尖。

作者有话说

　　谁才是送上门的那一个，还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