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练笔2》Osmantus

20、吕鸣玉（一）

　　第二十章

　　舒华宫正殿里站着一位有些瘦弱的夫人。

　　夫人背对着沈华耀和玄衍，正望着墙上那副莲花墨迹。

　　舒华宫的宫人朗声高喝：“长公主驾到，玄首辅到——”

　　那夫人身穿诰命服，转回身来，朝着沈华耀跪拜。

　　这人正是谢尹的母亲，仲长宁。

　　仲长宁并非谢栩原配，而是继室。谢栩原配当年身怀六甲，然而子大难产，母子具损。而发妻殒命不到半年，谢栩就急着娶回了这仲长家的嫡女。

　　仲长宁身子也不好，生下一个谢尹便再无所出。而谢栩的后院里，也再没有别的子嗣出生。

　　仲长宁对谢尹这个独子可是极为看重的。

　　沈华耀好不容易把地上跪着的谢夫人扶了起来。谁料这谢夫人刚一起身便哭了出来，站都站不住。

　　半晌才开了口。

　　“尹儿他昨晚匆忙离府至今未归……妾身走投无路，只好来叨扰长公主殿下。”

　　沈华耀眉头一皱，又看了一眼玄衍。昨晚，难道是谢尹闯宫门的时候？今日上午他们还在京郊孟芙蕖的住处见了谢尹。是了，谢尹装束未变，原来是自昨夜开始，再未回过谢家。

　　可他们亦不知谢尹的去向。如此一来，这便有些难办了。

　　只好先安慰一番谢夫人。

　　“谢公子未必是脆弱之人，想来也不会想不开。我们今日上午倒是见过谢尹，只是他拜别我们便自行离去了。要不谢夫人您想想，谢尹他有可能去哪儿？”

　　谢夫人呜呜的哭出了声，似有万般悔意，“都是我的过失，若我对尹儿再多关心一些，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谢家的家事，沈华曜和玄衍并未过多了解，亦不会置喙。这些高门大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谢栩有好几房妾氏，却只有谢尹一个儿子，可见这谢夫人和那些个妾氏，各个不是省油的灯。

　　沈华曜也没别的办法，连日来她都快住在宫外了。眼下也只叫仲长宁宽心，先将人送出了宫，只说会着人在京中寻找。

　　待仲长宁走后，沈华曜叫来小福子，坐在正殿主位上询问了一番。

　　据小福子的说法，原来是谢尹在谢家的地位并不受重视。虽是谢家长孙，但却被父母双亲都当做工具一般。

　　谢栩利用谢尹试图攀上皇亲，仲长宁则利用谢尹试图获得丈夫的宠爱。偌大一个谢家，竟无一人真心待他。

　　这遭遇，比玄衍还惨了三分。

　　沈华曜叹了口气，亦无可奈何。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宫里头又传来，谢滨在狱中自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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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华曜自然清楚这是个什么伎俩。只是想不到谢家竟会如此，为了躲避一年的刑期，竟然使出这种把戏。

　　玄衍不是很懂这方面的弯弯绕绕，皱着眉以为谢滨是绝望自裁，又或者良心发现。

　　沈华曜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心思，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叹了口气。

　　“谢滨这人贪生怕死，不可能真的自裁的。”

　　沈华曜坐在圈椅上，玄衍便站在她身边，在她身旁笼出一片阴影。

　　“这是老手段了。寻摸个替死鬼，举个自裁的名，便可以偷天换日，出去以后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沈华曜想了想，继续道，“十几年前，我还是孩子时候便听说过这样的事。”

　　玄衍的手忽而紧了又紧，似在思考。

　　“此等行径，难道没人管吗？”

　　沈华曜苦笑一声。

　　“官官相护，一旦出事便会将人立即火化，如此一来若无证据如何能管。再说，谁会和一个囚犯的尸身过不去呢？咱们听见消息已经有了好一会，眼下估摸着，谢滨人已经坐在谢府了吧。”

　　玄衍一手紧紧握成拳头，已全然不是平时温和的样子，半晌，才兀自松开。

　　沈华曜还未发现他的异常。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玄衍轻轻开口，声音好似悬在水面上，“我只怕谢滨此人不肯放过孟姑娘。”

　　沈华曜亦嗯了一声，也听得出玄衍语气中的不快，她又何尝不是一样，在这宫墙之中，身似浮萍。

　　沈华曜搭着玄衍的手叹气，小福子突然进来，“长公主殿下，吕次辅的女儿，吕姑娘求见。”

　　“鸣玉？她回京了？”沈华曜仰着头，似在思索。舒华宫这几日倒是热闹，迎来送往的来了不少人。

　　这会正是正午日头，开了春，正有几分热乎劲。

　　“快请进来。”沈华曜站起身，少有的兴奋起来，连忙叫小福子去请人。小福子去了仍觉不够，干脆自己亦出了门迎接。

　　这吕鸣玉的确是沈华曜为数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

　　“阳嘉！我回来了！”

　　一声清亮女声自门外传来，很快，一身银甲英姿飒爽的女将，便站在了舒华宫的门口。

　　沈华曜只听见个音儿便提着裙角跑了出去，这一见故人，登时便流下两行热泪。吕鸣玉虽是书香世家出身，却自小不爱女红爱戎装，背着父亲习武。刚弱冠之年便自请前去驻守边关，成了大齐国第一位女将军。

　　如今边关战事不再吃紧，吕鸣玉才先回了京。

　　吕鸣玉个子瘦高，与寻常的女儿家大不一样。她身上的铠甲看得出已经饱经风霜，可见这两年多来的边关生活的确没一日偷懒。

　　三人站在门口，沈华曜摸了摸好友的晒得浅蜜色的侧脸，颇有几分心疼。

　　“鸣玉，你瘦了，晒黑了好些。”

　　吕鸣玉身着沉重的铠甲，活动起来却也不显得累赘，反而十分灵活。高马尾在风中摆动，吕鸣玉手里还拿着佩剑，忽而想起来什么似的，先跪了下来。

　　“臣，吕鸣玉拜见阳嘉长公主！长公主千岁！”

　　沈华曜原本有几分伤感，这一下被吕鸣玉弄得笑了出来，连忙又去扶人起来，“爱卿请起！”

　　二人一处玩闹，当真与小时候无异。

　　这普天之下，唯有吕鸣玉一人敢这般肆无忌惮的叫沈华曜的封号——阳嘉。

　　小姐妹一处执手嘘寒问暖了好一阵，吕鸣玉这才看见沈华曜身后的玄衍。

　　玄衍从前是她父亲的学生，吕鸣玉自然认得，只不过她与沈华曜更为熟识，半天之后才察觉这还有一人。

　　“哦？玄大人也在此处？巧了。”

　　沈华曜面上忽然娇涩。是了，吕鸣玉不甚过问朝堂之事，这两年又一直远在边关，所以并不清楚。沈华曜巴不得赶紧告诉好友这个喜讯，于是转到玄衍身边。

　　“玄衍是我未来的驸马呢。”

　　吕鸣玉表情一滞，很是不敢置信地绕着玄衍看了两圈。

　　“他？他这病秧子？除了长得高，还与别的优点吗？会扎马步吗？扎个马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