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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对望 ...

  •   督察院走水了,左副都御史被乱刀砍死在自家门口。

      天色晦暗,清柳斜街被浓雾死死罩住,罗府朱门大敞,猩红的血迹脏了铜青铺首,屠杀接近尾声。

      长靴碾过横七竖八的尸体,烂肉在血泊中悲鸣,颜鸩掂了掂手中的弯刀,秽物从刀尖滴落,雕刻着祥云纹的刀身寒光遽现。

      雷霆震怒,滚滚闷响在硕大的庭院中回荡,连廊上趴着个奄奄一息的丫鬟,血从她的腹部咕嘟冒出,青灰的石板上尽是她挣扎的痕迹。

      追杀她的男人却在此刻收了刀,不安分的手径直攀上了她的肩膀,抓起她半截身子就朝偏房里拖。

      淫/笑落在耳边,丫鬟已然无力反抗,她闭上双眼,捂着腹部的手转而将皮肉撕得更开。

      绝不能被糟蹋。

      拖拽身子的力道猛地泄了,男人轰然倒地,丫鬟也顺势瘫下,她痛得麻木,堪堪瞧见男人的头已经滚到了台阶下。

      冰凉缠上脖颈,丫鬟顺着刀锋望去,只见颜鸩背光而立,她浑身染血,面无表情。

      丫鬟闭上眼睛,错过了颜鸩轻轻颤动的褐眸。

      “大人!”松桃提着御赐的宝刀,越过遍地横尸跑到颜鸩跟前,低声道:“用过刑了,她不肯将账本交出来,只说要见您。”

      颜鸩轻轻“嗯”了一声,将手中的弯刀递给松桃,便大步朝后院走去,松桃接过弯刀,掏出白帕仔细擦拭,又瞥了眼台阶下的人头。

      是自己人。

      松桃心下一转便了然,指定是这人不老实触怒了颜鸩。

      “给我一桶油。”松桃从正在倒油的弟兄手中接过木桶,将男人的头捡起扔在他的身子上,黄中掺红的油很快便将尸身浇透。

      她转头望着院中遍地狼藉,一场大火后,该死的,不该死的,就都灰飞烟灭了。

      后院柴房中亮着烛火。

      “颜鸩,你也就这点本事罢了。”被吊在横梁上的人眼里闪烁着讥诮的光,说不尽的讽刺。

      黛紫氅衣被钩鞭撕扯得支离破碎,烙棍将皮肉烫得焦黑,蜷曲的肉皮下,惨白的肉络若隐若现。

      凝视着眼前人的惨状,颜鸩薄唇轻启,“老夫人这张嘴,倒是比您儿子硬得多。”

      女人咬紧的牙关松开来,她眼里没有丝毫畏惧,滔天恨意早让她抛了该有的端庄持重,“我罗家满门忠烈,颜鸩,你不过是条恶狗!趴在那昏君脚边摇尾乞怜,令人作呕!”

      并不理会眼前人的咒骂,颜鸩扶着腰的手微微收紧,掌中竟是一片温热粘腻。

      伤口裂开了。

      她面色如常,眉眼间更添了几分笑意, “只是不知,您的嫡亲孙女是不是也长了一身硬骨头。”

      虚虚倚在门边,血已经流到了腿根,颜鸩浑身发凉,连带着语气也凉了,“能不能保全她,全在您一念之间。”

      血珠飞溅到铺满木料的石板上,扬起了土黄的烟尘,女人喉咙涩滞,半晌才抬起头,颤抖着双唇质问:“颜鸩,我凭什么信你?”

      “覆巢之下,您别无选择。”颜鸩直勾勾地盯着怒目圆睁的女人,细柔的嗓音浸在寒意里,并没有太大的起伏。

      急风骤起,吹灭了房中的烛光,颜鸩守着一片黑暗,约莫半个时辰才从屋里走出来。

      风里夹着暴雨来临前的水腥味,扬起了悬在腰间的紫金色流苏,它缀在雕刻着“却金台”三字的令牌上,这牌子是新制的,抛光的油还星星点点地藏在牌面里。

      颜鸩抬头望着帝都漆黑的天,腰上的伤牵扯着她的呼吸,胸口每一次起伏都是酷刑,前院烧起来了,她正要抬腿下阶,一道天闪恰好劈在她跟前。

      “恣睢奸臣!老身就在下头等你!等着将你千刀万剐!”

      粲然一笑,颜鸩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热浪翻滚到翌日才被迟来的暴雨压下,罗府上下早已被烧成灰烬,马车悠悠穿过清柳斜街,松桃撩开青绿翠纹帏裳,倚在软枕上的颜鸩抬眼一瞥,又再次合上。

      “大人,您还是用点牛乳酥吧,到了午门还要等些时候。”

      长指捻起松桃递来的糕点,颜鸩兴趣缺缺,小咬了两口便丢回缠金丝的瓷盘里,“新科状元唐瑾安,查得如何?”

      将落在百花毯上的食碎捡起来,松桃面露难色,“一无所获。”

      许是牛乳酥太过甜腻,颜鸩将清茶一饮而尽,再搁下空盏时,她舒展蹙紧的眉头,“她既不想我查,便不查了。”

      马车驶过长安街,不多时便赶到午门前,尚且紧闭的左右掖门外早已聚满了等待上朝的官员,松桃跳下马车,张伞撑扶颜鸩,一道灼热的视线扫过两人身上,又飞速转开。

      颜鸩有所察觉,稍稍敛眉。

      “颜大人!请留步!”许正章着绯色圆领右衽袍,上绣小杂花纹,金荔枝带上悬着建兴帝三月前赏赐的白玉抱鲤串。

      颜鸩薄唇微翘,朝他颔首示意,被立领束着的脖颈纤长,青灰的经脉藏在白皙的肌肤下颤动,随着她的动作而浅浅起伏。

      许正章三两步走到她跟前,拂开雨帘才看清她的穿着,随即压低声音道:“颜大人,您这是?”

      却金台乃是建兴帝自设的心腹机构,其官员章服定制也与本朝文武官不相同,但却金台长官的公服要比寻常从一品官员的更加气派奢华。

      而颜鸩如今却穿着一袭藏青色的素服,长袍上未饰半点花纹,只有一雪白绸带束着腰,披散如瀑的长发被高束在头顶,有几分英气却不咄咄逼人。

      “戴罪之身,总不能太招摇。”

      云阖十年,太后撤帘,建兴帝削禁军,另设心腹机构——却金台,颜鸩护驾有功,任却金台卫司长一职,官至二品,次年七月,新法施行,时至今日,已四年有余。

      半年前,三朝元老齐弼在朝会上直言新法害民,紧随其后的呼声愈来愈高,建兴帝勃然大怒,接连贬斥数人。

      齐弼自知无法扭转圣意便死谏皇帝,临终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颜鸩只手遮天,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言毕,他便一头撞死在宣政殿里,建兴帝惊愕,齐弼的丧葬礼办得隆重却匆忙,三月前,却金台要内设监察处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直到新科状元唐瑾安主动请缨,此事才板上钉钉。

      许正章一脸谄媚,“如今虽内设监察处,说到底是在您手底下,哪儿有自己人查自己人的道理?在皇上心里,颜大人的分量不小。”

      颜鸩笑而不语,钟鼓司宦官敲响钟鼓,鼓鸣第三声,她说道:“左副都御史死了。”

      言尽于此,两人擦肩而过。

      泼雨如帘,紧簇的脚步溅起密密麻麻的水花,颜鸩径直走到人群里,排在左掖门外的官员面面相觑,五府六部中相继有人后退,想让位与她。

      “各位先行。”颜鸩不是文官,按理不该走左掖门,可属武官的右掖门也不合规矩,但两年前,建兴帝亲下旨意,直言颜鸩可随意选择。

      文官进得差不多,颜鸩排到了最末,而站在她前面的人是个生面孔,更是个女人。

      惊雷炸响,眼前人猝然趔趄一下,手中的牙笏滑落,砸到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摇晃的身子被人一把拽住,紧贴而来的是称不上宽阔的肩膀,“当心。”

      雨声模糊了轻柔的嗓音,唐瑾安莞尔一笑,从颜鸩手里接过已经被她擦干净的牙笏,“多谢。”

      “板石边翘,雨天易滑。”颜鸩顿了顿,“唐大人千万当心。”

      唐瑾安眉眼间笑意更浓,并没有因为方才的意外而乱了方寸,她不动声色地向后挪了半步,举手投足间带着淡淡的书卷气,“日后还望颜大人多指点。”

      “来日方长。”

      四目相对,两人隔着雨帘对望,彼此的眉眼愈加清晰。

      建兴帝入座,鸿胪寺官员唱入班,文武大臣分两班,齐头并进,整齐地走入御道,颜鸩冷冷地扫了眼纠察御史,他手中的纸笔一抖,摇了摇头。

      朝会时,凡牙笏坠地、步履轻浮等都会被专门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列为失仪失态,通常会被参处。

      颜鸩回过头,褐眸中的凌厉通通散尽,腰间的伤隐隐作痛,该是方才拉扯唐瑾安时,又裂了。

      天刚破晓,朝会结束,建兴帝似有意晾着颜鸩,自始至终未提及却金台半句,反倒是接连赞扬唐瑾安和几位翰林。

      颜鸩静静伫立在殿外,在旁人看来是宠辱不惊,只有她自己清楚,腰上的伤是怎样的折磨。

      “颜大人。”福圆抱着拂尘,恭恭敬敬地说道:“皇上请您请移步宣政殿内议。”

      “有劳福公公了。”颜鸩不拿乔作态。

      福圆引着颜鸩入内,瞅了瞅建兴帝的眼色,便退出了大殿,吩咐候在一旁的人关上了殿门。

      晨曦被全部挡在殿外,最后一点日光被龙椅的光芒吞噬,颜鸩不多言,双膝砸在冰凉的金砖上,沉闷的响声直直敲在建兴帝心上。

      “颜鸩,你这是做什么?”建兴帝打量着颜鸩的穿着,她连却金台的腰牌都未佩戴,“你是在怨朕?怨朕不给你一个公道?”

      重重磕了个头,颜鸩仰视着建兴帝,言辞恳切,颇有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

      “微臣不敢,微臣一心为朝廷办事,不顾其他,以致怨谤交集,流言肆行,折损天家颜面,微臣办事不力,恳请皇上重罚。”

      建兴帝闻言动容,“先起来。”

      颜鸩不起,跪直了身子,“百年之积,惟存空簿!①如今唯有变法可固国本,微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变法不进则退,万望皇上明察,切莫被佞臣蒙蔽双眼!”

      建兴帝搭在龙椅上的手猛地攥紧,半晌才道:“爱卿,委屈你了。”

      君臣共忆变法这四年,海晏河清,万象升平的帝国蓝图仿佛近在咫尺,建兴帝走下台阶,想拍拍自己的左膀右臂,却蓦地瞥见颜鸩后腰处那一片猩红。

      “这!”建兴帝大惊,“传太医!”

      “是微臣疏忽,小磕小碰罢了。”颜鸩说得云淡风轻,额上早已浸出层薄薄的汗,脸色惨白骇人,“微臣无碍,不敢劳烦太医。”

      福圆连忙冲进大殿,建兴帝直言:“把章太医叫来,朕看谁敢在背后嚼舌根子!”

      颜鸩与福圆对视片刻,眸色渐深。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阅~
    ①见《续资治通鉴》
    ——
    【预收】《被对家Alpha强制爱了》求收藏orz~
    省流版:
    名利场上的对家私下竟同时出入酒店。
    矜贵Alpha甘愿沦为Omega的玩物,换来的却是无情抛弃。
    被植入无条件服从程序的Omega必须听从Alpha的一切指令,完全服从,不得抵抗。
    【钓系美人,伪白花真疯批Omega (魏梨)X斯文败类,搞纯爱但疯狗Alpha(裴恩秀)】
    【全文架空私设,无挂件,无生子】
    详细版:
    *
    裴恩秀险些标记了自己的对家。
    Omega泫然欲泣,却道:“我还想要……”
    名利场上,两人装作不相识。
    可后颈粘的抑制贴下,全是对方的味道。
    “非要和我抢这一单吗?”
    Alpha将人禁锢在怀里,Omega的声音很软,仿佛每个字都包裹着信息素。
    “我们是对手,不是情人啊。”
    人后的你侬我侬,Omega从未当真。
    裴恩秀当众示爱,她转身就跑。
    *
    魏梨被植入了无条件服从程序。
    裴恩秀让她跪,她就不能站。
    众人皆知裴恩秀丢了面子。
    更猜魏梨不会好过。
    Alpha的报复,Omega受不住。
    可昏暗的房间里,无人得见的隐秘处。
    Alpha跪在Omega脚边。
    “魏梨,我命令你爱我。”
    【双初恋,he,Alpha无挂件!!全文无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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