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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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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响起欢乐的喧闹声,夜色落了很久,康倪的生日派对即将开始。
长餐桌上满目琳琅,一人高的定制蛋糕小心翼翼推进来,康倪却有些心不在焉。
简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二叔呢?他还在雪茄房跟江右聊天呀?”
大家七嘴八舌,有人埋怨简炀不给他嫂子面子,有人埋怨误了饭点,简沛一如既往在旁淡淡地听着,抬手盖住康倪的手背,发现她在颤抖。
“怎么了?”
话音才落,有人大步从透明的餐厅隔断前走过,直奔门厅,仿佛急着离开。
康倪猛地起身,“江右!”
简晴也跟着站起来,因为妈妈语声破碎,眼前的情况分外诡异。
薛江右只略略站住两秒,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然后他头也不回继续往前走。
简晴难以置信地追出来,看到那个笔直的背影走上石径,没入前院的山茶花林,消失不见。
她立在门廊下,莫名生出一种空落落的害怕。
就好像……他这次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康倪匆匆跟亲友客人道歉,寻到雪茄室,房门半掩——这对简炀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允许的,开着门会影响雪茄室精心调节过的湿度和温度。
她试探地敲了敲门,无人回应,于是便推门进去。
心脏与呼吸仿佛一齐停止。
简炀脊背佝偻地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手撑住颧骨,灯光将他指缝渗出的血映得鲜红。
康倪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简炀。
他满脸血地抬起头,喊了声嫂子,然后哑声笑了。
“我是……真心爱姜慈的啊。”
护照夹塞进双肩包,然后是乐谱、MacPro、充电宝……
拉链刮到淤青破皮的指节,薛江右疼得抖了一下,发觉灯光下自己的右手几乎有些惨不忍睹。
力的作用果然还是相互的。
指节又肿又红,还渗着血,他抽了张酒精湿纸巾往上一按,皱着眉咬唇忍住那阵彻骨的刺痛,扔掉湿纸巾。
感觉手上干净一些了,才拉合拉链,背着包出门。
在出租车上接到越芸电话,语气比之前劈头盖脸的姿态多了些小心翼翼。
“你没事吧?”
薛江右笑了声:“吃颗溜溜梅啊?”
越芸:“……看来是没事。”
“嗯,没事。”薛江右手动摇下后排车窗,车子正开上高架,迎面是黄浦江的风,吹得人心脾寒彻,却很舒畅。
越芸松了口气:“那就行。你跟简炀的事,不方便说?”
“不方便。”
越芸也不逼他,觉得能被信任到今天下午那个程度,已经算是一大步进展了。
“今晚第一集,你初舞台播完网上吵翻天了,有的说你徒有虚名,唱得不知所云,也有说你唱的写的都没毛病,就是该找个专业的词人写歌词,你有空上网看看——但别随便开麦发言。才刚开始,有不同声音都是正常的。”
这一天太漫长了,薛江右没什么力气去管别人的声音,轻轻“嗯”一声,说知道。
“不过话说回来,你歌词到底什么意思?唱的是数字吗?字幕都没给你标,当火星文处理了。”
脑子里没有别的,他象是忽然有了底气,不知为什么,连心意也不吝剖白,甚至隐隐有些得意。
“是庄峤的名字。”
越芸:“……我聋了?哪有庄峤俩字儿?你唱的是庄峤生日?”
“五代表唆,音名是G,一代表哆,音名C,七……代表H。”
越芸:“……你逗我呢。”
薛江右:“我很认真。”
越芸从某种荒谬感里缓过来:“等等……哆来咪发唆啦西……你别欺负我不懂哈,有H这个音名吗?我也带过不少歌手看过不少谱子,我怎么没见过?”
薛江右失笑,额头不小心抵在扒着窗口的手背上,疼得皱了下眉,往后靠在椅背。
“听说过巴赫乐旨吗?巴赫用自己的姓氏Bach对应了四个音符,德语音名B用降B(B?)音指代,德语的H就用还原B(B?)来指代。”
越芸已经听不懂了:“……嗯,巴赫,然后呢?”
“我沿用了巴赫的做法,用还原B(B?)去指代H这个字母,在中文里直接简化成了数字七。”
越芸陷入沉默,半晌才感叹:“你是因为……”
“只是情之所至。”
这四个字出口,他忽然松了口气一样。是。他爱庄峤到了爱惨的地步。过去他不敢明白,可是现在他不在乎了。
哪怕只有这一瞬间。至少他愿意承认,他的情之所至。
薛江右挂断电话,后知后觉地感到困,在车上睡到机场才被司机叫醒。
到柜台临时买了时间最近的票,安检、登机,又在飞机上睡到了香港。
抵达已经是半夜十二点,机场仍灯火通明,晕头转向地走到出租车出口,看到队如长龙,有些茫然地翻出手机,发现没有网,突然想到……哦,好像得开个啥漫游。
怎么开通来着。
这他妈也…… 没有网啊。
玩个惊喜把自己玩进去了……可以,薛江右。
但就这么直接打电话过去,怪丢人的。
浴室内雾气缭绕,按摩池宽敞到近乎奢侈,庄峤半躺在其中,只露出肩颈以上,伸手便拿到一旁置着的雷司令干白。
冰镇得有些过头了,他尝了一口,心想。
年末,集团里会议不断,天英国际的执行董事兼公司秘书因故提前退休,人事变动令人焦头烂额,他一整天几乎没有歇过脚,从一处会议到另一处会议,见过一班人又见一班人,有时甚至恍惚得要向吴卓妍确认,自己现在在哪个公司。
手机没有带进来,泡汤到整个人骨骼酥透,才出来查看讯息。
BB,三个未接电话。
以薛江右的性格,连主动发条信息都罕有,不会这样连着打几通电话。
庄峤即刻回拨,等待接通的功夫,已不自觉在床前走过几个来回。
终于通了。庄峤急问:“出什么事了?”
那头有些支支吾吾:“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庄峤站住脚,一时没反应过来,沉默的两秒钟里,听到那头背景音里有白话一闪而过,一个难以置信的猜想冒出来,令他一时脉搏急促,血流上涌。
“……你在香港?”
“嗯。是啊。”薛江右笑起来,“惊喜吗?”
庄峤人已经下楼走到玄关拿起车钥匙,看了眼时间又蓦地顿住:“宝贝,你刚落地?还在机场吗?还是在哪里?”
“在机场。我……急着过来,没办网,只能打电话。本来是想问吴卓妍姐姐要你的地址,下飞机才发现只有她的微信。抱歉……好像搞砸了。”
“已经很惊喜,怎么会搞砸。”
庄峤大脑飞速运转两秒,一路指挥他到打车的出口排队。
薛江右“嗯”一声,很乖的样子,“我走过来了,你不要挂。”
庄峤转身靠在玄关墙壁,心软得要命:“好,我不会挂,你手机还有没有电?”
薛江右站在队尾,幸而车辆载上人就走,队伍移动很快,“我有充电宝。”
几分钟后,薛江右终于坐上的士,因不会听也不会讲白话,直接把手机递给司机。
递回电话时,司机的表情很奇怪,从后视镜里瞄了他好几眼,出口竟然是普通话,只不过用词和发音都有点奇怪。
“你朋友住在石澳大浪湾道喔?好有钱啊。”
电话那头的庄峤似乎听到,笑了一声,教他道:“你同他讲‘佢冇钱啊’。”
薛江右拒绝并警告:“你不要欺负我不懂白话。”
庄峤又笑起来,声音仿佛贴着耳朵,烫得他耳廓发红,手举着电话有些累了,从背包里翻出耳机戴上,这下连呼吸都清晰可闻,每一声都仿佛直达心底。
真够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