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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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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夏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去住院部精神科晃了一圈,除了见到行色匆匆的病人和家属外,就是一脸愁苦疲惫的医生。
“这个病人是前几天来的,之前有在其他医院治疗过,但不知道为什么中途转到仁川去了……耽搁了一段时间,病情加重了些,最近已经开始出现臆想症状了,还是得沿用药物和精神治疗。”
陶夏路过时听到大厅角落处的几位医生交流,觉得这位病人的经历跟黄彩荣的有些相似,忍不住放慢脚步。
“家属也太乱来了,怎么能让抑郁症的病人中断治疗!不知道会复发吗!”
一位类似于实习生的人听到了,低声提醒道:“老师,不是家属转的院,好像是社长还是谁的安排,这位病人原本是准艺人来着。”
“那也不能拿人命开玩笑!”医生态度极其坚决,“不然我们国家为什么自杀率这么高,都是因为不重视!”
陶夏还想多停留一会儿,那个实习生就多瞥了她两眼,抱着资料没怎么说话了,摆出一副倾听的姿态。
医生这会儿也冷静下来,跟周围的几位专家商量了一下治疗方案,刚准备进去,就被实习生的咳嗽声吸引。
“感冒了?最近没降温啊。”
实习生忙捂住嘴道歉,然后偷偷瞥了眼不远处的陶夏,改为眼神示意。
“眼睛怎么……哦,有人是吧?”医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转头,眼睛一眯,审视般朝陶夏看过去。
陶夏没想到这位一脸严肃的老头能这么直白,生怕他过来往细里问,赶紧往旁边走远了些。她走得快,唯恐慢上一步就被当成可疑分子架出去了,谁知她疾步走到电梯口松一口气时,老头竟然就站在她身后两步的地方。
这故事的发展是不是有点不对劲了?
陶夏回头的时候,他正在以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她的背影,一贯严肃的脸看上去阴沉得有些可怕。
他身后有人跑来,还是刚刚那个实习生见他们在此处对峙也是一愣,擦了擦额边的汗,硬着头皮打破沉寂,礼貌问道:“这位小姐是来探病人的?”
“我……”陶夏本来将说辞想得七七八八了,谁知心虚得几乎是立刻就忘了个彻底。
医生打着背手过来,犀利道:“这位小姐,你跟我们刚刚谈论的病人认识吗?”
陶夏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们说的病人是哪一位。”
实习生刚想反驳,然而又不能直接透露病人信息,只得退到一边,静静看着他们二人。
医生沉吟片刻,忽然问道:“你是记者?”
陶夏低下头:“现在不是了。”
医生沉默片刻,忽而朝她招手:“跟我来吧,如果病人愿意见你,你也不会把今天的这些透露出去的话。”
陶夏难以置信地傻站在原地,眨了眨眼,问道:“为什么会同意带我过去?”
“还没同意呢,得病人自己点头才可以,”医生长叹一口气,“她现在情况不大好。最近来的人太多了保险起见也是需要对人员的身份进行核查,如果她本人愿意的话,我们自然是没什么阻拦的理由的,当然前提是不要让病人的情绪有太大波动。”
“……我会尽力的,”陶夏无比真诚道,“那麻烦您帮我转告一下,我就在外面等着。”
医生冲她点点头,问了几句基本情况,就让实习生进去了。
陶夏在一边站着,想了想,犹豫着问道:“最近来的人很多吗?对她的病情影响大吗?我之前在其他医院见过她,当时还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画画。”
医生摸摸口袋,把手放在栏杆上,眺望远方,“来的人是挺多的,有艺人,有记者,还有保镖,甚至还有财阀,不过大部分都被拦住了。说起来,我在这儿工作这么久,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好多次了。”
“这样啊……”陶夏心里大致有了底,“病人的公司没有说什么吗?这么多人来肯定会影响治疗的。”
医生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财阀嘛,哪儿有不吸血的,病人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多流量,只要不涉及到自身利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陶夏没想到他这么直白又自然地把本质讲了出来,不禁有些佩服,刚想再多问问,略一侧头,就注意到实习生过来了。
她有些紧张:“怎么说?”
“她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很激动,她本人是同意了,但还得问问边医生的意见。”实习生说完后,就静等着医生的回话。
医生略一思忖,谨慎道:“病人什么反应?”
许是一下子没想到好的词,实习生突然抖出一句中文:“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刚说完就对上对方疑惑的眼神,忙改口用韩文形容了一下。
他说得有些快,医生这边还在反应,陶夏就帮忙解释了一下,而后小心问道:“那我还能进去吗?”
医生忽然问:“你也是中国人?”
“是。”
“进去吧。”
陶夏松口气,连连道谢,进门前听到医生跟实习生提道:“说起来如果我的干女儿没有出事的话,应该也跟她一样大。”
实习生接话:“我记得您的干女儿也是中国人,我前几年还带她在学校附近逛过,真的很活泼。”
“是啊……”
伴随着散在空气中的一声叹息,陶夏深吸口气,把全身的力气搭在门把上,缓缓推开门。
病房里很整洁,也很大,比原先朴多善那排的那个医院还要好,看来QD这回迫于舆论压力还是花了不少钱。
朴多善整个人躺在床上,阳光撒在她苍白的脸上,衬得气色不大好,一双眼空洞地望着窗外,听到声音了才突然起身,紧紧盯着她。
许久没被这样炽热眼神注视过的陶夏不大自在,走到病床前,把窗帘拉了拉,阳光瞬间隐匿,黄彩荣的皮肤白得有些发光。
“我看到新闻了。”黄彩荣眨眨眼,忽然开口,“他们找过你没有?”
陶夏坐下来:“找了,但我还没去。其实我在医院见过你之后,你就打算说出真相了是不是?但被QD和李真炫发现了,他们这才把你带走,控制起来。”
黄彩荣一愣,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李真炫,我只知道那人不是你。”她回想得有些吃力,答得也断断续续:“来这里的人太多,问的都是差不多的话,我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一些什么……当年我住院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找我,说了很多很多,最后只说让我按照他们的安排准备就好……不知道怎么了,他们问得越多,我越发现是在你身上引,我想解释,却越描越黑……”
陶夏静静听着,叹口气,眼里却有些心疼:“你最后还是诬陷我了。”
黄彩荣迷茫的眼里似乎有泪光闪烁,她避开她的注视,蜷缩起来:“他们拿我的家人威胁我,说我的伤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已经不可能出道了……我为了腾出训练时间,已经很久没有画画了,也不可能有人愿意收……我没别的路可走,已经没办法了,走不通了……”
陶夏按住她四处乱晃的手,却忽地摸到几道凸起,不可置信地看了眼,轻轻拍了拍,强忍着安慰道:“没关系,已经过去了,你还没走投无路,至少大众现在是站在你这边的,而我也跟你站在一起。”
黄彩荣动作一滞,瞪大了双眼问她:“你说的……是真的?”
陶夏喃喃:“是真的,我们是一起的,这件事已经抖出来了,抢来的出道位不会永远属于她的。”
黄彩荣忽然抬起手腕,看着上面褐色的伤痕,有些无措:“可是我没办法出道了啊!我的出道位被抢了!我再也当不了爱豆了!我的出道位被抢了!被抢了!”
陶夏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多少道伤口,生怕牵扯到其他的,赶紧拽住她胳膊,拿死死压住被子下扑腾的双腿,艰难道:“出道位没了就没了!只要人在就行了!想想你父母,他们肯定不想看到你这样自暴自弃!黄彩荣你听着,人生不是只有出道这一件事,如果真的热爱歌曲热爱跳舞的话,哪里都可以成为你的舞台!你既然能在两年后拿起画笔,那么等病好了重新跳舞也不是问题!你只是病了不是废了!”
陶夏不知道QD还是谁给黄彩荣施加过什么压力,导致她哪怕脚上的伤愈合也没有再重新唱跳。她跟陶夏一样又不一样,两人都曾心灰意冷过,但陶夏再也不敢将真心付于曾经的梦想上,而她心怀旧梦却不敢踏出第一步。
那枚钉子,毁掉了太多人的初心了。
陶夏走出医院时,脑子里似乎还有黄彩荣的哭闹声,她痛苦地自言自语:“我以后该怎么办?这次彻底把娱乐公司得罪了,之后还有可能重新站上舞台吗!”
一半勇敢,一半惶恐,黄彩荣好像还没找到那条所谓死路的出口。
陶夏望着眼前笔直的大道,强压下心头的无力感,整理下心绪,义无反顾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