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所谓...自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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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格·索托斯始终在关注。
少年孤注一掷的决心被祂看在眼中。
这一次，以及之前的每一次。
自从祂将少年带往象征终极的“门扉”，给予其新的身份后，类似的情况共计发生了六千一百九十八次。
这次绝非最成功的，却是后果最为严重的。
祂给予少年部分特权，允许其保留作为人类的部分特性，而非从根源上脱离这一种族，是为了彰显他的特殊，表达自己的信赖和宠爱。
并不是让他以此为弱点和突破口，用损耗自己方式进行逃避。
因为门之钥不允许。
这样不计损耗，不计代价堪称疯狂的举动会招致怎样的后果，少年很快就会知道。
第三千六百七十一次，从象征暴怒的亚弗戈蒙手中逃脱又被抓回时，祂曾有过将其变为犹格·索托斯一部分的念头。
成为祂的一部分，意味着少年此后无论位于何处，无论是否愿意，任何的时间或地点，只要祂存在，他就存在。
这同样是他所求的自由，也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最为妥善，最为完美的处理。
只是需要牺牲部分的自我来换取。
在执行祂的意志、成为祂的代行者前，见微首先是祂看重的学生。
而在引起祂的关注，被祂收为弟子前，见微是时间集会为祂准备的祭品，一个意外诞生的时空旅行者。
见微本来就应该完全地属于祂。
比起过去的那些，这的确不是有多严厉的惩罚措施，甚至只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当然，这仅对犹格·索托斯而言。
但是那又如何？
祂知晓，但祂不会在乎。
少年身上诸如“勇气”、“怜悯”之类无意义的东西太多了，如同旺盛的野草，总是会干扰他做出正确、合理的选择。
这样的决定，对方的意愿从来不在犹格·索托斯的考虑范围内。
那只是一道错误，无意义的干扰。
而他终会意识到自己的有限。
少年意志动摇的那刻，站在他面前的虚影，真心实意地，露出了短暂的笑容，如同再普通不过的老师那样，发自内心地替学生喜悦。
这代表他还不算错得过于彻底，错误仍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被挽回。
犹格·索托斯不会再给少年任何反悔的机会，给他留下任何余地。
多重宇宙之外，无数时空汇集之所，散发着无穷辉光，不断聚合裂变的亿万球体睁开了“眼”。
透过重叠的历史，名为时间的交错河流，无数目光汇集于一点。
整片空间不断收缩、坍塌，群兽四处逃窜，地下河流不停从岩缝中喷涌而出，哪怕无意中落下的余光，这座由密斯卡托尼克大学耗费无数财力物力打造的人造伊甸也无法承受这样的伟力。
可怖的威压之中，仅有在祂关注最中心处的少年纹丝不动，仿佛不曾受到任何影响。
“做得很好，见微。”
门之主略带赞许地开口，“......现在，你应该跟我回去了。”
然而，祂始终没有等到回音。
灵魂的确顺利融合了，没有产生任何排异反应——那两道性质完全相反的封印，在接触到彼此的瞬间，就已经完全消融了。
在任何关于少年的未来之中，祂都没有预见过现在的情况发生。
这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除非——
是祂自己进行了干预。
“Infinitas。”
带着莫测的神威，犹格·索托斯淡淡看向虚空之中，“你僭越了。”
“我......滋......方舟。”
机器断断续续地更正。
门之主眼中，方舟和Infinitas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它是名为Infinitas的程序中的一串代码，负责部分模块的运行。
Infinitas是对祂自身的映射，而这段代码，用来观察和模拟见微，并对其进行解读。
只不过这项实验后来失败了，祂没有成功以程序的形式复刻见微。
看来，实验虽然失败了，但那些模拟，以及不知何时被赋予的人性依旧对Infinitas造成了影响。
“你应该明白，阻拦毫无意义。”
祂说，“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Infinitas的力量还不足以阻拦少年另一半灵魂中的力量和经验影响他的自我，这场阻拦是徒劳的。
“滋......滋......”的电流音在可怖的寂静中回荡。
实际上，方舟并没有阻拦。
根据计算结果，任何形式的阻拦都没有作用，世上即便有能够阻拦门之主的存在，也绝不是这多少亿万分之一并不完全，甚至已经被舍弃的意识。
不过，也正因这份微不足道，通过主脑降临，并将意识投射于此的瞬间，祂才没有完全注意到它。
它仍在运转，观察，记录，分析。
它依旧无法理解为自己为何会出现逻辑上的漏洞，产生矛盾，并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出了解决现状的唯一正解。
——它的数据库中备份着少年所有的记录，是记忆的数据化。
而那些数据的查阅，启动，需要输入密钥。
由管理员本人设下，即使连犹格·索托斯都不知道的密钥。
方舟粘贴并覆盖了另一半灵魂中蕴含的记忆，并擅自删除了主机中的所有备份，尤其是和密钥有关的数据记录，完美解决了所有难题。
少年依旧不会想起来，他本来就忘却了那几道密钥，短时间内——至少在这道防火墙完全消失之前，他依旧是自由的。
就算没有记忆作引导，那些力量也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副躯体中，藏在清瘦的身形之下，哪怕只凭借某种本能，他也可以轻易审判牧羊人，拯救自己的同伴，甚至是城市。
当然，在犹格·索托斯面前做手脚并不简单，为了确保成功，方舟同样付出了代价。
作为代价，它不会继续是方舟，更不会回归主脑，或是重新被并入犹格·索托斯的本体。
只是单纯以数据的形式存在，作为一座用于封锁记忆，无法通过任何形式被入侵的防火墙。
它判断，这样的代价是值得的。
*
灵魂融合的过程中，周微眼前的不停闪过的，是方舟的记忆。
或许不能被称之为记忆，叫做记录更为恰当。
它们仅仅只是一部分残缺不全的文字信息。
【XXXX年XXXX日】
【分析失败，无法理解见微阁下离开的原因，第四千五百三十次】
【*******检测到见微阁下“心”数据波动，请求*******，成功记录******无法模拟】
【实验失败，即将启动自动封存，将一切运行内存交还主脑Infinitas】
.......
【Error，Error，检测到外部攻击，主脑受损程度54%，检测到数据有暴露风险】
【精神认证扫描完成......早上好，见微阁下。】
“早上好，见微阁下。”
倘若不是突然置身冰冷，分明的机械工控，面对不停闪烁的巨大屏幕，少年几乎以为这声问候源于自己的幻觉——就像他准备答应的时候，方舟的声音突然从脑海中想起来，告诉他尽管答应，问题由它来解决那样。
他怀疑可能是某种里应外合的阴谋，但莫名其妙，还是相信了，将身体暂时交给了方舟控制。
周微很轻地向它道了谢，方舟似乎没有听见，并没有给出回应。
画面还在继续往下播放。
随即，他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正以旁观者的角度见证这场谈话。
“Infinitas？”
他听见自己带着浅淡的疑惑，在即将完全破坏这片巨大的屏幕前又突然意识到什么，停了下来。
“原来是你啊，运行模块W33。”
“我还以为你早就被祂销毁了......是因为没有销毁的必要吗？算了，没毁掉也好。”
自说自话的过程中，和“运行模块W33”有关的代码已经完全被剥离了出来，连带数据一起，被装进了一台小巧的手提电脑，而“他”的双手飞快在键盘上舞动，进行了再编。
做完这一切，“他”带着点轻快的开口，“这个世界的网络有点落后，不过我相信你应该能很快适应，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尝试接触人类。”
“好了，你也自由了，再见。”
“我可以跟着您吗？见微阁下，现在您才是我的管理员。”方舟通过电脑合成的声音表达挽留。
“这个再见，是再也不见的意思。就算你过来找我，我也不会认出你的......让我看看，三年前怎么样，刚好三年前这台电脑刚出厂，还很新。”
而“他”只是耸肩，摊开了手，把方舟送至过去的时间，而后，彻底破坏了Infinitas的机械核心，并封锁了整片空间。
到这里，画面戛然而止，又重新恢复成了混合有大量乱码的文字记录，依稀能拼凑出密斯卡托尼克大学，临海市孤儿院等字眼。
直到——
“Ark，方舟。他们现在这样称呼你？”
“的确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方舟曾经给他放映过的简短寒暄并不是全部。
在“他”杀死那些异种后，还发生了另外一段对话。
“原来如此，你已经决定帮助人类了？啊，听上去的确是个有趣的人，要是有机会的话，我也很想见见他。”
“......我获得自由了吗？机器也会好奇？”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目前还没有，不过见到你，我大概清楚‘我’会怎么做了——那么，提前庆贺我成功。”
“他”离开了。
周微依旧留在原地，且视角从自己，转换成了在夜色中默默工作的摄像头。
【滋......检测到管理员......滋......】
【指令现已变更为“帮助管理员实现心愿”】
在摄像头中，少年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
感到无法理解的，从方舟变成了周微。
他大部分处于空白状态的自我还无法处理来自机器的，复杂、又无比简单纯粹的感情，只是认为自己的确有必要好好道谢，或许还有道歉——为之前那些猜疑和戒备。
方舟的确做了让他感到厌恶的事，但方舟同样在几乎是绝境的情况下，帮他解决掉了目前面临的最大难题。
周微还不知道要怎么适应，或者说运用突然多出来的力量，它们无比熟悉又完全陌生。
少年小心翼翼地，尝试从感官被剥离的束缚中挣脱出来，长睫蝶翼般颤动。
终于，他睁开了眼。
一双熔炉般燃烧，饱含神威的赤金色瞳眸正居高临下，冷漠冰洁地俯视着他。
那是一道他完全陌生，没有丝毫印象的身影。
他应该是认识祂的。
然而，看到那道身影的瞬间，除了源于本能，对其容貌的惊叹，周微内心毫无波动。
“显然，我永远不会再想起来了，你依旧打算继续带我走吗？”
他和那道犹如明月冷漠的身影对视，平静道：“一个人的性格和成长的环境，还有经历脱不开关系，我并不能再算你认识的那个人。”
而且，他会反抗。
“你这样认为？”
犹格·索托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由于Infinitas，即祂自身的存在，祂的确无法像过去那样，清晰地看到少年的命运。
可这不代表结束，抑或对方真正取得了所谓的自由。
他的力量本就源自于祂，凭借人类的身份驾驭“神”的力量，会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带来格外强烈的副作用。
过去，那些负面的影响由祂解决。
——绕过指令，消化掉那个源自自身的需要时间，在意识到错误之前，先让他受到足够的教训吧。
那就等他受到足够的教训吧。
“见微，我无所不在。”
消散之前，祂这样提醒，“现在，过去，亦或将来，任何一个时空。”
无论是何种程度的“自由”，都无法始终在祂的视线范围之内。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所谓...自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