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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寻泽 ...

  •   又是一场雨落下。这或许是今岁最后一次了。

      接连几次高烧后,纪承毓终于学了乖,难得没在雨天乱走,待在屋里盯着空白纸张发呆。他旁边放着各色颜料,显然是备着用以作画,只可惜执笔者想不出什么,因而枯坐许久仍是一笔未落。

      这院子是他向人家租来的,地处城郊人烟稀少,幽静得很,免了他许多烦恼。

      近几日纪承毓发觉自己的记忆有了些错乱,恍惚过后便记不起方才做了什么,或者几段记忆被胡乱拼接,以至于他时而分不清究竟什么是真实什么是虚幻。

      他看着空荡见底的瓷瓶,轻叹了口气。时间不多了。

      继续耗着也是无用,他索性不再强求,起身走到窗畔,望着屋外落雨放松心情。

      这时他突然瞥见,朦朦雨雾中似有一人影跌撞,只是相隔太远,辨不得男女老少。晚秋近冬时天气寒凉,可那人明显未持雨具,以身硬扛冷雨,便是再强的体魄也逃不过一场大病。

      纪承毓移开了目光。远郊野林忽现孤身者,虽不至于是魑魅鬼怪,但多少也沾着些麻烦。

      可天意使然,那人虽浑噩却恰巧走正了路,眼见着人影越发的清晰。

      纪承毓本想关窗,然而手触及窗棂时又突然顿住,最后收回了手,静静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事实上,不止纪承毓这边犹豫,那林中客心中也直打鼓,

      他走了不知多久才走到了这林子,本欲就地歇息,没成想天公不作美突然下了大雨,他本就体弱,要是真这么浇下去,自己还没找到人,就先把小命扔在了这。

      所以他一咬牙,强忍着疲累继续向前,不抱希望地寻找着避雨处。头昏脑胀的他视线模糊,干脆低着头一闷气往前走,谁曾想不经意间一抬头,还真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院落。

      虽惊讶于为何林中会有住宅,但当务之急还是躲雨要紧,他顾不得多想加快了脚步,直到走进才勉强看清,窗畔竟站着个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着实吓了一跳,站住脚步定了定神,才继续试探着向前走。

      其实很难说纪承毓和他谁看起来更骇人,荒宅人影、林中过客,彼此彼此。只不过两个人都下意识忽略了自己的不寻常,才会被另一个人惊到。

      到了门口,那人向内望了望,而后高声道:“冒昧打扰,主人家莫怪,只是天实在糟得很,望您能允我入内暂避一避,雨一停我便离开。”

      屋内久久没有回应。

      那人心一沉,但仍有些不甘心,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提高了音量防止被雨声遮盖。

      仍是无人应答。

      长叹一声,那人只道是屋主人不愿,转身便要离去再寻庇护。

      可就在这时,院门突然开了个缝——里面的人答应了他的请求。

      那人大喜,连忙转回身,不过匆忙之下仍守着礼仪,又叩了叩门板,才推门入院。

      院门正对着主屋,檐下,纪承毓淡漠而立,见那人到来,侧过身,示意他跟随入内。

      “多谢主人家收留。”那人站在门口使劲拧了拧衣服上的水,虽不能解决什么问题,但好歹不至于滴得满地都是。他将身上背的小包裹解下,小心抱在怀里,一方面怕脏了纪承毓的地方,一方面像是护着什么。

      大雨早将他淋了个透彻,此刻的他扮相实在狼狈,但他仍旧努力整理着,做足了礼数。可是无论他再如何小心,也不可避免地留下了污泥草叶,沾在原本洁净的地板上。

      他无奈苦笑,最后摸了摸身上,掏出些银两。“抱歉,脏了您的屋子,我身上没带什么,这点银钱算是赔罪,还望您不嫌弃。”

      然而纪承毓只是摇了摇头,走到里屋,再出来时手上捧着一摞干净衣物。

      “这……这怎么好意思……”青年连忙摆手。

      纪承毓神情淡淡,见青年不接,也不强求,只是将东西放在一旁桌案上,而后示意青年过来坐。桌上放着一对茶盏,纪承毓提起壶斟满清茶,而后将其中一杯推至青年手边。

      “多谢。”青年怕弄脏椅面,不敢坐稳。他将小包袱安稳放在腿上,腾出双手,而后端起杯,以袖掩面浅抿了一口。

      这时他才发觉,纪承毓到现在都未发一言,只盯着自己看。

      青年略有些不自在,但念及纪承毓的恩情,也只当是他脾气古怪,努力忽略就是。

      而纪承毓也确实很快就移开了目光,也不理青年,只起身走到案旁,继续在空白纸张面前消磨时间。

      青年更尴尬了。从进屋到现在,纪承毓不问他是何人、来自何处,现下又干脆将他晾在了这,整得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思量再三,青年还是选择了主动些,试探着开了口:“您……不问我些什么?”

      闻言,纪承毓抬眸,而后指了指喉咙,摇头。

      青年顿时哑了声,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字。

      纪承毓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毫不在意。

      最后还是青年自己调整过来,满脸歉意:“抱歉,是我冒犯了。”

      纪承毓没在乎,招招手,让他过来。

      这时青年才注意到桌案上的东西,忍不住问:“先生这是练字,还是作画?”

      “画。”反正也无思路,纪承毓干脆将画绢当成了草纸,提笔写下。幸亏当时赵继宁给他的银钱足够他挥霍,不然实在可惜。

      左右也无事,开了这个头,纪承毓也不打算就这么结束,继续写:“你是何人?”

      或许是为先前事心中歉疚,青年答的干脆:“我叫常泽,平州人。”

      纪承毓抬眼。平州,这可是个好地方。

      不过他并没着急细究,顺着方才的话接着写:“为何来此?”

      “寻我胞弟。”常泽犹豫一瞬,还是如实告知。

      说到这,他似乎有些尴尬:“我家中也小有资产,因而此番出门也带足了盘缠。谁知半途遇见流民,我一时不忍分出去些,结果教人盯上了,抢了我的东西。我拼尽全力护下这点,但也所剩无多,这才不得已穿行山野,狼狈至此。”

      纪承毓了然点头。以常泽所表现出的举止气度,断不是寻常人家,却落得这番境地,现下他所说算是解释了缘由。

      见纪承毓久久没有回应,常泽以为是自己的话被他误会,连忙解释:“公子莫要多想,我说这些绝不是有所企图,只是担心公子疑我来历,才多讲了些。”

      纪承毓轻颔首。

      常泽松了一口气,而后垂下头,蹙眉长叹。他的声音很轻,似是自言自语:“小游……”

      常泽,常游。想来他口中之人,便是他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寻得的至亲。

      纪承毓想起了邺儿。重伤昏迷,醒而失智,这是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关于其弟的消息。

      说到底是他害的他。他比不得常泽,他连去见家人一面的可能都没有。

      或许是一时共情,纪承毓轻叩桌面示意常泽抬头,而后在纸上写下:“可愿一叙?”

      常泽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看似不近人情的纪承毓会主动问及。

      “我亦有兄弟。许久……未见。”纪承毓的笔尖在“未见”二字上停留,以至于洇了墨,字迹略有模糊。

      常泽恍然大悟,沉默过后,终于是答应下来:“……也好。那我便与先生说说吧。”

      “家弟三年前突然起意,要到西北参军。实不相瞒,我家世代经商,从未有此先例,但架不住家弟执意如此。临行前约定每月传信给家中,起先一年还无事,可后来这间隔逐渐变长,到现在已是一年多没有音讯。”说到此处常泽语速略快,显然是心中忧急。

      西北?纪承毓轻皱眉,按常泽所讲,其弟常游参军时,神威军尚由自己统帅;至于变故发生……恰好就是从他失势时开始。

      巧的很。但纪承毓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直接的关联,一个他毫无印象的人,当也不会受自己的牵连。

      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西北军离此甚远。”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纪承毓现在所处地界,当算是南方。

      常泽在此之前基本可以说是从未离开过平州,更不会见过纪承毓,此刻见其作思索状,也不会将他和那个声名显赫的将军联系起来。他料到纪承毓有此一问,因而早也准备好了答复:“我已去过胥城地界,托了关系打探家弟下落,然而……一无所获。军中并无他的踪影,簿册中更无其姓名。我没了方向,走投无路之下翻看他上次寄来的信,信中提到了南三州,我便想来此碰碰运气。”

      大昌疆域辽阔,总设十州四城。胥城便属四城之一,而常泽所说南三州,则是永州、泽州和纪承毓如今暂住的疏州。

      这理由听着无甚问题。

      纪承毓点头。这些问过,纪承毓便该问些他真正感兴趣的事了:“平州近来如何?”

      “这……我离家日久,先生若是问近日事,我所知不多。”常泽面有为难,他离开平州已有半年,再加上后来遭了贼,他已经很久没和家里有联络了。

      “两年前如何。”纪承毓没在乎,接着问。

      常泽的脸色有一瞬的古怪。纪承毓这个时间实在是指向明确,而常泽也确实记得两年前平州的变化。

      但纪承毓就像是没注意到他的反应,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后常泽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不过在此之前,他要先问一句:“恕我冒昧,但先生为何要问这个?”

      纪承毓提笔欲写,然而将触未触时又突然顿住,迟迟不能落下。他暂且收回手,闭上眼深吸口气,才下定决心似的落了笔墨:“有……人在那。”

      他到底是没写出那个“家”字。

      常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平州算是十州中最偏僻闭塞的,因而但凡有些变化都逃不过当地人的眼睛。”常泽没直接进入主题,先铺垫了两句。“如先生所想,两年前,确有一户人家搬入平州。只是那家人深居简出,这么久过去,我也只是见过他家的下人,主人家有几口、是男是女,我一概不知。”

      闻言,纪承毓只是轻轻点头,神情中并无波澜。他心中早便有数,如今问及,也只是确认猜想罢了,并没指望能从常泽这了解太多。

      常泽话只说了一半,此时却见纪承毓似乎不再关心,这另一半话憋在嗓子里,实在难受。

      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把话说完:“先生,恕我直言,那家人来历实在古怪,甚至有传言说见过官兵在附近走动,以我陋见,先生还是少有牵连为好。”

      纪承毓知常泽并无恶意,这番话也是真心劝告,自不会怪他什么。

      “多谢。”纪承毓在纸上写下。他却也没正面回答常泽。

      天色渐晚,屋内光线昏暗,纪承毓将案旁灯盏点上,映亮了一方空间。

      他又开始盯着常泽看,直勾勾地,整的常泽一阵发毛。

      “先生……?”常泽忍不住喊他。

      纪承毓摇摇头,示意无事,转而从怀里摸出瓷瓶,倒出一粒丸药,也不就水,面不改色直接吞了下去。

      常泽不明情况,但见纪承毓恢复正常,也就没多问。

      这时纪承毓又提起了笔:“你欲往何处?”

      “这……大概会先想办法回家吧,没办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到这,常泽露出个苦笑。“没有路费,别说找家弟,我能扛几天都是难说。”

      “你若是就此返回,错过线索该如何。”纪承毓接着问。

      常泽神情中有一瞬间的落寞,语带感慨:“错过便错过吧,只能说缘分未到,但只要心中有个念想,总能找到的。”

      “我帮你。”

      “不可!”

      常泽大惊站起,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甚至于太过慌张,手中包裹不留神磕上桌角,“邦”地一声闷响。“先生收留我已是大恩,决不敢再让您做什么!”

      “你解我疑惑,只做谢礼。”纪承毓神情平静,像是下了决心,不容常泽回绝。

      可常泽也是坚持:“先生,且不论你我萍水相逢,您尚不知我为人如何,能否还得了恩情;就只说我寻家弟,此事本就是大海捞针,若是久寻不得,难不成先生还要一直救济我?”

      两人一时僵持不下。纪承毓一直是神情淡淡,可常泽却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像是在竭尽全力压制着什么。他攥着包裹的手指节泛着白,布料被攥紧,勒出其中物体的轮廓——应是个盒子。

      最后,还是纪承毓无声叹息,写下:“我赠你一幅画,只作纪念。不必还。”

      常泽骤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好。”情绪激动之下,他眼眶微红。“先生要画什么?”

      “与我说说令弟吧。”纪承毓没直接回答,写完这句,他便另取过一幅洁净的画绢,默默研墨。

      常泽突然沉默了,而后将包裹放在桌案一角,又坐了回去。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放下包袱,但是目光也不曾移开。

      良久,他回答,声音微哑:“那就麻烦先生了。”

      ……

      常泽说了很久,关于常游的,事无巨细。他从他兄弟二人年幼时讲起,一直说到他们分别的那天,恨不能将每天每时每刻都讲给纪承毓听,甚至有时为了个微不足道的细节而停顿,直到从记忆中取得例证再继续。

      而纪承毓,从头至尾未曾打断过他,只一心盯着画卷,跟随着常泽的故事运走笔墨。

      直到乌云散尽,天际终于现了一线天光,常泽如梦方舒,停止了讲述,而纪承毓也正好落下最后一笔。

      他二人就这么坐了一夜。

      茶水早已耗干,却没有人在意,以至于此时此刻两个人都是口干舌燥,尤其是常泽,嗓音早已嘶哑。

      “……叨扰先生了。”常泽强忍着喉咙的不适,道了句歉。

      纪承毓摇摇头,阻止了常泽再说下去,放任画卷自然风干,起身去备了新茶。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润喉解渴要紧,因而他也倒了些昨日收集的泉水,直接端了过来;常泽折腾这许多日早就不在乎这个,也就直接喝了。

      屋内静了很久,直到茶汤滚沸打破这种沉寂。

      纪承毓坐回案边,移开镇纸,将画卷递给常泽。

      不知为何,常泽似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长吐出一口气,双手将其接过:“多谢先生。”

      他低头,在目光触及画卷的一瞬间,便愣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纪承毓静静坐着,并没有打扰他。

      又过了很久。“啪嗒”一声轻响传来。

      纪承毓抬起头,看见不知何时常泽竟笑了,笑得释然,纪承毓甚至从中看出了一种解脱。

      常泽轻轻将画卷放下,又将其小心卷起,最后放在一边,紧挨着包裹。他这才抬起手擦了擦脸上残留的泪痕,对纪承毓说:“是我失态,先生见笑了。”

      “无妨。”

      这次纪承毓没再写字,他开了口。现在他的声音较之前更加可怖,毒性发展到如今已经将他的身体破坏得千疮百孔,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消耗他破败的根基。

      常泽着实吓了一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是纪承毓开了口。

      “先生实在不必如此。”见纪承毓如此,他略一思考便能想出其间关窍,常泽心中大有触动。

      他接着说:“先生画技出神入化,单凭我几句胡话,竟画的如此相像。我思弟心切,一时失礼。”

      纪承毓没说话,只是点点头。他心中其实有数,他并不是那妙手丹青,至多是见人见事多了,能画出点旁人没有的神韵来,常泽的话实在夸张。

      这画,充其量算是个心理慰藉。

      “好了,”常泽站起身,对着纪承毓恭恭敬敬施了个礼:“我叨扰先生已久,现在外面已经天晴,我也是时候离开了。时间不等人。”

      但纪承毓摇头:“一夜未眠,不如歇息阵再走。”

      常泽笑了,道:“多谢先生美意,只是现在我满心皆是寻人,睡也不安稳,不如早些走。先生大可以放心,我身体虽不比行旅人,但也不至于这么脆弱。”

      纪承毓没再说话,算是默许。

      常泽将小包袱再次抱起,手中拿着那幅画,最后对纪承毓再施一礼,转过身。

      然而没走出几步,常泽猛地瞪圆了眼,一声闷哼栽倒在地。

      ——他身后,纪承毓面无表情地收回手。

      “……不必逞强。”纪承毓轻声道。既然常泽不愿意留下来休息,他只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见常泽昏得彻底,纪承毓也终于不再强撑,一口黑血喷洒前胸。他以药物压制蛊毒发作,又在虚弱时强忍剧痛开口说话,再加上最后这一下动用的一点武功,他没直接和常泽一块躺下都是奇迹。

      好半晌,纪承毓终于缓过气来,抬起衣袖随意擦去嘴角残留的污血,而后走进里屋。不多时他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床被褥,直接盖在了常泽身上——他实在没力气再将人搬到榻上去。

      做完这些,他坐在一旁椅子上调整呼吸,看着双眼紧闭的常泽发呆。

      “多说,多错。”这话既是喃喃自语,也是说给常泽听的——尽管他现在听不见,更没法回答。

      缓了缓,他接着说:“神威军军纪森严,怎会让你看见花名册……那新将领当也不会如此糊涂。”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常泽在骗他。或者说,半真半假。

      常泽确实是为了寻胞弟离开平州,但他去西北绝不是一无所获。他故意提起一些细节试图让纪承毓相信,可到头来成了画蛇添足,反倒让纪承毓察觉到他的隐瞒;他本可以萍水相逢不愿深谈为由直接略过,可偏偏过于紧张,而下意识选了编造谎言。

      可纪承毓不明白他为何如此。

      他不觉得常泽认得他,就算常泽表现反常,却也只是面对陌生人不确定的试探。常泽能走到这里遇见他,绝不单是机缘巧合,更不是像他所说为寻其弟而来。

      ——有人给他指了大概的方向,目的就是自己,这是他的直觉。指路这人应是对自己非常了解,然而又不能确定自己在何处,便借了常泽的力造就了这一场“偶遇”;但是那人又没有告诉常泽自己的真实身份又具体身在何处,任由他大海捞针。

      可什么人能得知自己尚在人世,又能猜到自己的行踪,还要费这么大力气找个不相干的人寻他,却不亲自来。

      “你在军中究竟知道了什么……还有你弟弟……”他轻叹。

      躺在那里的常泽双眉紧皱,有泪水自眼角落下。如他所说,便是睡了,也不能安稳。

      常泽其实早就找到了他想要的,来此处只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纪承毓又赠了他一份短暂的梦罢了。

      他看着常泽怀里的包和画。就算昏倒,常泽都没有放手。

      像是抱着他的全部。

  • 作者有话要说:  嗨嗨,月更选手突然冒泡(被打)(抱头逃窜)
    这下是真的开始往结局走喽……过去的事交待差不多了,时间线马上就和正常线接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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