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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拾花 ...

  •   莫约有一个月了,姜附和那男人也很熟了。
      男人名叫玉眉传,是边境一个小国的国师,说自己是个修仙之人,还会寓言观星象占卜算命。
      这人都没有他想的那么会心眼,把他抓过来竟然只是为了让他练练一种法力,说是他非常适合这种法力。
      前一个半月在练习剑法,刀法,强身健体,并且他也发现了自己有这方面的天赋。一个半月后开始各在各种藏书中学习这种法术。
      虽然他仍感觉这之中有不可测的阴谋,不过至少现在这个玉眉传并不想害他,他也就先坐观其变。
      又过了一年又一年,到他二十岁的时候,玉眉传就已经赞扬他说:
      “行了,我觉得你的法力应该练成了。西边佗莲山有个溶洞,特别安静,法力凝结度高,特别适合修炼,你就自己去那里修炼吧。”
      姜附有些不敢相信:“你就这样放我走了?不是说好了要利用我吗?”
      玉眉传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是啊,那是当然。只不过我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你该怎么被我利用就是以后的事了。”
      姜附被他这话说的一知半解,他们俩的现在的关系虽谈不上密切或好,但也非常的正常友善,至少不是僵着的。
      连利用现在放在他们俩之间都觉得像个笑话。
      一直冷着的脸这时转了过来,投向了略微有些疑惑的目光。
      玉眉传浅浅的笑了笑,没有做解释。
      就在姜附以为这件事要过了的时候,没想还没等到第二年春天,这年冬玉眉传所在这个边境小国就被大国吞并,玉眉传也因重剑身亡。
      那一年大雪,他孤身一个人,携着一只猫,一根簪子和一捆长鞭,向西方溶洞奔去。
      猫已经很老了,跟不了多久,半路就被冻死了。
      姜附把猫埋在了路上一个还算干净平坦,植被茂密的草地里,默念了一声哀悼,然后一甩衣袖离开。
      又走了一炷香的路,他突的半路停住,用双手捂住了脸,不住地向下滑落。
      这一年寒冬,在去溶洞的路上,一个正值二十岁风华正茂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却已感觉到悲伤满头,孤独寂寞。泪珠滑下,慢慢的滴在了雪地上,结成了一个个小小的冰珠子。
      晶莹剔透,倘若神明的皎皎月凌波。

      芳华年间,八月初阳,姜附已活了六十五个年头。
      令他不解且恐惧的是,他的容貌仍停留在了二十岁。
      二十岁一个他该多么纪念的年龄啊。
      盛夏的中午炎热且十分顽皮,它们想把人烤成美味的肉干,送进大地无情的嘴里。
      姜附揣着一根鞭子在路上走着,他早已不从画画业了,是怕被人认出来。
      他这不变的容貌在哪儿都是个另类,所以这导致他过了十几年就要换个地方生存,防止被他人看了出来。
      现在他正在做工作是一个马夫。正巧今天他的雇主不在,给他放天假。他没什么事干,就在街上闲逛。
      虽说他本来就不是闲逛的性格,但他总感觉待在马棚旁的屋里今天会出事儿,心神不定间正巧出来走走。
      姜附边漫无目地的在路上走着,边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这地儿是这座城池所最有名的万象街,正巧现在临近当地的一个民俗节日,所以分外的热闹。
      这节乃忘川节,是为了供奉一座邪神,熄灭邪火,传扬良善。相传,这里曾经来过一名妖女,这名妖女,性情极其玩物恶劣,最喜欢玩弄人的精神和生命。大家为了保护自身的平安,只得每年供上九对童男玉女,已显示忠心,求得来年顺利。
      后来一位带着白狐面具的男子出现,为保大家平安捉得妖女,变成其中一名童男,趁机偷袭。最后不知为什么,自那时起,妖女和狐面男子都未出现过。有人传是:狐面男子杀死了妖女,自己也牺牲,有人传是:将在妖女将要吃男子所变的男童时男子现出真身,妖女一见钟情,与之相爱,最后两人成为眷属,妖女改恶行善,不再打搅百姓了。
      不过哪种说法都是传言,近百年来,这个供奉童男童女的习俗还是未变,不过多了一个在当天戴面具上街游逛的习俗,所以虽然还没有到节日当天,已经有很多卖面具的商贩在街旁呼唤客人了。
      姜附刚到这座城不久,只听过一些传说。他对这种节日并不感冒,所以当他看到人们纷纷挑选购买着自己心仪的面具时,并没有一同上前去买。
      百无聊赖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在摊子前挑着花里胡哨的面具,有白狐的,有黑狐的,有红狐的,还有各种张牙舞爪怪兽的,血红的眼睛黄色或黑色的绒毛怪吓人的。也有一些较女性的,用金丝掐边儿的面具上镶嵌着琉璃花瓣,坠着五彩宝珠。也有一些相对来说可爱的适合小朋友的,比如小猫面具,小狐狸面具,小狼面具,一律用毛茸茸的布料,拟着动物的样子裹成形状,动物眼睛的地方露出两个洞来,耳朵的地方毛茸茸的,很是可爱。
      他往前走着,想找个地儿歇歇脚,于是往左边的胡同里拐了拐,找到了个偏僻人少且便宜的茶馆。
      运气极好的,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店小二坐在板凳上剥着瓜子儿,见他进来,只抬某扫他一眼,又专注地磕自己的瓜子儿,瓜子皮儿落落的到处都是,姜附脸上没表情,心里却冷冷的皱皱眉,表示嫌弃。
      他刚想让小二上壶茶,叫上一盘杏仁酥。就听门外传来咣当一声,随即是什么物质东西碎裂的声音。
      小二一惊,手上抓着一捧瓜子就往外跑。到了门口一望门外,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进了店把门一关。
      姜附没有理这些动静,只是对店小二道:“一壶茶,一盘杏仁酥。”
      小二面上十分害怕,像是见到了阎王,这时听到有人要点餐,不耐烦道:“我关门了。”说着就要赶人。
      那店小二长得挺壮,看到面前这人还挺不识相,上下打量着他给了一个评价,长得挺高的,比他高上半个头,身子看着挺,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瘦的很。
      姜附面上冷冷,本来还行的心情现在被抹上了一层冰,周身冒着寒气,没有理那店小二,自顾的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店小二感受到了这男人身上突然散发的冰冷的令人直哆嗦的寒意,突然不知道外面里面哪个更安全点。
      刚才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出去一看,发现是自家门外的木桶被打散了。门外是打散木桶的几个粗壮大汉,其中一个抓着小孩的后衣领,那小孩正在拼命地挣扎,他狠狠地咬了那壮汉几口,那个壮汉立马把小孩甩开。另一个状态随即跑过去,又把小孩抓住。小孩却极其顽强,战斗力十分充足,连踹带打带踢的,竟把两个壮汉弄得手足无措了。
      店小二本来想的是自己赶紧拿包准备偷溜,因为他知道:那是在为忘川节的供奉童男童女做准备。忘川节供奉小孩的习俗,孩童必须由固定升高固定体重,形貌相似的人来抢。而且在抢孩童的过程中,必须全程秘密进行不得被人看到,不然就相当于看上了妖女盘中的晚餐一样。这是万万不可的死条例,犯了,是会遭到诅咒的。
      现在,他看到了这一幕,既不能被他人发现,又不能坐以待毙,只能逃跑。
      可现在屋内有个人,还是个看似弱鸡,实则气质阴郁,十分不好招惹。即使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破旧衣服,也难掩其中隐藏的冰凉戾气。
      而且他感觉这人就像死人一样,身边没有活人的气息,一阵阴风刮过间,如同已身卧坟墓,一阵悄然来临的阴意传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手,摩梭着他的皮肤,他的神经,吸取着他身体里的血液。
      他面对了两难的结果,直接僵在了原地,扑通一下地跪了,感觉身体里的血液都被抽干。
      姜附面无表情,也没有看店小二,一脚把门踹开,正巧看到那俩劫匪把男童绑住放入袋子里的画面。
      他冷眼走了出去,在两位汉子旁边,脚步略微停了一下,但还是继续往外走。
      那两位汉子显然一愣,显然知道这地儿的习俗。按道理,现在看到他们抓人的话,应该是大声尖叫而立马跑开的。从茶馆店里出来的高瘦的男子却面色如常,毫不理会。
      不过他们也没多管,拉着小孩就要往里走。
      两位汉子刚想抬起布袋,突得眼珠子一翻,脸上血色被推得一干二净,直直的哐当一下倒在地上,像是晕了又像是死了。
      姜附的脚步挺住回过头来,身上忽然飞出了一捆鞭子,鞭子在天空中舒展了开来,凑到那袋子前,啪,一下把袋子抽出了一个大口。
      里面的小孩立马从里面滚了出来,浑身颤抖,眼圈红的跟兔子似的,泪水直往外涌,嘴里却塞了东西喊不出来。
      熙熙像是立了头功似的整根鞭子一下子挺直,像极了干了好事的孩子在向父母面前证明自己有多厉害的是插着腰挺着背的样子。
      姜附没什么表情,眼神稍微动了一下,熙熙立马委屈巴巴的扭了扭身子,又窜到那孩子旁边,啪一下把绳子也给抽断了。
      小孩身上的绳子是断了,他却没有一定要挣脱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的呜咽着大哭,由于嘴里塞了东西,那呜呜的声音显得特别难听。
      姜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了起来,他想着这小崽子被自己救了,还帮他解了绳子,现在还不快点爬起来,要走就走,还在这里哭?算什么东西?
      小孩越哭越猛,大大的眼睛无辜又无助的看向了他,双眼直勾勾的往他的心里钻着,并没有因姜附浑身的寒意而退缩减弱半分,似乎在向他求救,让他亲自过来解救自己。
      姜附不知为什么的就情不自禁黑着脸走了过去,把他一把拽了起来,把他身上的绳子和嘴里塞着的东西都扯掉了
      小孩似乎被他有些暴躁撕扯绳子所带来的摩擦弄疼了,因为没了嘴上塞着东西的束缚,哇的一下哭的更凶了。
      姜附突得就想把他弄死了,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他把小孩放在了地上,拍了拍他身上的灰,脸色依旧阴沉着。
      他观察的小孩,意外发现他穿的都是好货,看着还挺有钱的。衣衫飘然若仙,白衣嵌着金丝,衣服上绣着兰花的图样,绣工精致的仿佛不出自于人手。
      小孩不光衣服看起来价值不菲,连头发扎地都一丝不苟。不同于常人的,有些浅色的头发被金色的发带缠着,在后脑勺上裹成一个丸子头,其中翘起的一丝卷发,给整个人添了一抹灵动。
      这小孩儿长得也挺灵光好看,虽然哭的那叫一个稀里哗啦,却也能看出是个眼含桃花,唇角带着春光的美人儿。
      姜附无奈地看了他一会儿,小孩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终于不哭了,小脸抬起来,迷迷糊糊间给他咧了一个委屈巴巴的笑容。
      不知为什么的姜附感觉自己心里突的被就给戳了一下。
      他心道:一定是这小屁孩儿的笑容,太贱了。
      他拉了个小孩一把,语气冰冷:“滚吧。”
      小孩立刻一副蔫了吧唧的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的样子,吧唧一下的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一个劲儿的把眼泪往他的裤腿上蹭。
      姜附身体的冰寒又盛了几分,连熙熙都忍不住在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不敢靠近他的主人了。
      那小孩却视若无睹,反而哭得更欢了,紧抓着裤腿就是不放。
      姜附一抬脚,他也跟着被抬了起来。
      这下彻底把他给整无语了,他刚想甩腿,却听一个小孩闷闷地道:
      “哥哥不要抛弃我,我和爸爸走丢了,我好怕怕,能跟着哥哥吗?”
      姜附整个身子一僵,愣在原地,显然没有受过熊孩子撒娇的洗礼,瞬间手足无措了。
      他站在原地思考了良久,似乎过了一个世纪后,他把那个小孩儿拎了起来,语气硬邦邦地道:“你要是再哭,我就把你扔到河里喂鱼。你要是不哭,我就带你去找你爸爸。”
      小孩瞬间不哭,川剧变脸似的,又堆上个笑容,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直对他眨巴着。
      姜附撇开头,把小孩扔到地上往前走去。
      小孩立马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小短腿在后面跑。
      前面的人一顿,脚步放慢了些。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走到外面街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姜附怕那孩子走丢了,把他的手往上一捞,抓住,然后面无表情的拉着他往前走。
      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了一阵,姜附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儿。他问了小孩儿:“你爹爹在哪里?”
      那小孩儿一嘟嘴唇摇了摇头,语气诺诺地道:“我不知道。”
      姜附深吸了口气,觉得自己今天意外的有耐心,他又问:“那你们最后是在哪里见到的?”
      小孩的语气更加怯懦了,他又摇了摇头,连那声不知道都卡在嘴边,嗡嗡的听不大清。
      姜附感觉自己的心有点承受不住。他停住脚步,回头看那男孩儿,眼神跟刀子似的,刚想问出口:“那我怎么帮你找人?”却不知为什么就突然发不出声了,话卡在喉咙里半天,最后怒瞪了他一眼又回过头来,拉着他慢慢的往前走,手上力道也加了把劲儿。
      小孩有点委屈,但是又不说一张脸埋埋在衣领子里,垂着头一言不发。
      姜附走了一阵,也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于薄情了,这看着也就七八岁的小孩子,哪能记住什么事儿啊?和家人走丢了,必定是害怕的六神无主,哪还会记得什么细节性的问题啊,再说自己的语气那么严厉,肯定把他吓坏了。
      他虽然觉得自己就带着小孩走,确实行不通,但也无事可做。想了想准备把他交给府衙,让他们帮着找人。
      到府衙的路上正好要经过这条街,顺路。姜附想着就这么办了,于是转过头,语气放缓了些,对那小孩子道:“我不知道任何关于你的信息,所以帮不了你找到你的父亲。先送你到府衙帮你报个案,让他们帮你找到爹爹好吗?”
      小男孩抬起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似乎眼里有些不舍,小手轻轻揉捏着,最后小声的说了句:“好吧。”
      姜附松了口气,脚步也轻松了许多。
      那小孩似乎稍稍安下了一点心神,现在开始好奇地左顾右盼,更加有兴致。一双仍然红彤彤的桃花眸睁得大大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姜附观察到了那小孩变化的神色,顺着他的眼神望去,发现了他正在盯着的那个狐狸面具,没忍住地问了一句:“你喜欢?”
      小孩立马用力的点了点头,脆生生的道:“我喜欢!”(是不是后面该加个你字?)然后就用着期盼的目光看向了姜附。
      姜附下意识的想:就给他买吧。然后突然打住,他自己明明并不富裕,为什么要给一个陌生的小孩买东西?
      他这样想着却招架不住小孩期盼的目光,神游似的竟然拉着小孩走到那面具摊前。
      小孩立马很不客气的,把摊子上他看中的那个白毛狐狸面具揪了下来。
      那面具并不是小孩子的款式,却也意外的灵气可爱。雪白的绒毛,空洞的眼眶旁还有一圈往上翘的红色和金色绒毛。耳朵处的绒毛更加长一些,是金色和红色的渐变色,十分逼真。
      那小孩儿二话不说就把面具套上了,俏丽的面具在他脸上更加灵动非凡。透过面具,从眼睛上特意留着的洞看过去,那双大大的桃花眸更是被衬得美艳动人。
      本该妖艳勾人的狐狸面具在他的脸上竟然呈现出了一副天然单纯的俏皮。
      姜附的心里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拍打了一下。
      算了,买就买吧,他想。
      正当他想问那卖面具的摊主多少钱时,小孩又立马踮起脚尖,从那面具摊上又揪下一个面具,直接塞进了他的手里。
      姜附一愣,看一下那面具立马又黑了脸。
      这小孩给他塞了一个,镶着珍珠掐着金丝下面还留着一抹长长流苏白纱的面具。
      他用冷冷的目光表现了小孩,却见那小孩又用期待的不可否置的目光看着他,顺便指了一下他的脸。
      他语气有些暴躁生硬,头也不抬对那面卖面具的人道:“两个多少钱?”
      买面具的人报了一个数,幸亏不贵,姜附掏了钱,想:当自己日行一善了。
      那卖面具笑面盈盈地打着呵呵:“公子,这是给令妻儿买面具吗?令郎可真是可爱啊。”
      姜附冷冷转身,拉着小孩就走。
      小孩儿可高兴了,一下子又抱住他的大腿,差点害的他摔了个踉跄。
      姜附心里不知为什么的,不是特别痛快。他把面具塞进了袖子里,把粘着他裤腿的小孩拉下来,道:“好好走,不然就把我给你买的面具还我。”
      小孩这回得瑟了,不听他说什么,就是抱着他的腿不放。他叹了一声,自己都觉得自己脾气好的把他拎了起来,扛到肩上去。
      姜附觉得他今天遇到这小孩可真倒倒霉大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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