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竹马死对头的猫》枳厘

15、线索

　　眼看着尹默庭陪着爷爷上了楼，娄榆许久没有说话，小猫趴在桌子下面，长长的桌布垂下，从尾端稀疏的流苏间隙里，能看到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喧嚣的声音渐起，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娄老爷子是在他漫长的童年里，淡薄而珍贵的亲情来源之一，另一个是张菲菲女士。

　　现在连再见都只能这么远远地看一眼，隔离开人群，巨大的失落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过了许久，娄榆才悄摸摸地从桌子下出来，小心翼翼朝着后院停车场走去

　　——临走前他跟尹默庭说好了看完就回去，已经这样了，他不好意思再让人等他。

　　灯火与喧嚣都渐远，夜幕已在无声中爬上了天空，秋天的露水有些湿重，他的猫猫胡须上都沾上了细微的水珠，惹得娄榆耸了下鼻子。

　　低着头，无声地在回廊上走着，空气里似有似无地飘散着女士的香水味，引得他有些想打喷嚏。正疑惑着，陡然间，前方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娄榆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身体动的比脑子快，还没回过神来，就先蹿到了柱子后面。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只是一只猫。

　　“你最好是已经做干净了，我瞧着那老爷子神志不清都还不肯放弃呢。”

　　一个平淡的女声响起，宛如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娄榆的瞳孔剧烈收缩，仿佛被钉在原地。

　　“呵呵～”接话的人显得要成熟许多，“这你就忍不了啦，你妈我可是忍了几十年。”

　　说着，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厌恶。

　　当年娄榆妈刚走两年，她跟娄立轩正是情深意浓，一门心思想着要进门，还带着女儿去看看他爸。

　　结果一大一小两个人都被直接赶了出来，现在呢，老不死的东西，还是让她熬到现在了。

　　“那你还差这么几天？刚才在前厅，你跟那个男人还拉拉扯扯，是生怕别人看不见？”

　　“怎么？你看见了。”被自己女儿这么说，她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窘迫，急忙说道：“还不是为了你，要不是他帮忙，那有那么顺利。”

　　接着又细声安慰道：“你放心好了，我查过他的病例，全世界都没几例能治好的，他没这个命。”

　　那边也像松了一口气，“好了，我知道，你也要注意点，不能......”

　　“砰”的一声响起，谈话声戛然而止。

　　刚才一只虫子顺着柱子爬下，娄榆一心听着那边动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虫子一下飞到了他鼻尖上，他一时激动，直接往脸上薅了一把。

　　下一秒，就在心里哀嚎，这是露馅儿了。

　　听着逐渐临近的脚步声，娄榆咽了下口水，克制住激烈的心跳，不断地暗示着我是一只猫我是一只猫，颤颤巍巍地主动站了出来。

　　他仰头看着辛婉，圆圆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脖子下的吊牌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幽幽的金属光泽。

　　对方明显松了一口气，环视了四周，又靠近了几步，“这是哪里来的猫？”正说着，就要上手了。

　　他扭着身子躲开了，鼻尖被咬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很快就肿起了一个小包。

　　辛婉还没有放弃，正欲再上手。

　　“辛小姐。”被一道疏冷的声音打断。

　　尹默庭缓步从外面进来，在车里等了好久，左右见不到猫，终于还是坐不出，幸好，来的不算迟......

　　“这是我的猫。”

　　他身量修长，眼神疏离，给人的压迫感十足。辛婉回想起刚才在大厅里的场景，面上一愣，随即尴尬地笑了几声，“原来尹总喜欢小动物啊，这猫突然跑到这边来，还把我吓到了......您的猫很可爱。”

　　“娄榆的猫，我代管罢了。”

　　她心里终于知道了这丝隐隐约约的敌意从那里来。面上不显，依旧温温柔柔地说：“原来是这样啊，尹总也不用对我这么大的敌意，出了这样的事......谁都不想的。”

　　“我刚来，以后，娄氏还要请您多关照。”

　　他仿若没有听见，直接蹲下把娄榆抱了起来，丝毫不顾自己的西装被蹭的全是爪印，“等辛小姐什么时候真正能掌管娄氏了，在来说这种话吧。”

　　还特意咬重了“辛小姐”三个字，辛婉这回真是连面上的体面都维持不住了，尹默庭也没有看她的臭脸，转身走了。

　　娄榆在旁边一脸呆滞，他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尹默庭终于在生意场上打磨的圆滑了，原来，只是对自己收起了棱角。

　　直到坐进了车里，他才发觉自己眼眶有些发热。

　　哦，猫猫也会流泪，新发现。我肯定是因为鼻子太痛了，娄榆心想。

　　车窗半开，路边景观树的投下一片片阴影，又在瞬间被抛到后面。过了半晌，尹默庭本来应该训斥他不该乱跑的，一对上那圆溜溜的眼睛，脱口而出的话成了：“你怎么了？”

　　司机还在车上，娄榆没办法说话，双眼水光粼粼，努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尹默庭的脸色当即就变了，“去医院。”

　　“啊？”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您身体不舒服吗？附近有三医和五医，您看......”

　　“宠物医院。”

　　司机：“......”

　　路上尹默庭把娄榆抱在自己腿上，车里灯光昏暗，他凑得很近，聚集会神地盯着那一小点伤口，渐渐皱起了眉。

　　娄榆紧盯着放大在眼前的脸，一眨不眨。若是仔细看，能发现他的胡须在轻微地颤动，心跳不正常地加快，连带着尾巴也在不受控制地摆动。

　　皮毛成了最好的保护色，如果猫能脸红的话，他一定会成为这世界上最丢脸的猫。这该死的直男！

　　司机听他着急，一路上走的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地方。

　　非常不凑巧，来的依旧是上次的宠物医院。

　　优雅的女医生依旧在值夜班，看他们一进门，眼睛一亮，“怎么，这回想通了？”虽然这个主人的态度非常不好，但这张脸实在很好记。

　　“我就说吧，绝育的好处很多的，我还记得你上次缴过费了......”

　　娄榆下腹一紧。

　　“医生，”尹默庭的声音很严肃，“他的鼻子好像被什么咬了。”

　　女医生一愣，“是吗，小可怜，来，让我看看......”

　　仔细地消过毒后，又开了药，说了些平时的注意事项，“行了，不是什么大事，这回看着比上次要上心些，真的不考虑做个绝育么......”

　　......

　　这个医院是有什么绝育指标吗？

　　在尹默庭的再三拒绝下，一人一猫冷着脸出门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外面下起了雨，路上三三两两的人都走的飞快，停车场离得有些远，尹默庭看了两眼，把他抱好，面无表情地加入了淋雨大军。

　　等车子平稳的上路，娄榆才被安稳地放在一旁，他端坐好，趁着这个机会无声地打量着身边的人。

　　对方的头发有些湿，雨水顺着发稍落到肩膀上，有的渗进了衣服里，还有些则被他抖落。

　　尹默庭整理了下衣服，可胸前都是些拍不掉的猫毛，和横七竖八的爪印，明明是该是看上去狼狈的模样，可他显得这么理所当然。

　　路灯照亮了他的半张侧脸，娄榆安静地坐在黑暗里。

　　还是有不一样的。过了许久，他默默想到。

　　尹默庭微微侧脸，正好对上娄榆的双眼，昏黄的灯光印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照亮了娄榆心底一丝说不明的情绪。

　　*

　　湖光公馆，尹默庭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连人带猫，统统在浴室里走了一遭，换下来的衣服都只能丢进垃圾桶。

　　费了这番力后，他披着浴袍从冰箱给自己拿了瓶水，揉了揉猫头，低声说：“娄爷爷还是老样子，没有恶化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他还叫了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