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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假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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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榆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没有作业的困扰,他先是疯玩了一周。紧接着,就是漫长的,枯燥又无聊的假期。
娄立轩从来不着家,同学们也都早早安排好了行程,大多数都在为了赢在起跑线的口号拼命地学习新课。
作为可能生在终点线的人,娄榆实在对这项活动没什么兴趣,最后只剩他一个人和保姆,他只能跑到尹家来。
“默庭哥,你要是也放假就好了,我好无聊啊。”他趴在尹默庭床上,手里还拿着本漫画书。
尹默庭头都没抬,给自己换了根笔芯,初二还没有放假,他已经开始提前写暑假作业了。
闻言只冷哼了一声,嘲讽道:“你不是这么多朋友吗,还会觉得无聊。”
他早知道娄榆放假了,但过了这么多天才想起他来,呵,不知道为什么,尹默庭止不住地想冷笑。
人都是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的,娄榆也在长大,不可能再像小时候一样天天什么也不干,就跟在他后面。
对方说话老是这样夹枪带棒的,两人吵架的次数也呈递增的趋势,现在他可不会隔一天就原谅他,至少要隔三天,有时候还得是五天。
但此时娄榆没有反驳,毕竟他是真找不到朋友了,决定还忍忍他的脾气。“我朋友他们都出去玩啦,我也想出去玩,你有什么想法吗?”
他翻了个身,眼睛亮晶晶的,指望着他能提出什么好主意。
只见对方把手下的作业翻了一页,淡淡地说:“他们都去上补习班,你怎么不去。”
他是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期末数学考59分的人还能每天这么高兴,甚至还能说出“你看我就差一分就及格了”这种话。
“哎呀!你讲这就没意思了。”娄榆有些恼羞成怒,“不跟你讲了,我去找张姨。”
说完就出去,独留尹默庭一个人在这安静的环境里,这回没有人吵他,可依然半天没有动一个字。
这人越来越知道怎么惹他生气了。
从张姨那里也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你们俩还太小啦,想出去旅游的话等什么时候你过段时间了,咱们在一起去好不好。”
娄榆败兴而归,以后复以后,以后何其多。
第二天,又突然喜从天降。他接到了娄老爷子的电话,问他愿不愿意来他这边过暑假。
娄榆高兴懵了,直接冲到尹家,“默庭哥,你跟我一起去我爷爷家过暑假吧,好不好?”
尹默庭看着围着他蹦蹦跳跳像小鸡仔的人,狠心拒绝道:“不行。”
爱哭鬼还没有改掉小时候的习惯,他嘴一瘪,大声吼道:“你就要跟我一起去!”
他是很想去爷爷家,但不代表他愿意一个人,尹默庭很讨厌,他事很多,说话难听,娄榆能挑出他一百个毛病来,但只有一个——陪他很久。
在很多方面娄榆还是保持着孩子般的心绪,出身在破碎的家庭让他的性格里带上了脆弱敏感的底色,让他会自然而然选择自己最信任的人,然后依赖他,跟他吵架,又别扭地和好,再吵架,循环往复。
他觉得并自己不喜欢尹默庭,但也从没想过真的远离。
“宝贝别哭哦,”张菲菲女士正好出来,温柔地擦着他的眼泪,轻声说道:“榆榆别哭了,你默庭哥哥还有课没上完,等上完再去找你,好不好。”
“不好,张姨~,我不想一个人去......”他眼睛哭红了,可怜巴巴地像一只小兔子。
“张姨,要不你跟我去吧?”
“行了行了,想我跟你去就别哭了,烦死了。”尹默庭嫌弃地吼道。
娄榆立刻噤了声,还在忍不住小声地抽噎。
张女士有些惊奇地看着自己儿子,“默庭,你要去?”
他抿着嘴,看了一眼旁边可怜兮兮的兔子,“妈,辅导班我不想上了。”
还不是因为他太能哭了,尹默庭心想。
如果一个小孩得到的永远是辞言令色,也自然不会长成娄榆后来娇气,甚至有点蛮横无理的模样。说到底,有人惯的。
娄榆从来不会跟他讲道理,而尹默庭对他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娇气的要死”“怎么这么能哭”,但也仅此而已了。事实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很难拒绝娄榆。
或许是当时没有推开他的第一次,或许是之后许许多多中的某一次,有太多机会,让他无法不向这个人妥协。
“好,好。”张女士也很高兴,她就怕她儿子这性格不合群,现在居然想出去玩,偷懒才像小孩子嘛。
又接着说:“那你要照顾好弟弟哦。”
她哪里知道,她儿子不是合群,是合某个人。
“耶!”娄榆一扫颓势,变脸比翻书还快,“我们什么时候走啊,明天好不好?那边肯定很好玩。”
对他来说,没去过的地方都是好玩的。张女士联系好了娄老爷子,才依依不舍地把两个孩子送上了飞机。
那个时候娄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不过是有些老年人的通病,娄榆的奶奶刚走没几年,他跟儿子又合不来,慢慢力不从心,懒得管了,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一个人跑到南边。
这是座临海的小镇,这里开发程度不高,傍晚没有灯红酒绿的喧嚣,而是路边摇着蒲扇的老人和小卖部里五毛钱一根的冰棍儿。
娄榆贪凉,一天能吃好多,不是尹默庭,真就没人能管的了他。
这里的夏日仿佛格外的长,正午的太阳能把人晒化了,傍晚的海风是咸的。随意的一帧画面,定格的可能就是某个人的童年。
“爷爷,你为什么一定要住这边啊,去跟我一起住不好吗?”他舔了一口好不容易跟尹默庭求来的今天最后一支冰棍儿,含糊地问道。
“哈哈哈哈哈,”娄老爷子大笑了几声,摇了摇手里的蒲扇,说:“你觉得这里好不好玩。”
他想了下自己白天捉的螃蟹和晚上喝的鱼汤,狠狠点点头,“这里好好玩。”
“可是爷爷你又不跟我们一起去,你一个人呆在家不无聊吗?这里又没有熟悉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住这里?”
一阵晚风袭来,老人的声音在风里显得有些含糊不清,“爷爷老啦,就不想动了。”
“你奶奶在这儿,我能走到哪儿去呢。”
娄榆抬起头,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奶奶是南方人吗?”
“是啊,”他看着远方,像是陷入了回忆,“南方的女孩子,说话都轻声细语的,你像她,笑起来也有两个酒窝。”
娄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那我以后也找一个南方的女孩子结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这边话还没说完,
呲呲呲呲——,
喷剂对着他一顿狂轰滥炸,紧接着浓重的止蚊水的味道钻进了鼻孔里。
娄榆叫了一声,大喊道:“啊!尹默庭,你干什么!”
“干什么!看着你被蚊子吃了!”他低声吼道。
娄榆皮肤白,又爱招蚊子,一咬一个包,来的第一天简直战况惨烈,他也有点后怕,语气平缓了许多,呐呐道:“那你也不能这样啊,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那你喜欢被蚊子咬?就你娇气。”
“好了好了,都回去吧,俩小孩该睡觉啦。”老爷子拿蒲扇把他们往屋里赶,自己慢悠悠地跟在后面,笑声充斥着往日空荡的庭院。
保姆季阿姨刚热好了牛奶从厨房里端出来,她丧夫多年,只有个天生失声的女儿,这些年一直在做声带手术,前段时间刚出院,一直不肯见人。
照顾病人是个细致活儿,多年来她一个人拉扯着女儿边治病边生活,只是那个手术费用昂贵。娄老爷子知道后垫付了许多,又给她介绍医生,所以才一直跟在娄家当保姆。
所谓医者不自医,他这辈子,也算是从事医疗事业,不知道帮过多少人,却救不了自己爱人的命,养的个儿子还是这么个东西,真是个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