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笙辞》祐浅

2、嫁衣

　　兰爻拿簪子的手终是一抖。

　　盛笙记得书中曾写过，梁贤妃临终前才同皇上说出兰爻身份秘密。

　　——兰爻是已逝先贵妃之女。

　　许久，兰爻缓缓收起簪子。

　　她的身份是个不能提的秘密，这世上只有夫人知道。

　　“下去吧，我累了。”盛笙下了命令，眼中浮现疏离。

　　兰爻心颤了一下。

　　“姑娘，刚才是兰爻失礼了，兰爻任凭姑娘处置。”兰爻利落地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

　　“处置了你，谁帮我采办嫁衣首饰。你去准备吧，明日我要风风光光出嫁。”盛笙说着，从自己手腕上摘下品色极好的玉镯放在兰爻手中，“把这和那些首饰都当了，换些银两。”

　　兰爻咬着唇，明显不愿。

　　这玉镯是夫人唯一留下来的东西。
　　那盒首饰是她们这个院子里唯一的家当。

　　“若是人都没了，要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何用？”盛笙声色平淡，听不出情绪。

　　东宫凶险，盛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要打点的地方必然不少。

　　兰爻最终还是拿着东西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盛笙一个人的时候，她才将她记得的所有故事情节重新在脑海里梳理一遍。

　　原书中，太子是男主，女主是洛将军嫡女洛紫夏。

　　太子与洛紫夏青梅竹马。

　　两人一直都是东楚百姓口中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若非上月狩猎太子摔断了腿，毁了容，若非皇上有意牵制盛洛两家。太子妃的位置又怎会落到盛家手中？

　　盛家和洛家自古就是政治棋盘上的对手。不论是盛家哪个姑娘嫁到东宫，都必定是死路一条。

　　而盛笙笙。
　　一个失去双亲，寄养在大房盛太傅名下的盛家六小姐。被盛府圈养了十多年，传言中倾国倾城，才情惊艳的东楚五大才女之一。就是这次盛家推出去当太子妃最好的人选。

　　世人皆羡传闻中的盛六小姐。却不知，这些夸赞之言都是盛家自己放出去的。

　　真实的盛笙笙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性格软弱的草包。

　　盛府从不缺她吃穿，看似穿金带银，院落奢华。实际上，都是花架子。盛笙笙手里没有一分钱，在盛家这个大宅子里，除了洛氏留给她的两个婢女，其他人都可以肆意欺辱她。

　　书中写道:盛笙笙成为太子妃当晚大闹东宫，被太子识破草包身份。彼时软弱的盛笙笙竟然还敢和太子放狠话，只要她活着一日，必要了解洛紫夏性命。

　　而结果就是，盛笙笙在第一晚就遇到了刺杀。福大命大，侥幸没死；

　　可惜，第二天在去寺庙上香的路途中又遇流贼。

　　盛笙笙被绑走，从此这世上查无此人。

　　可怜的盛笙笙还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太子亲手安排。

　　只因她痴心妄想半夜三更偷爬太子殿下的榻。

　　到底是太子妃，被流贼绑走传出去不体面。太子几番思索后，宣称太子妃被灵隐大师选中，有心在寺庙中吃斋礼佛，一个月后突染顽疾去世。太子闻讯悲痛不已，为其办丧月余，讨了百姓们口中的好名声。

　　百姓们认为太子重情重义，对只相处了两日的妻子都如此情深。

　　正因如此，后来的太子才能极其得民心，为其的伟业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唯独可怜了盛笙笙连全尸都没留下，硬是成了太子的垫脚石。

　　小说的最后，太子力战群雄，携手洛紫夏登上皇位。从此以后，废六宫，全部宠爱只给洛皇后一人，谱写了一段绝世佳话。

　　当时看盛笙笙这段的时候，盛笙全然没有感觉，甚至觉得这女的出现的莫名其妙。现在身临其境，倒是觉得盛笙笙这一生属实可悲。

　　盛笙看着案几上的圣旨。

　　太子仁爱，常以百姓为首，心中有天下……

　　盛笙突然明白了。

　　作者写盛笙笙的作用，就是为了让男主得民心！

　　盛笙攥紧手中青花瓷杯，眉头一沉，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明日，她不仅要嫁，还要风光大嫁！

　　-

　　圣旨下，满城惊。

　　第二日一早百姓聚在太傅府门口。

　　所有人都想见见这位只活在口口相传中的盛家六小姐。

　　盛丹灵听闻一脸鄙夷，“一个草包而已，竟真有人信了上赶着来看她。”

　　“小姐，今日是六姑娘的大喜日子。越多人来看才越热闹不是么。”盛丹灵的奶娘边帮她挽发边说道。

　　盛丹灵听懂了奶娘的言外之意，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是啊……越多人来，就会有越多人知道她的伪装。”

　　“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办妥当了么？”盛丹灵握紧拳头，咽不下昨日盛笙笙欺辱她的气。

　　奶娘志在必得的点点头，“小姐吩咐老奴的，老奴定不敢有一分懈怠。”

　　盛丹灵面上浮起得意的笑。

　　她倒是要看看全城百姓都知道盛笙笙不过是一个满脸满身红疹的丑女时，会是怎样的反应。

　　主院内，盛家主母林氏端坐着，身边一位穿青衣的端庄小姐亭亭玉立。

　　“雯儿，母亲嘱咐你的你可记得了？”林氏慈眉善目地拉着盛丹雯的手，眼眸里是快溢出来的疼爱。

　　盛丹雯微微拂身，嘴角挂着一抹淡笑。

　　“母亲，雯儿省的，今日我定会把握机会和四王爷搭上话。”盛丹雯声音娇柔，听着就让人倍感舒适。

　　说罢，她抬眼看向门口张贴的大红喜字。

　　“倒是六妹妹，是个命苦的。早早了解了，与她而言也算是解脱。”盛丹雯低声呢喃。

　　林氏拍了拍她的手，有些不悦：“她那条贱命，若不是我帮她留着，恐怕早就随着你那短命的四爹一起走了。”

　　盛丹雯笑了笑没说话。

　　“母亲，六妹妹的嫁衣呢？时辰快到了，不如我给她送去吧。”

　　“雯儿，你呀就是心太善。”

　　“母亲~”盛丹雯略带撒娇道。

　　“好了好了，随你。”林氏宠爱的拍了拍她的手，自己的女儿自然是怎么都要宠着，“周嬷嬷，去把六姑娘的嫁衣给大小姐拿来，你和大小姐一起去送。”

　　*

　　盛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垂下了眼眸，掩住一丝失落。

　　她盯着梳妆台上的华美凤冠和金钗，若有所思。

　　“姑娘，毕竟是大喜自己，就让奴婢为您添红妆吧。”碧桃劝道。

　　“不必，如此便已是最好。”

　　镜中人美则美以，就是总却了些大婚的喜气，妆面素雅，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

　　瞧着到颇有几分谪仙之气儿。

　　“嫁衣怎么还没送来，我去催催。”碧桃心急地准备出门。

　　刚开门，就迎面遇到了来送嫁衣的盛丹雯和周嬷嬷。

　　“大小姐。”碧桃规矩行礼。

　　可盛丹雯似乎没看到她一样，只是从周嬷嬷手中缓缓接过嫁衣。

　　碧桃站在门口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弯着膝盖低着头，双腿都要打颤了。

　　“碧桃。”屋里响起声音。

　　碧桃暗暗舒了口气，站起身：“小姐，大小姐来给您送嫁衣了。”

　　盛丹雯眼底掠过不悦。

　　她巧然一笑，又装作十分体恤的样子冲着碧桃笑了笑：“这嫁衣，是我给妹妹亲手送来的，全当大姐姐今日送妹妹出嫁的一点心意。”

　　盛丹雯看着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嫉妒。

　　上天可真是不公平，偏偏给这个草包一副绝世容貌。

　　她真真是嫉妒的很！

　　盛笙瞥了盛丹雯一眼，不咸不淡道：“有劳姐姐亲自送嫁衣，妹妹……”

　　“哎呀！”

　　盛笙话还没说完，就被盛丹雯一声惊呼打断。

　　下一秒，周嬷嬷的巴掌就落在了碧桃脸上。

　　“笨手笨脚的丫头！大小姐给你递嫁衣，你为何不接着！”周嬷嬷粗声粗气的呵斥。

　　兰爻站在一旁皱起了眉头。

　　刚才……明明是大小姐自己将嫁衣扔在地上，还故意碰倒了茶杯。

　　盛笙放下胭脂，转身就看到嫁衣散落地上，上面还躺着碎了的茶杯。

　　碧桃一脸惊恐，心疼的看着地上的嫁衣，连周嬷嬷打了她都没反应过来。

　　盛笙眼尾一冷，径直走到周嬷嬷面前，抬手还了她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把屋子里的人都打愣住了。

　　“我的丫鬟，自然由我来管。”说着，她眼神犀利的看向周嬷嬷，“你，算个什么东西？”

　　周嬷嬷被她的眼神震慑住，害怕的抖了抖。

　　盛丹雯压下愤怒，抬手拦在盛笙和周嬷嬷面前。

　　“妹妹这是何意？难道周嬷嬷还不配管教盛家的一个小丫鬟吗？”盛丹雯语气柔弱，却带着很强的威胁意味。

　　“妹妹向来性子温润，今日这般可是对婚事有所不满？”

　　盛丹雯一句话直接给盛笙扣了一顶大帽子。

　　盛笙冷笑：“还是那句话，从我接圣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盛丹雯，你该改口了。”

　　盛丹雯瞳孔一缩，觉得不可置信。

　　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任人欺辱的六妹妹吗？

　　竟敢直呼她的姓名！

　　“兰爻，碧桃。周嬷嬷老了，不小心在房间里摔了一跤，带周嬷嬷下去敷药。”

　　兰爻恭敬拂身，“是，太子妃。”

　　碧桃跟着行礼。

　　不等周嬷嬷说话，就被兰爻和碧桃两个人架了出去。

　　房间里只留下盛丹雯和盛笙两人。

　　盛笙弯腰从满地狼藉中捡起暗红色嫁衣。

　　盛丹雯警惕的看着她，“妹妹支开周嬷嬷是何意？”

　　“本妃是何意，姐姐难道不懂吗？”盛笙眼神一冷，将嫁衣直接扔在了盛丹雯身上。

　　盛丹雯脸色骤变，当即就要把嫁衣揪下去。

　　“盛笙笙!”她厉声急色道，一改往日温柔娇娇女的形象。

　　盛笙勾唇，“大姐姐可真是爱护本妃，红疹散遇水见效。”

　　她是这个府邸最不受宠的人，嫁衣就算是湿了，也必须湿着穿。

　　不穿会被定罪，穿了就会毁容。

　　盛丹雯可真狠，临走都不放过她。

　　盛丹雯的脸上手上当即泛起红疹，她眼中惊慌失措。

　　盛笙掩唇，故意道：“大姐姐若是再不去找大夫治，恐怕日后是要毁容了。”

　　“这不是我干的，妹妹莫要冤枉了我。”盛丹雯捂着脸，表情痛苦。

　　盛笙都佩服她，这种情况下竟然还能和自己在这里纠缠的姐妹情深。

　　盛丹雯伸手想要拉盛笙的手，被盛笙躲开了。

　　“妹妹！到底是谁在背后挑拨你我的关系！今日你如此对周嬷嬷，又如此冤枉我，真叫姐姐心寒。”盛丹雯说着，眼眶微红，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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