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南国南音

73、微明

　　夜幕降临，此刻外面天空的颜色是黑蓝的，但渗透着一抹阴沉不定的暗红。车窗下面的夜灯，小小的，温黄地亮着。

　　周围渐渐地响起旅客轻轻的鼾息声，夏瑾静静地靠在座位上，久久地不能入睡。她抬头看着窗外，满天的寒星，碎银子一般，天空愈发显得高远，寂寥。

　　她极力地去寻找最亮的一颗，看见了，东方有一颗启明星，那一定是爸爸的星星。他一定在天上注视着他远行的女儿。

　　当夏瑾坐着出租车来到艾风岛的日月海疗养院时，她不禁为这儿的风景叹为观止。果然疗养院的名字就如同这里的好风好景。

　　拂晓，天空在地平线近处染成暗红色，疗养院傍海而建。三月中旬的大海近处是一片清澄的绿色，而海的远处呈蔚蓝色，浪头把海面犁出几段，划出白色的条纹模样汹涌而来。天空，大海都沉浸在透明的暗紫中。而天空深远处，月牙还隐隐未退去，像一枚银白的发卡别在天空中。

　　夏瑾推着轮椅来到海边，她出神地看着远方，等待着万物生命之象征的太阳生机勃勃地升起时那一庄严瞬间。

　　她终于见到了廖云院长，那是一个略显富态，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老妇人。她穿着白大褂，银白色的短发整齐地掖在耳后，温和地朝着她笑着。

　　廖院长似乎早已了然于心，她走过来温笃笃地问道：“你就是止风的妹妹，夏瑾吧？”

　　夏瑾笑着答道：“廖院长好！我哥哥常提起你，也很想念你。”

　　“别叫我廖院长，就喊我廖妈妈吧。这儿的孩子都这么叫我的。”廖云笑着说道，她继续郑重地说道：“止风都在电话里跟我讲了你的情况，我想先对你进行全面检查一下。我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说尽力而为。同时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保持一颗乐观的心态对待以后的训练。你能做到吗？”

　　“我能做到！绝对不会有抵触情绪的。”夏瑾眼神坚毅。

　　廖云满意地笑笑，随和地说道：“我可以叫你阿瑾吗？”见她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阿瑾，你从今天起就住进我家吧。我家还挺大的，听到你要来，就准备了你的房间。其实也就在疗养院旁边。”

　　夏瑾怕打扰她，本想拒绝。廖云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认真甚至带点严肃地说道：“如果你以为来我家就会麻烦我照顾你，那你就错了。我没把你当做病人，相反，我要你住进我家，就是要从今天开始在我家做家务，准备一日三餐，像个正常人一样。详细的我会列个单子给你。听到这些，你还拒绝吗？”

　　夏瑾灿烂地笑道：“廖妈妈，你以后就准备吃我做的饭吧。如果不好吃，可不能怪我啊！”

　　看着她欣然答应，廖云笑道：“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以后你受不了了，可不能回去跟止风告状说我是个恶婆婆啊。”

　　廖妈妈的家就是一幢白色的两层小楼，像一头奶白色的小象蹲坐在海边，憨态可掬。旁边有一排排的棕榈树，可供游人憩凉。夏瑾的房间就在二楼，面向大海。

　　夏瑾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上楼，她轻轻地推开房门。房间里淡雅素净，简单明快。一张看上去舒适柔软的大床，一个藏有古今中外各种书籍的大书橱，一把米色的圈椅摆放在窗边。窗户上配有随风摇摆落地的白色窗帘，窗帘上的百合花在海风的托起下开得更加灿烂。

　　她缓缓地走过去，撩开窗帘。外面是一片无垠的海，那澎湃的海涛，溅得很高，连窗帘都似乎被染蓝了。想到即将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夏瑾满心欢喜，她很喜欢这里，她有很好的预感，一定会自信地做回自己。

　　晚饭时，她精心炒了几个菜，有闲云野鹤般的青菜，极具老庄气息；有色泽明快，质地细腻的清爽杏仁豆腐；有芳香四溢，诱人食指的鱼香茄子。

　　当她端上桌时，廖妈妈迫不及待地动筷子，对她直竖大拇指：“阿瑾，你真是厨艺了得。差点让我咬折了舌头，我老人家以后可有福气了。”夏瑾微笑着看着她吃。

　　廖妈妈似乎特别喜欢那道清爽杏仁豆腐，好奇地问道：“这杏仁还能和豆腐一起炒？”

　　夏瑾详细地跟她讲解着做法，笑道：“其实我做得还不算好，我姐姐和止风大哥，他们才算厨艺了得呢。”

　　“是吗？止风还会做菜？改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他，连这个都瞒着我。”廖妈妈故意生气地说道，她神秘地问道：“那小子交女朋友了吗？以前在大学就是一个书呆子，深居简出的。连周末都不出去参加联谊什么的。”

　　“您放心吧，他快有了。我想这次康复回去没准就有好消息了！”夏瑾边吃饭边笑道。

　　“是吗？对方是谁呀？”廖妈妈来了兴趣。

　　“天机不可泄露！”夏瑾俏皮地说道，“反正是位美女，事成后我会给您看照片的。您呐，快吃饭吧。”

　　“这丫头！”廖妈妈嗔怪道.

　　在日月海疗养院这段时间，夏瑾白天在疗养院里积极做复健，有时陪着医院里的孤寡老人聊天，和小孩子玩耍；晚上就包揽着所有的家务，还要和廖妈妈去海边散步。

　　虽然拄着拐杖不能走几米远，但是廖妈妈一点也不心软，不依不饶地在她走到的地方做记号，认真地说道：“阿瑾，明天你一定要超过这里，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每当这个时候，夏瑾都会不好意思地笑笑，坚定地说道：“我一定能超过的!”

　　廖妈妈一直把夏瑾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对她无微不至。有时，阿瑾甚至有了一种幻觉，亲爱的妈妈又回到了自己身旁。

　　有一次，夏瑾无意中看到年轻时候的廖妈妈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照片上的小女孩天真无邪，紧紧地贴着廖妈妈。照片的后面写着“给我的果果。”

　　她笑着问道：“廖妈妈，这个女孩是不是您的女儿呀？她怎么不在您的身边呀？”

　　廖妈妈点了点头，淡笑地说道：“她要飞得更高，才离开我的。她长大了应该会飞回来吧。”看着她伤感的样子，阿瑾也不好继续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