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过于上进》九平

2、第一章

　　京都 裴府

　　“二郎，你收拾怎么样了，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出门吧。”

　　裴庆听到门外母亲的催促，加快了手上的动作，把佩剑别上，走出房门

　　“好好的把你表妹接来，不许吓着她知不知道。”

　　裴夫人是卢氏嫡女，嫁来京城快二十年了。

　　裴夫人心中有点担心

　　也不知道侄女长什么样了，自从阿耶辞官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犹记得几年前她还是天真烂漫的样子，可招人疼了。

　　自十年前发生那件惨事，阿耶也无心做官，索性回了范阳老家一心照顾阿弟的两个孩子。

　　如今孩子们也都已经长大了，阿弟的长子五郎已经娶妻李氏，如今带着妻子外放为官，侄女自小在二老掌心长大，从没离开过两人身边，只是眼看年纪大了，托她这个姑母操持婚事。

　　自接到来信，她就天天数着日子盼着，把院子房间里里外外都粉刷了一遍，唯恐会让娇客住的不舒坦，最近这段时日更是天天派人在码头盯着，前几日得来确切消息，说是今日会到。

　　“阿娘，您抽不开身，我跟兄长一起去码头接表妹吧，有我在表妹也会自在些，不至于太陌生。”

　　说话的是卢夫人的女儿，裴三娘，名宴宴

　　两岸白雪茫茫，卢有容趴在窗口轻轻呵出一口气，看着白雾慢慢消散，越靠近京城，她的心情相反有点低落了，明明自己很急切盼着早点到

　　“娘子，他们说就快到，我这还是第一次来呢，京城是不是真的很热闹？”

　　云雀是卢家主给赐的名字，她是几年前才到娘子身边服侍的，因为她很话多，叽叽喳喳，大家更喜欢叫她小百灵

　　知道她们要来京城，这一路上她已经问过不下百遍了，卢有容懒得搭理她，反正回答了她下次又会换个方式问。再说了她对京城的印象也不深，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巨胜奴还有樱桃煎很好吃，比在老家的好吃很多。

　　这话也让小百灵记住了，到了京城她第一件事就去买来试试看

　　船家派人传话还有一个时辰就到京城了，小百灵叽叽喳喳指挥人收拾箱笼，小小房间一下子被她们挤满了，卢有容看没人搭理自己，只能先跑去甲板打发时间。

　　“娘子，你怎么独自一人在此，小百灵呢？”

　　是傅母，她这个傅母一贯严厉，卢有容敢在祖父祖母面前撒娇撒痴，却不敢在她面前有半分放肆，因为傅母会真打，好凶的

　　“小百灵在房里帮我收拾东西。”

　　傅母听了没说什么，又交代道：“快到了，甲板上也乱哄哄的，娘子不要乱跑，我让小百灵来陪您。”

　　有容乖巧地点头，在傅母面前如何扮乖她熟练的很，这不，傅母前脚刚走，后脚她就开始四处晃荡了，东看看西摸摸

　　背后传来了一声轻笑，有容脊背一僵，缓缓转身

　　“崔表兄，你又吓我。”

　　崔暻，在家中排行第九，卢有容的祖母是崔暻的姑祖母，他的姑母又是有容的大伯母，两家亲上加亲，日常走的很近，所以卢有容和崔暻算得上很是熟识

　　崔九郎是风光霁月的君子做派，待人温和有礼，只是这一路同行，有容倒是见识到了这位崔表兄的另一面，他相当促狭，喜欢在一边看别人闹笑话，特别是她做错了被傅母训的时候，每当她被发作完了他才来劝上一劝，只是这一劝完，傅母罚她又要加重一重。

　　祖父祖母常教导，受人恩惠需要道谢，这算不算恩惠呢，有容心情很是复杂。

　　此次卢有容进京一路上多有麻烦他，也不好摆脸色给他看，要是别的时候她肯定当场翻脸给他看。

　　本来她的兄长要亲自来送，只是刚好任令到了，又听到崔九郎也要上京参加春闱，两家一合计就让崔暻照应着上京，也不耽搁卢有道去赴任。

　　“我可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来了这么久卢表妹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这确实是她大意，还好来的不是傅母，有容往后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崔家的船赶了上来，她询问崔暻的来意

　　崔暻说：“眼看快到了，我来看看你收拾的怎么样？”

　　卢有容东西确实很多，装的扎扎实实，就搬上船都花了大半天，卸船估计也要

　　他又继续说道：“等下到了码头，我带你找到裴家人就不亲自送你了，你去了裴家也不要担心，裴家姑母会好好照顾你的，要是有事你让人给我传话。”

　　卢有容听到这里有点不乐意，毕竟她跟崔暻最熟，一下子要分开她有点担心，姑母她都好多年没见面了，也不知她会不会喜欢自己，不过她是个识大体的女郎，为难人的事情可不做

　　她问道：“表兄会去看我么？” 说完又想到崔暻是来参加春闱的，定是要看书苦读，忙又解释道：“我是说等表兄春闱过后，我知道表兄要看书没时间，等表兄高中后会来看我么？”

　　崔暻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道：“放心吧，过几天我会去裴府拜访，只是今日旅途疲惫，就不上门了。”

　　卢有容高兴了，脸上的笑都有点晃眼。

　　眼看又有几艘船靠近停泊，裴宴宴问道：“兄长，表妹她们是不是这艘船？”

　　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了，每有船停靠，他的妹妹都要问一遍

　　“我让人去问了，应该差不多了”话音刚落，那边裴家去打听的仆人就大声吆喝道：“快，快来帮忙，是卢家娘子到了。”

　　“郎君，卢家和崔家的船到了，已经安排人去帮忙了。” 下人回禀道

　　船刚靠岸，还乱哄哄的，裴庆没有带妹妹靠前，等一切都停当过后，两人才走了过去

　　只见船上下来一个头戴帷帽的年轻女郎，由一个小丫头扶着，旁边还站了一个年轻郎君

　　裴庆猜想那应该就是崔九郎，他的母亲经常会在他面前提起这位崔家郎君，说他自幼聪明敏捷，九岁就能属文，才貌学识都是一流，他可一直都期待一见，今日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崔兄” 裴庆与他打了身招呼，目光看向一边的卢有容

　　卢有容也有点紧张，她的手紧紧拽住袖口

　　“融融，一路累不累，我是你表兄，这是你表姐你还记得吗？阿娘今日有事不能来接你，嘱咐我们一定要好好把你接回去”

　　卢有容悄悄掀起帷帽一角，看向面前两人，他们看着面熟，很是亲切，她对着他们笑了一下。

　　裴宴宴看到这么可人的妹妹很是喜欢，她走上前去挽住有容的胳膊，说道：“妹妹，我们去马车上吧。”

　　“多谢崔兄，这一路有劳你了。”

　　“卢表弟客气了，我字九龄”

　　“那我就叫你九龄兄了，九龄兄叫我庆之就好，不如九龄兄与我一同回裴府歇息如何？”

　　崔暻婉拒了他的好意，说是改日登门拜访表姑表姑父

　　卢有容掀开帘子，裴宴宴也凑过来一起看，不远处的两人还在说话，裴宴宴又转头看着表妹，卢有容知道自己生的好看，只是脸皮再厚也耐不住这么被看

　　她咳了一声，问道：“阿姐怎么没戴帏帽？“

　　“自女皇陛下那会儿起，京中女郎出门都不爱戴这些东西，表妹也可以取下来，这样看东西也清楚些。那就是崔家九郎吗” 裴宴宴问道

　　卢有容点头，崔家表兄这么有名么？

　　裴宴宴说：“京中谁不知道他，学识广博，这次春闱大家都觉得他定能得个魁首，有人私下都做了赌局。”果然风姿绰约，难怪人还没见到就引得无数女郎垂青，

　　“我猜那些女郎定时埋伏在路上茶馆中等着看他呢”

　　卢有容目瞪口呆，京都女郎都这么热情吗

　　“卢表妹，那我先告辞了，你要是有事找我的话派个人去崔宅即可。” 窗外崔九郎的声音响起

　　卢有容趴在窗口说道：“多谢表兄一路照顾，祈愿表兄春闱高中。”

　　崔九郎：“借表妹吉言，裴家表妹，庆之，告辞！” 说完就上了崔家的马车走了

　　因着卢有容的东西多，几人在码头上准备多等一会。

　　裴宴宴羡慕的口气说道：“真羡慕妹妹和崔郎同形一路，朝夕都可见到。”

　　这语气是真的羡慕，卢有容试探问道：

　　“难道阿姐也看上崔表兄了？”

　　卢有容还在犹豫要不要让阿姐知道崔家表兄的恶趣味，只听她呸了一声，“别胡说，谁看上他了，不过看他举止风雅欣赏几分，未来郎子可不能找这样的。”

　　“那阿姐要找什么样的？”

　　这时车外的裴庆插嘴道：“那定是韦三郎那样的。”

　　听到自己兄长打趣，裴宴宴羞红了脸，卢有容这才想起姑母来信提过在和韦家议亲，她竟然给忘了

　　“韦三郎是我未来姐夫吗？长得好看吗？”

　　裴庆抬头看见远处快马赶来的人，故意慢悠悠问道：“融融怎么只问好不好看，难不成你对郎子的容貌最是看重？。”

　　话音刚落，有容还来不及回答，就听一道清冽声音说道：“二兄，我来晚了，卢家妹妹可是接到了？”

　　听提到自己，卢有容正感到好奇，直见裴家阿姐一脸打趣的看着自己，刹时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她低下头，裴宴宴还以为她害羞了，率先揭开帘子“表兄怎么这时才来，我们都快要回了。”

　　“融融，这是赵家表兄，他也是来接你的。”裴庆介绍道

　　卢有容没有帏帽遮挡，眼前来人看的很是清楚，这个郎君长得很是好看，比众人夸赞的崔九郎还要好看，他正满脸笑意的看着她，有容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人，有点脸红，她忽然想到刚刚表兄的话，希望他没有听到，她笑盈盈对他谢道：“有劳表兄”

　　旁边的傅母听说是赵家郎君，盯着他多看了几眼。

　　“青奴，怎么发起愣了。”裴庆推了推他

　　赵君和被表兄道破了玄机，一时脸色通红，忙从仆从手中接过东西说道：“这是我来的路上买的点心，妹妹一路饿了吧，先垫垫吧。”

　　说完就递了过去，小百灵上前接过看了一眼，很是欣喜，顿时看这个郎子也顺眼了几分。

　　赵君和转身问道：“不是说和崔家人一起来的吗？”

　　“崔九先走了，我们在等卸完东西再走。”

　　他感觉到卢有容还在盯着他瞧，一时有点不自在，刚消下去的红晕又涌来上来，忙说道自己前去看看怎么样了

　　走出没多远，估着他们应该看不见了，他悄悄吐出那口提着的气，被她这么盯着看，他的心好像跳的有点快了，应该是被她看紧张了。

　　“还看呢？都走远了。” 裴宴宴用手在她眼前挡了挡，见她没有丝毫羞涩还对傻笑

　　“这个郎君长的好不好看？” 裴宴宴打趣问道

　　“好看”

　　小百灵第一次进入京城，她的眼睛都忙不过来，难怪别人会瞧不起乡下来的，京都确实繁华，这就是胡人么，长的怪吓人的

　　卢有容也很好奇，忙问在哪在哪，让指给她看，还真是，他们头发怎么是卷起来的，眼珠子也跟她们不一样，是蓝色的，这不是跟傅母说的妖怪一样吗

　　两人叽叽喳喳，这边看那边瞧，本来宽敞的马车一时倒是显得有点小，裴宴宴笑着说道：“过几日带妹妹出来好好逛逛，可多好玩的，到时候肯定比这瞧的过瘾。”

　　她这么卢有容开心的答应了，她也知道刚刚是有点失礼。

　　接下来的路程，她尽力克制自己的好奇心，连带小百灵的兴奋劲都被她镇压了一下

　　“那不是赵适之那小子吗？”旁边一座二层酒楼的一个包房，一个年轻男人正在窗口透气，一眼就看到他们一行人，无他，车队太长

　　看到赵君和他还以为看错了，忙引同伴来看，“今日穿的倒是没平日里那么鲜艳，这是从哪里回来？

　　其中一人说道：“没看到裴二郎也在吗？还有马车，应是去接什么人了？”

　　另一人说道：“这事问三郎不是最清楚” 众人看向他旁边坐着的一个少年，他正在埋头吃着瓜果

　　这位三郎不是别人，正是裴庆之与赵适子的表弟郑清，人称郑三郎，关于裴家与赵家的事情问他就对了

　　“应是去接卢家娘子才回” 他看了看车马队伍，笑了一下肯定说道：“是了，今日卢家小娘子到京城。”

　　其中一人问道：“是那个跟赵适之定亲的卢家娘子？这小子是去接新妇了。”

　　卢有容刚进二门，只听一声我的儿，姑母紧紧把她抱进怀里，哭着诉说想念，裴家二郎看到摇了摇头

　　眼看就要提起已经去世的四舅和舅母，怕勾起妹妹的伤心事，裴宴宴硬着头皮上前劝慰：”母亲，妹妹一路坐船也累了，我们先回后院吧”

　　一旁的赵君和也说道：“舅母，卢家妹妹带来的东西，儿担心安排不周，您要不要去看看？”

　　这可是正经事，因着卢有容是进京备嫁的，所以卢家二老把她的嫁妆也一起送了来，这可马虎不得，还是自己盯着才放心，她擦了擦眼泪，说道：“融融跟你表姐先去看看住的地方喜不喜欢，累了先休息一会，姑母安排了晚宴，到时候我们再慢慢叙旧。”

　　转头看到自己这个外甥，她说道：“你接融融也累了，知道你忙也不虚留你了，改日舅母再好好谢你。”

　　卢有容也再次道谢：“多谢赵表兄，表兄快回去吧，就不多耽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