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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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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4
把那个女孩放在心上后,伊比利斯想过无数次未来。
他想,也许冥府一直禁闭的后山可以解开禁制。由他驱逐所有的不安定因素,让阿洛西亚用画笔的力量改造后山,就像那片花田一样。
他想,待春日来临,他们可以从西大陆的山巅,一路走到东大陆的原野。或许千百年来未曾变过的景致,会因为两个人的旅行绽放出别样的色彩。
他想,阿洛西亚的画具有奇异的生命力,这使得她的生命不会像普通人一样短暂,他们可以在一起很久。
但更多时候,伊比利斯会想,如果有一天,阿洛西亚找回了过去的记忆……
她会怨恨他吗?
***
黑暗之地的主宰……
一切生灵的终结……
以灵魂为代价,恳请您的降临……
依旧是那道熟悉的声音,可此时此刻却裹挟了令人窒息的绝望。
伊比利斯自法阵中走出,却看到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形容狼狈。
破败的宫殿中,她近乎绝望地搂着已经失去生命体征的父亲和母亲,“伊比利斯,我想到我的要求了。我用灵魂作为代价,让父亲母亲回来,好不好?”
看着这样的阿洛西亚,伊比利斯的喉咙变得干涩,心脏也空了一块。
“伊比利斯?”
阿洛西亚的脸颊满是泪痕,双眼爬满了血丝,她颤抖的声音下是强行抑制的哭腔。
“好像又为难你了。你说过,生老病死是自然的规律。我的要求不可以违背规则。可是……可是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办法了。伊比利斯,我只想让他们回来。
如果回不来,让我和他们一起走也好……”
阿洛西亚还是没能忍住,泪水滑落眼眶,崩溃地捂着脸,脸颊也沾满了血污。
伊比利斯说不出话。
他蹲下身,将阿洛西亚揽入怀中。
他用不染纤尘的长袍,擦净了女孩脸上的血迹。
“好,我答应你。”
“阿洛西亚,我会让他们回来。”
“而你也不必献祭灵魂。”
隐忍的声线此时却响彻宫殿,仿佛带着一股未知的、源自神明的力量。
阿洛西亚茫然地看向伊比利斯,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漂浮在水面上的、极其脆弱的稻草。
伊比利斯将少女脸颊旁散落的发丝勾到耳后。
那么短的时间,他却想了很多。
他清楚地知道,灵魂召回原理是暂时关闭通往灵魂彼岸的通道。这种禁忌法术违背了自然的规律,必将使得驻足冥府通道的无数灵魂流离失所。
他更知道,在答应阿洛西亚那一刻,他就已经不是合格的死神了。违背规律曾是他最唾弃的事,可如今他还妄想两全。
伊比利斯想,如果用契约定位呢?这样的话,其他无辜的灵魂是否可以免受灾殃?
他画下两个契约法阵,与此同时,反复默念灵魂召回的咒语。
三个同时进行的法术完全超过了他的负荷,成为死神以来,伊比利斯第一次有濒临死亡的感觉。
“看到他们了!”阿洛西亚喜极而泣。
伊比利斯也看到了那两道他强行召回的两道虚影。
使用禁书的代价让他力竭虚弱,可看到重新绽放光彩的少女,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可那两道虚影,却怜爱地看着阿洛西亚摇了摇头。
雍容的女人神色严肃地看着阿洛西亚,“阿洛西亚,我的孩子,我放不下你,却并不希望你用这种方式让我回到世间。
直到最后一刻,我都没有投降。重返世间,隐姓埋名,看着王朝覆灭又算什么呢?”
慈爱和善的父亲告诉她,“孩子,你还有画笔。胜利者书写历史,败者被抹除痕迹。你是海因斯家族唯一存活的人,你可以用画笔记下海因斯家族的一切。
不论功过。”
阿洛西亚依旧沉浸在家族覆灭的悲伤中,此时此刻,她还不理解父母话中的深意。
她只想和父母在一起,
“可我只想和你们在一起。”
两道虚影不再看阿洛西亚,而是转向伊比利斯。
曾经的女皇第一次弯下了她挺直的背脊,“死神大人,很抱歉阿洛西亚在这种时候对您提出要求——
以灵魂为代价,阿洛西亚向您提出的要求,不再作数。”
曾经的皇夫也朝伊比利斯行了规格最重大的礼节,“以灵魂为代价,请您保管阿洛西亚过去的所有记忆,待她准备好后,再交还于她。”
女皇注视着阿洛西亚,等这是她最后一次将目光落在自己最疼爱的女儿身上。很快,她又转向伊比利斯,“死神大人,三个要求达成,海因斯家族的契约将再也无法钳制神明。很抱歉在这种时候乘虚而入。”
伊比利斯面色苍白,却还是轻轻点头,作为回答。
两个灵魂越发虚弱,这是契约生效的预兆。
“母亲?父亲?”
阿洛西亚绝望地伸手,想拉住渐行渐远的虚影,却只是徒劳。
意识中只余一抹叹息,
“阿洛西亚,抱歉。”
***
伊比利斯再一次为阿洛西亚强大的自愈能力感到惊讶。
恢复记忆后,阿洛西亚没有自怨自艾,也没有责怪他。她躲进了画室,用自己方式振作起来。
“阿洛西亚,你需要休息。”伊比利斯的语气中满是担忧。
“可是我真的不累!”阿洛西亚神采奕奕地凑到伊比利斯身旁,“也不知道为什么,找回记忆后,我的力量就数倍增强。即便连续画上一周,也不会感到疲惫。”
伊比利斯又道,“但我会担心。”
阿洛西亚眨了眨眼,似乎没有想到伊比利斯会如此直白,“唔……好吧。好像的确是时候休息了。”
她站起身,将已经完成的画卷收集起来,邀功似的递给伊比利斯,“休息之前,要不要看看我最近的成果?”
伊比利斯含笑点头,翻开了画卷。
一幅幅画,将阿洛西亚过去的回忆定格在纸上。
“伊比利斯,你曾经说过,文字本没有立场,记录的人有了立场,文字便也不再公正。”
“我想画画也是这样。我做不到公正,但在为胜利者歌功颂德的时代,我也可以在我的立场记录过去,为世人提供不同的视角。”
噼里啪啦地说着自己想法的阿洛西亚,有着霞光也逊色的明媚。
伊比利斯想,爱上她,或许也是一种不能打破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