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解羽化》陈醋成墨

5、一小牧童

　　落日黄昏，尽显各路小贩颓靡之气。

　　一老汉坐于自家摊子之前，双腿搭在摊面上。手持蒲扇微动，倚靠于后，身子仅靠一条凳腿撑着，卖力地斜向旁摊小贩的那把大遮阳伞角下。闭目乘凉、吹风。

　　“老伯，葵花籽怎么卖呀？”发问之人手抓一把，细细挑拣问道。

　　老汉似要撑起一张眼皮去瞧他，怎奈何眼肌不听使唤，不会。

　　索性闭目道：“价格标在下面，自己看。”

　　“下面？”

　　言送之便向后退两步，视线往前下方看去，看了一阵。

　　言送之抬眼道：“确实，诚不欺人我，是有几个数字标识，但其余的好几个都沾有大片黄泥土，无从识起。”

　　老汉这才睁了眼，从上往下把言送之里里外外竖扫了一遍。只见眼上方的言送之穿着纯白中衣，长发垂肩随风吹动，臂弯处搭挂着白色外衣。满面春风，人畜无害。

　　此时正值春日，正是昼夜温差极大的时候。夜晚如若不添衣御寒的话，那就会给冷得直发哆嗦，生场大病。可一旦到了昼日，那就得除去些衣物，不然，热到中暑晕倒倒下至于，可是热到浑身发烫无劲、口干舌燥那还是能至于的。

　　仙人虽辟谷，但冷暖感受还是与凡人无异。天下恐只此天庭中的天神才能够做到两者皆具有之。

　　言送之估计如果选择要擦去这些大泥块的话，肯定没得一柱香工夫是完不成的。因为老汉这摊子材质本就不好擦。

　　老汉无奈，只得爬起站好，一堆一堆地报价格。

　　言送之卖完了米糕，与其说是卖，不如说是送。正好手头上有点凡间的小钱。

　　买过，顺口一问：“随口问下，近日村庄可有何怪事发生？”

　　因为梨花村经常有邻近外商进出交易，所以老汉并不觉此问题问得有异，只当不是本村人好奇本村事。仅此而已。

　　老汉思考着，重复一遍问题接道：“近日村庄可有何怪事发生？怪事？……哦！我不知此事可否说得上怪事。”

　　言送之“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对这个很感兴趣，示意老汉继续讲下去。

　　老汉了然，当即搬出一小木墩，也示意言送之坐下听自己慢慢道来。

　　一阵过后，言送之评价道：“怪，真怪，不过为什么啊？”

　　又过一阵，言送之拱手辞谢。

　　.

　　行至一茶轩，迈脚踏入。寻了一后桌坐下。

　　言送之举手道：“劳烦两盏谷雨茶，谢谢！”

　　随后不过多久，从西帘方向发出吆喝声：“两盏谷雨茶。”

　　在这等茶的当儿，言送之环顾四周。他发现茶轩四壁都设有梨花漏窗，紫了半边天的晚霞透着漏窗全涌了进来，纷纷照在古木地板上呈朵朵梨花状。偶尔还有俩只黄莺停顾于上，追逐嘻戏，叽叽喳喳。

　　没过一阵，店家便懒懒地单手端着翠色大圆盘掀帘而出，递给言送之两盏青花瓷样的瓷杯道：“等急了吧，谷雨茶，请喝。”

　　言送之十分配合地“嗯”了“嗯”。

　　心道：“店家该不是认为自己要了两盏茶，定是渴急了吧？”

　　喝了一口，言送之夸赞道：“滋味鲜活，香气怡人。是盏好茶。”

　　店家对此夸赞也亳不避讳：“当然，全村泡的最好的茶就是我这家了，好喝吧！”

　　然后得意洋洋地去泡下一位客官的茶水去了。

　　言送之喝着喝着，便被一对母女吸引住了目光。干脆单手支腮起来。不经意眼里一片柔静，就这样看着对方。

　　稚女天真甜美，一个劲儿的要娘亲剥理桑椹给自己吃。

　　母亲则一边抱着、哄着，一边耐心地剥理给女儿吃，女儿渐渐吃得满嘴黑色，幸福地嘿嘿笑。

　　不过多久，女儿突然看到邻桌有一人正在伸|出嫩|红舌|头认真|舔|着最后那一颗饱满鲜红的冰糖葫芦，忽然，那人放下了还未|舔|完的冰糖葫芦，有什么事走了，女儿馋地口水都流出来了，伸手见无人便要去拿，母亲见状，一个巴掌打在女儿伸出的手上，不满意道：“凌凌，莫要胡闹！”

　　女儿凌凌被娘亲重重打了一下，懵了一会，反应过来就嚎啕大哭，可是还是主动抱着娘亲的脖颈窝在里面哭。边哭边说道：“娘亲，我知道错了，我想吃。”

　　“等下次，下次爹爹去卖果子就给你买，好不好，今后不许再拿别人的东西了，答应娘亲，可不可以？”

　　“可以。”

　　言送之也渐渐看得出了神，这令他想到了——家。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上了翘。

　　想着想着，忽而脑海里想起了某一人，嘴角顿时一滞。一刹那，心尖忽然一紧，心头像瞬间哽上一坚硬石头般，不上不下，难以言喻，也挥之不去。

　　半晌，言送之渐渐缓过心神，收了目光。刚才关炉南传了道灵询过来，说在附近寻了一住所，这段时日暂且先在此住下，直至天庭重新组造完成。

　　.

　　所谓天庭。

　　自古分有“仙”与“神”。

　　神是为先天，仙则是为后天。

　　神是先天自然之神，是出于天地未分之前，也称“”先天之圣”，是先天就存有的真圣。

　　而仙则是后天在世俗中修炼得道之人，也称“后天得道仙真”，凡是通过长期的修炼，最终达到长生不老的人，就是仙人。

　　神是中天上固有的统治者，超自然的天神，神的级别大于仙。神担任神职接受信徒的祈祷，给信徒们祝福，所以这样一来，为使信徒尽早愿望成真，仙就成了神的“辅神”。而仙出使任务，也需一类“辅仙”辅助完成任务。

　　辅仙又给细分为两大类：一类男，称之“仙从”；一类女，称之“仙娥”。

　　而关炉南正好就是言送之的辅仙仙娥。

　　不知不觉间，言送之早已跨进了相约的那间小屋。

　　蜡烛燃尽，关炉南已熟睡。言送之便借着透蓝月光找了一红漆木桌，静悄悄地放下一路带着的那另一盏茶。

　　说来也奇怪，炉南竟也特别爱喝凡间的茶。

　　然后坐于大门槛前，抬头望月，双手撑腮，若有所思。

　　仙是不用睡觉的。

　　.

　　次日。清晨。

　　不知名的野山，半山腰上。

　　一扎着三束冲天小辫的牧童骑在土牛背上，笛子横在唇边。悠悠吹出现流行的山村牧歌，吹出的曲子曲调有点欢快。

　　翻过一座小山，这便正正迎上了言送之。

　　牧童从旁经过，见到大人笛音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举手将笛子送上唇边，继续吹奏了起来。

　　言送之从大老远就听他吹得好听，忍不住转身开口夸赞道：“小牧童，你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啊！这么好听？”

　　闻声，牧童伸出肥肥小手给土牛的脑袋上拍了两下，土牛便止住了脚步。

　　牧童稚嫩的声音从前方答道：“不知道，阿丽教给我的。”

　　言送之道：“阿丽教的，那阿丽一定也吹的很好听喽！”

　　牧童应当是看言送之夸了自己的小伙伴，再加上又都是同性，没有异性那般天生带有距离感，所以便毫无保留地地自己小伙伴阿丽的家事给说与言送之听了。

　　牧童微笑道：“那当然，她吹得可好听了，吹得比我好听多了。”

　　言送之看他有趣，莫名有些想逗趣他。双手抱胸道：“那请问阿丽为什么会比你吹得好听啊？”

　　牧童答道：“因为阿丽的姐姐。”

　　言送之了然道：“哦，我知道了。因为阿丽有姐姐教，你没有，是不是？”

　　牧童否定道：“不是，阿丽的姐姐不教她，阿丽的姐姐说不让阿丽吹。”

　　这会儿，言送之奇了。

　　好一阵，言送之分析道：“那是不是别人越禁止自己做喜欢的事情，自己反而偏要做，并且做的还特别优秀。假使别人准许自己做喜欢的事，可能会久而久之，适得其反，兴趣不知怎的反而给没了？这样是吗？”

　　年幼的牧童被言送之这一长串给绕着了，只能连连点头嗯道：“嗯、嗯嗯，不过现在阿丽的姐姐管不到阿丽了。”

　　言送之故作好奇问道：“为什么管不到了？”

　　牧童天真地道：“因为一直在睡觉啊，不会醒了呢。”
　　闻之，言送之瞳孔微震，脑袋短暂小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