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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是吃就是喝玩命给谁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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忒修斯骂了句脏话,虽然很小声,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着陆的地方是片海滩。潮湿的冷风刮在我本就比较单薄的身上,冷得刺骨。我简直无法呼吸,上下牙齿打起架,肋骨里的肌肉也瑟瑟发抖,几乎要冻得窒息。哦,我还很饿。
要死了,如果这是游戏的话,我的血条已经掉到开始晃荡发红光了。
忒修斯还在说着什么,我听不懂,只发现他很生气,也很焦虑。我的牙齿也敲击得越来越响。如果死在海滩上,我希望他能把我拖走,而不是让海浪把我卷到远方,如果大海能够带走我的哀愁,就像带走每条河流,我的心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
完蛋,我已经开始糊涂了。下一秒是不是就要走马灯了?
我命不止于此吧……
刚想到上一句话,我眼前立刻一黑,意识瞬间消散了。
我死了。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你醒了吗?”
周围暖和起来了。我头疼欲裂,不想起身,也不想睁开眼睛。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贴在我的额头上,“你有点发烧,还有严重的营养不良。是不是头疼?待会儿斯拉格霍恩会把药送来,喝下去会好很多。阿不福思,就是我的弟弟,在做饭,你饿了就吃吧。”
我饿坏了,但我全身上下都使不上力气。那只手继续移动,缓缓转到我的太阳穴,轻轻为我按摩起来。头痛确实得到了缓解,我扭了扭身子,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头上传来欣慰的轻笑:“看来你会好起来的。哦,纽特来了,他是我的学生,也是接你来这里的忒修斯的弟弟。他很擅长照顾神奇动物,我想,也能照顾好你的。好好休息吧,等你病好了,我教你我们的语言。”
他轻轻托起我的后脑,把枕头向下挪了挪,让我躺好,又用被子牢牢盖住我的身体,包括肩膀。若隐若现的饭菜香味传了过来,肚子哀哀直叫,终于驱使我睁开了双眼。
房间昏暗,但是温暖舒适。木头房梁、粗糙木桌,还有乱七八糟堆放的木桶书籍食材直接暴露在我的面前。这里像是一个仓库,但是恰好有床可以让我躺下。我的脚边放着好几袋苹果,在阴影中散发着幽香,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饭菜的香味再次出现,这次非常明显,逼迫我爬起身,抓紧时间找点吃的。空荡荡的胃袋用力收缩,恳求我赶紧找点东西填满它。我亲爱的胃袋,你知不知道,难受的不只有你一个啊。我现在浑身没劲儿,只能在地上爬。
门被轻轻打开了。我扭过头去,只能看见来者的膝盖,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不管被谁看见,我的样子都很丢脸——艰难地爬在地上,头朝苹果,屁股朝门,像虫子一样在地板上蠕动。怎么,不管是谁也不能谴责一个快饿死的小孩儿偷吃苹果吧。
“地上很凉。”那人并没有嘲笑我,也没有训斥,而是把我抱起来,重新放回了床上。他长着赤褐色的头发和胡子,眼神温和柔软。把我安置好后,他把桌子上的盘子端了过来,“阿不福思新改的炖菜,看着不太好看,不过味道真的很棒。你吃不吃胡萝卜?”
我点点头,张开嘴。对方愣了一下,但很快,他浅浅微笑了,一手端盘子,一手拾起木勺,舀起一块胡萝卜,喂进我的嘴里。我嚼也没嚼地吞了下去。
“慢点吃。”他的动作愈发缓慢轻柔,“别吃坏了肚子。”
煮得软烂入味的胡萝卜,意外保持脆爽的甘蓝,面软微甜的土豆,喷香酥绵的青豆,还有咸香可口的汤汁,一口接一口的被我咽下去。炖菜味道不算浓郁,但是依然十分美味,而且很温暖。吃完一盘之后,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请问,我能再来一盘吗?”
“当然可以,而且,一会儿我还能给你吃点巧克力。”他冲我挤挤眼,“不过,你得保证把药吃完。”
“巧克力……?”我歪了歪头。
“是一种黑色的,甜甜的,不硬也不软的点心,或者说糖果。”他摸摸我的头,对我解释说,“等你吃完药,我就给你拿来。对了,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我叫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叫什么名字?”
“奶奶管我叫妹妹。”我如实回答。
“那其他人呢?管你叫什么?”阿不思柔声询问。
“没有其他人叫我。”
没有人需要我。他们看到我,要么就说“小孩儿”,要么就叫“喂”。我知道那不能算名字。
阿不思陷入了沉思。沉默片刻,他拍拍我的肩膀,下楼去了。门口,一个和忒修斯有些相似、但穿着更朴素的男子探头看了看,对我腼腆地一笑。“你好啊。”
我也回给他一个微笑。“谢谢,你们会说中国话。”
“我只有一点点……”他挠挠头,“而且,是阿不思教的。我是纽特。”
我张张嘴,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我是谁呢。
“如果,你没名字,我们给你取,OK?”纽特半个身子已经跨了进来,“我有很多名字,给他们。看,他叫泰迪。”
他从口袋里举出一个像鸭子又像老鼠的动物,“他是……嗯……Niffler。他很调皮,爱偷东西,闪光的东西。摸摸吗?”
泰迪不情愿地扭动着四肢。他似乎不太喜欢我,毕竟我身上也没有闪光的东西。但我还是摸到了他,很热,很暖和,皮毛没有那么光滑,胖胖的。我笑了笑,“很可爱。”
“嗯。”他点点头,“我还有很多这样的……动物。在箱子里。”
“箱子?”
“嗯。把箱子变大,然后大家都能住。你也是。”纽特笑了笑,“我可以给你做个漂亮的……”
“可是……”我发现了盲点,“我不是动物。”
纽特的中文思维开始停摆。
“啊……我没有,我知道,你是人。但是……你可以和我们一起,一起玩,一起住。我也住那里,我……”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起来,反而让自己看上去更慌乱了。
“对不起……”眼见自己越描越黑,他不禁低下了头,“我想,还是让邓布利多先生给你起名字吧。”
“SHE CAN'T BE CALLED ARIANA!”楼下传来一声怒吼,把我们俩都吓得一个哆嗦。紧接着是一些复杂的句子,我只能听懂里面的骂街。纽特捂住我的耳朵,直到走廊传来脚步声。阿不思推开了门,眼睛上带着一点淤青。
“别担心,我能自己处理好。”他指了指伤处,开玩笑地说,“他没用全力,不然我的鼻子该断第二次了。纽特给你取名字了吗?”
我摇摇头。阿不思摸摸下巴,“嗯”了很长的一声,在房间里踱起步子。“妹妹,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姓邓布利多?”
“我……可以。”
其实,在我心里,我更想知道我父母的姓名,然后和他们一样取名字。阿不思看出我的犹豫,轻声问:“那么,要不要再等等?”
再等等吗?我又摇了摇头。如果阿不思也消失了,我该和谁一起姓同一个姓氏呢?
“那我们先姓邓布利多好了。”阿不思坐到我的身边,“我们用A来开头取名字吧。安娜?安妮?安娜贝尔?阿比盖尔?”
“阿斯特丽德。”
房间里其他的两个人都惊讶地看着我。我也回看他们,重复着我嘴里的那个单词。“阿斯特丽德。”
它像是突然从我的脑子里长出来的。
“好,阿斯特丽德·邓布利多。”阿不思很快接受了它,“你就是阿斯特丽德·邓布利多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在纽特的目光里,阿不思把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都有各自的昵称。我想叫你阿思翠。不过,不知道福思答不答应……我带你下楼看看他,怎么样?”
我扭过头去,看看纽特。纽特对我笑了笑,举起一只手。
阿不福思和阿不思长得也很相似,只是,阿不福思更凶狠,也更暴躁。见我下楼,他只是冷哼一声,便继续擦拭起柜台里的玻璃杯。阿不思走向吧台,两人用英语拌了几句嘴,阿不福思一脸不耐烦地滑出一个杯子,被阿不思稳稳接住。他向我走了回来,“药水到了,一口气喝下去,不要停顿。喝完就给你糖吃。”
我对糖其实并不是很热衷,也知道吃药是为了身体好。但第一滴药水落到我的舌尖上时,我开始无比地渴望喝完后的糖果。这种又苦又酸又涩的口感举世难得,能喝到都是我的福气。而我还要喝掉满满一整杯。终于,我硬生生把它们通通灌下肚,把空荡荡的杯子展示给他们。阿不思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小的纸盒,在我的面前拆开。里面趴着一只青蛙,见到光,立刻向纸盒外面跳去,被阿不思一把抓住。
“它会跳呢。”他说着,把四肢一块块掰下来,“所以要像刚才那样,防止它逃跑,我们就没得吃了。”
巧克力,会动?会跳?需要掰掉腿才能吃掉?
不要。
不要砍掉他们的手脚好吗?
我不想看。
可枪口抵在我们的后背上,我们被迫睁开眼睛,看着一个个的人被绑在树上,痛苦地挣扎,流血,断肢,死去。
我“哇”地一声,还没来得及消化完毕的炖菜吐了一桌子。
“阿思翠!”
“I'll take this。”一个女声传来,微凉的手卡住我的腋下,将我从桌边扶了起来。
“Thanks,Nagini。”阿不思略带愁绪地说,“抱歉,阿思翠……”
我摇了摇头。名叫纳吉尼的女人拧了一条温热的湿帕子递给我,又倒了一杯热水。我擦了擦脸上的冷汗,打量起对方。她长着黑发黑眼,五官略扁平,肤色比周围的人深一些——和我一样,她是中国人,或者其他地方的人。看着我探究的目光,纳吉尼笑了笑,“Indonesia。”
是我没听说过的地方。我懵懂地点了点头。纳吉尼没有太在意,只是握了握我的手,“We are the same。”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是一样的人。
“阿斯特丽德。”阿不福思叫了我的名字,脸上的表情依然很阴沉,但正在朝我挥手,示意我靠近,“Come here。”我走过去,一颗被七彩的纸包装的糖果落在我的手里。
给出这颗糖后,阿不福思立刻转过身,用力地蹭起了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