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的短暂迷恋》捡星碎

3、第三章

　　池姜的语气很不善，说：“你是不是跟他出去吃饭了？”
　　林渡水也呛：“不可以吗？”
　　他真的不喜欢池姜的这种讲话语气，但池姜老爱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仿佛他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要变成了他和他之间的事。
　　池姜的话劈头盖脸就来，他说：“你为什么要出去跟他一起吃饭？”
　　“认识了一个新朋友，为什么不能一起吃饭？”
　　池姜说：“我不喜欢他。”
　　林渡水听了直皱眉，池姜这话过界了，他的意思是在说我不喜欢他，所以你也不能跟他一起吃饭。他听懂了，但他并不想跟池姜吵。抛去这些来说，池姜是对他很不错的朋友。
　　很多时候，不错的有点双标了。
　　他决定揣着明白装糊涂，说：“你可以不喜欢他。”
　　池姜立刻反问：“你喜欢他？”
　　“什么？”这话听起来很奇怪。林渡水纠正说：“我觉得他挺好的，作为朋友来说，有。”
　　林渡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池姜这人脾气就这样，对谁都不好，但就林渡水目前看来，他对徐风止最不友善了。

　　池姜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而后冷笑了一声，说：“他长得不像个好东西，你别被他骗了。”
　　“理由呢，怎么得出来的结论，只凭着第六感吗？”
　　“对。”池姜斩钉截铁，说，“我是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什么屁事情，但他妈的他看你那样眼神跟黄鼠狼看到鸡一样。”
　　林渡水无奈地说：“就这样？”
　　“不然能怎么样？！”
　　林渡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好吧，池姜，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我觉得徐风止挺好的，很本分，很讲理。在没有确切的受到伤害之前，我不会因为你不喜欢他就去莫名其妙地去讨厌他，我最讨厌这样了。”
　　“……”池姜嗤笑了一声，林渡水听到他的呼吸声有点沉，显然是气极了的样子，池姜说：“那你可别被骗了。”
　　他一下就挂了电话，林渡水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叹了一口气，一转头，看见徐风止站在门口。
　　四目相对片刻，林渡水主动上前。
　　徐风止说：“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声线低沉，听起来颇为消极。
　　有一绺头发被风从耳旁散开，而后吹蓬他的头发。
　　徐风止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只听到了最后两句话。”

　　林渡水说：“没事。”
　　这些话被听到了也没什么关系，他做人问心无愧。
　　徐风止静静地看着他，那是个很复杂的神情，包含了抱歉、心虚以及犹豫。
　　林渡水考虑一下觉得没什么不能问的，说：“你怎么了？”
　　徐风止垂眼，长睫毛落下半圆阴影，商店的光那么敞亮，他却站在门口盆栽的阴影里。
　　徐风止说：“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渡水说：“为什么这么问？”
　　“我好像很让你为难。”
　　“并没有，”林渡水说，“我不会因为别人的话改变对任何一个人的看法，我相信我自己的感觉，我有自己的判断力。”
　　林渡水相当坚定地看着他说：“你是在做我的朋友，不是在跟我的朋友做朋友。”
　　他说：“我相信你是一个值得的人，不要让我失望了。”
　　徐风止抬眼看他。
　　林渡水这人，真诚而坦率，热烈而明灿。
　　他仿佛天生就会招人喜欢。

　　林渡水并不着急，他平静地在等他的回答。
　　这是他的心里，这也是他对这个新朋友发出的好友邀请——
　　我热烈的邀请你成为我的好朋友，你愿意吗？

　　这一幕以至于徐风止在后来很多年里想起来，都觉得是宿命推着他，让他在社交推拉里自甘落下风，他说：“好。”
　　这种感觉一经上了头，就想有下一次。

　　那天晚上，林渡水和徐风止聊了很久的天，大到国家大事，小到兴趣爱好，天南地北，没什么不能聊。
　　他和徐风止对很多事情的看法都相当相似，在这期间林渡水还了解到徐风止的一些非常有意思的想法——
　　就比如，他想在太阳落下的时分找个桥洞，点盏灯，免费给过路人画画。
　　他的想法大胆而浪漫，却掩藏着深深的孤独。
　　林渡水当时听完之后，说：“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太孤单了？”
　　“那你要去偶遇我吗？”徐风止问。
　　“有这个机会的话，可以。”林渡水说。
　　“你有的，我欢迎你来。”
　　林渡水对着他笑，说：“那就说定了，记得告诉我时间。”

　　他们在宿舍楼这分别，管理学和计算机的宿舍并不在同一幢，它们在对面，一左一右，两个方面。
　　就好像是人生的两个方向。

　　林渡水向他道了别，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忍不住朝外看了一下，他们约定的下一次见，而下一次太笼统，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朝下看，没有，徐风止走了。
　　他有一点失望，但更多的，他清楚地知道这样就行了，刚认识第一面的人，不能太黏糊。
　　可是他还是往前看了一眼，期望在对面的那个窗口，也有个人朝外看。
　　他看了过去，他看到了。
　　那个刚刚跟他道别，跟他说下一次见面的人，就站在对面的窗口。
　　他是倚着窗，笑着的。

　　林渡水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站在窗口，喊：“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有这个机会吗？”
　　“下一次嘛，”徐风止说，“来我的画室，来当我的模特，你愿意吗？”
　　愿意的。
　　林渡水说：“我愿意。”
　　我愿意的。

　　*

　　林渡水回了宿舍，池姜刚刚洗完澡，浴室的门一推开，两个人都定住了。
　　宿舍就他们俩，傅频湛和另一个去夜跑了。
　　池姜“啧”了一声，撞了他的肩走了过去。
　　林渡水叹气，退了两步，说：“我们好好聊聊？”
　　池姜嘲讽地说：“不用。我说了你也不听，说什么，浪费口水？”
　　“不是——”林渡水说，“我有在听，但是我真觉得徐风止不错，你讨厌他的理由在我看来不成立，你对他恶意太深了。”
　　“我对他恶意深？我就是第一眼看到他就不喜欢他，我就是怕你被他骗了。”
　　“那你说，我能被他骗什么？”
　　“骗、骗钱啊，欺骗你感情，然后拉你进传销，这种人多的是。”
　　“骗钱？不可能。”林渡水觉得不可思议，他不知道池姜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徐风止他，压根就不缺钱。
　　晚上这顿饭，就是他请的。
　　林渡水说他请，结果徐风止把手机余额界面转给他看，说，我请，我不会让你在月末贫穷。
　　那上面六七位数字，看的林渡水眼睛都直了。
　　徐风止这么多钱，他才不会骗他钱。
　　至于传销，这更不可能了。
　　他才不是这样的人。

　　林渡水说：“你对他有偏见，他不是这样的人。”
　　池姜“呵呵”了一声，说：“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说了你又不听，说什么，不说了。”
　　林渡水这会儿也有点生气了。
　　池姜这种不讲道理的管教，让人非常不适。
　　林渡水说：“你至少给我一个理由让我理解你的想法，但就你这样的话来说，我理解不了，也明白不了。”
　　“池姜，我说句难听的，你管我管的太多了。”
　　他也便不再跟池姜说话。
　　池姜愤恨地看着他，说：“林渡水，这男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被骗了我可不管你了。”
　　“不用，我都成年了，不用你管。”

　　架是这么吵的，连着好多天宿舍里的氛围极其压抑，但等过了两天，在某一堂课上，傅频湛少占了一个座位。
　　整个教室坐满了人，就池姜身边那个一个，池姜瞥了他一眼，几分钟之后，把空桌上的书挪了挪。
　　他们之间没说过一句抱歉，从大一开学到现在。
　　林渡水也看了过去，知道池姜让步了，这才过去坐了。
　　这就又和好了。
　　只要他们不再提这一晚的事。
　　只要他们不再提徐风止的名字。

　　很奇怪的是，明明他们的宿舍只在对面，在下一次见面之前，他们都没有在门口的路上见过面 。
　　林渡水也不太好意思怎么去找徐风止聊天，只是偶尔朋友圈里发的什么东西，被徐风止看到了评论，林渡水觉得可以分享的，就会主动去找他聊天。
　　徐风止也是，他们之间保持在舒适又互不打扰的关系。
　　这天也就这么有搭没一搭的聊了下去。

　　直到在五月的最后一周，周六。
　　那天，林渡水刚刚打完篮球，汗珠顺着脸颊往下颌滚落，他抓起红色的球服往脸上一擦，精瘦白皙的腰就露了出来。
　　当然，只一瞬。
　　他刚擦完汗，有人给他递了一杯水。
　　那手指细如葱段，手腕皓白如雪，精致小巧，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还带着一个银铃铛。林渡水的视线猛地往上移，愣住了。
　　这个人也是个男的，比他矮一点，长得非常女气，他也没试图遮住这点女气，反而发扬开了。
　　他留着齐耳的短发，画着雅致的妆容，清纯而亮眼。
　　好看是挺好看的，但在林渡水看来有点儿不伦不类。
　　那个男生的神情有点扭捏，声音偏向中性，说：“给你喝水，你叫什么呀？”
　　“呃，谢谢，我不渴，”林渡水没接，说，“我叫林渡水。”
　　那男生捂着嘴角笑了一下，说：“你好可爱呀，我叫谢宴苏。”
　　林渡水刚还觉得自己是冒着热气的，现在觉得有点儿恶寒，他不喜欢被人夸可爱，他努力压制这种不太礼貌的寒气，说：“谢谢，你也挺可爱的。”
　　谢宴苏说：“你真不喝水吗？我看你流了好多汗。”
　　林渡水说：“不用，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谢宴苏说，“我就是觉得你好帅，我喜欢认识帅哥，我们当个朋友好吗？”
　　林渡水不好拒绝，说：“哦，这样啊，好。”
　　交个朋友，认识一下也没什么关系。
　　他们交换了微信，谢宴苏对着他甜甜的笑，还对着他眨眨眼。
　　林渡水跟瞎了一样，收了手机就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谢宴苏的声音黏黏糊糊，他也没挽留，说：“拜拜。”
　　林渡水点头，头也不回的走。
　　他不是第一次碰到小Gay问他要微信，在他二十年的人生成长里，他不仅被要过微信，还被同性写过情书。
　　对于处理这种事情，林渡水游刃有余。
　　如果只是做朋友，那可以，一旦参杂了别的意思，那必须是抽刀断水，丝毫不拖泥带水。
　　没那个想法就没那个想法。

　　就在这个时候，他收到了徐风止的短信——
　　【被要了微信的大帅哥，现在停住，回头看。】
　　【我在你身后。】
　　林渡水下意识地捞起衣领，闻了一下。
　　还行，不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