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与三色堇［二战］》紫绯虞

4、chapter4.同僚

　　在茨尔维妮到家的同时，爱德温乘坐的别克车也停在了总部的门前。
　　他的好友、党卫军二级突击队队长（少校）莱瑟姆·本内特站在楼梯上不耐烦的四处张望。汽车还没停稳，莱瑟姆就大步走了过去。他甚至亲自上手帮爱德温打开了车门。
　　“桑切斯，你怎么才来？今天有例会，你难道不知道吗？”莱瑟姆压低声音，“所有人都到齐了，就连旅队长都已经等你很久了。”
　　“出了一点意外，处理起来花了些时间。”爱德温将军帽和手套一并交给威廉，跟着莱瑟姆往大楼里走，“又有人说了什么是吗？”
　　莱瑟姆轻蔑的笑笑：“还是旅队长那些以相互攻讦为乐的手下。说你仗着你老师艾弗雷将军的庇护才这样目中无人的——真是无稽之谈。”
　　爱德温并没和他同仇敌忾。流言蜚语在哪里都会有，但是否真的造成困扰则全要看被指责的人如何看待这种事情。
　　他们走到会议室门前，卫兵在为他们开门时的眼神有些奇怪——似乎在责备暗爱德温的迟到延长了他的工作时间。
　　正如莱瑟姆所说的那样，会议室内已经坐满了人。党卫军地区的负责人艾迪森·拉米雷斯在听坐在左手边第一位的军官喋喋不休的抱怨着什么，可当看见爱德温走进来后，他们谈话的声音却戛然而止了。
　　“桑切斯，你来了？”
　　艾迪森并未和其他人一样对手下的迟到表示出丝毫的指责，反而让副官为爱德温端了杯咖啡，“请坐吧。既然人都到齐了，先生们，我们准备开始了。”
　　窃窃私语声逐渐消失了，秘书们各自就位，准备做会议记录。爱德温同样随手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来，莱瑟姆也挨着他落座。
　　所谓的例会，内容是相当无趣的：德国进驻波兰没多久，地方的抵抗组织就已经此起彼伏，清剿这些队伍的任务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党卫军和盖世太保们头上。而会议召开的目的，就是给秘密警察的头目们一个交流游击队信息的机会，顺便将他们潜心研究的杀人方式拿到公开场合夸耀一番。
　　会议的主持人艾迪森并不擅长演讲，不仅用词不甚高雅，说出来的话还夹杂着一股乡下的土音。他花了很长时间来赞颂千年帝国的未来，然后才开始滔滔不绝的说起在在他的领导下对于游击队的剿灭行动又取得了巨大的成效云云。

　　“每次都是一样的词。”坐在爱德温身边的好友莱瑟姆用手里的本遮住嘴，“他下面一定会说总督府因为犹太人问题悬而未决，一直在辛苦付出。”
　　爱德温一哂：“我还以为盖世太保们会对类似的事情很感兴趣呢。”
　　拉米雷斯的目光扫来，莱瑟姆立刻摆正了身体。等上司的注意力转向别处，他才叹了口气：“我们当然想要升职，可我们更想要假期。毕竟又不是谁都有旅队长这样的好运气。”
　　爱德温明白他指的是什么：负责华沙地区的党卫军长官艾迪森·拉米雷斯的大名在当地的军队中如雷贯耳。坊间传言他深受柏林方面的照顾，曾在两年内由一名二级小队长（上士）晋升为了旅队长（少将）?，这样的升迁速度令人难以想象。
　　两人的谈话因为拉米雷斯的副官走进来发文件而终止。文件人手一份，是第三帝国的移民宣传画和有关人口迁移的内部报告。
　　发放给公众的海报上竭尽所能的渲染着波兰的美好。只不过几乎所有在座的人都明白：如果真的在德国事业有成，是不会拖家带口的来到异国他乡生活的。
　　不过……
　　爱德温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火车站见到的那个姑娘，他记得她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茨尔维妮。而且她似乎就是由于国家提倡迁居的政策才来的华沙。爱德温还想进一步回忆女孩的模样，耳畔却不合时宜的传来艾迪森的声音：
　　“经过我们持之以恒的努力，波兰境内的犹太人和原住民已经大批量的前往中部的总督区进行统一的管理和控制，西部大片的土地和财富已经预留给了帝国的公民。但是先生们，这还不够，或者说远远不够。”
　　爱德温晃了晃头，将茨尔维妮的身影从脑海中驱赶走，打起精神听艾迪森的发言。
　　“如各位所知道的，波兰境内的‘□□’人数是最多的，这是帝国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但正因如此，才需要打起精神。我们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将他们从这里——”艾迪森用手一指挂在墙上的波兰地图，“从这里彻底清除。即使无法完全清除，也要让他们成为帝国最廉价的劳动力。先生们，我希望我们是帝国诸多占领区中最先完成这项任务的。”
　　由桌子左侧首位，即会议开始前和艾迪森持续交流的那位军官带头，屋内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爱德温心不在焉的和同事们一起迎合着上司的发言，备受鼓舞的艾迪森在享受了数十秒的赞颂后，这才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以爱德温对会议流程的了解，通常在其乐融融的吹捧后，就会是与会人员的代表汇报各自部门工作的进展。果不其然，在艾迪森坐下的同时，率先鼓掌的军官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爱德温和这个人非常熟悉，军官叫做凯希·克拉伦斯。他的军衔也是旗队长，手上沾满了平民的血，并以此成为了秘密警察在当地的负责人。据同为盖世太保的莱瑟姆讲述，凯希早年间在别动队服役，直接参与了占领波兰的行动。但在战争最后的收尾阶段，凯希与游击队首领在山林中相遇，那时双方的弹夹都已打空，只能贴身肉搏。凯希虽然获得了胜利，但也被对方用匕首从眉梢到颧骨划出了一道狰狞的伤痕，彻底失去了左眼的视觉。正因如此，凯希被转调到后方工作。而他脸上的疤痕被视作英勇无畏的代表，使其在艾迪森手下屡获升迁。

　　凯希清了清嗓子：“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继续优先处理‘对帝国不友好的知识分子’。也就是医生、教师和政客，接下来是商人和牧师。他们普遍不拥护帝国的统治，而且在各地都有相当大的影响力，所以是我们首要的清除对象。”他停下来，看见艾迪森微微点头才继续说，“当然，这份工作仅靠我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够的，需要诸位的共同配合和对国家的无限忠诚，我们才能共襄盛举。”
　　一直沉默无语的莱瑟姆在此时心脏开始猛烈跳动，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爱德温：不知为何，凯希和爱德温的关系一直十分糟糕，就连艾迪森也不得不用尽手段才能使他俩争锋相对的不那么明显。按照以往的经验，只要凯希在会上谈起“忠心”这个话题，总要明里暗里的指责爱德温对于事业不太上心，而他的好朋友也通常会反唇相讥，将整个会议尴尬的气氛推向高潮。
　　莱瑟姆暗自期待今天会和往日不同，可当凯希用独眼注视着爱德温，尖刻的说出“在开会前您干什么去了”这句话后，莱瑟姆就知道自己的期许又落了空。
　　“今天有一批犹太人入境，我去车站执行押送任务。”爱德温双臂环抱，淡然道，“难道盖世太保没有接到通知吗，克拉伦斯阁下？”
　　“我当然知道您是去车站了。我是问，您为什么去那么久。”
　　爱德温霍然起身：“那这就要问您了，是您工作失职！”他对着凯希鹰隼一样的眼睛毫不畏惧，“今天在车站，一个犹太囚犯挟持了过往的旅客，以此作为逃出波兰的威胁，是我亲自动手才没让其他人受到什么严重伤害。”
　　“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凯希恶狠狠的问，“一个犹太人，杀了就是了，能给您造成多大妨碍？”
　　爱德温没理他，反而是对艾迪森躬了躬身。他再说话时，明显变得彬彬有礼了许多：“旅队长，我认为这样的情况绝非孤例。如果我们还是将铁路只修通到华沙，后期却需要用卡车来运送的话，那么迟早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这样的事故。与其让我们提心吊胆的防范，不如直接将轨道修到管理区的好。”说完，他还不忘示威性的注视凯希，“这种事情本来应该由克拉伦斯阁下的部门负责。但比起这样简单易行的方式，您似乎更喜欢每天在公众的视野里吊死几个囚犯来证明管理的有效性？如果今天我或是人质真的受伤，这难道不是您的问题吗？”
　　看凯希的样子，如果不是艾迪森站在这里，而他又恰好和爱德温隔着一张桌子的话，他下一秒就会将对面的人生吞活剥。
　　会场中的其他人都将脸埋在文件里，巴不得自己压根不存在。毕竟两位旗队长之间的争执并不是所有人都敢搅和进去的。

　　艾迪森也感觉出了两人的矛盾必须也只能由自己来解，不过他处理类似的情况以及驾轻就熟。旅队长一边批评着凯希最初的指责破坏了同事之间的情感，却也说他的本意没有错处；一边又肯定了爱德温建议的合理性，保证会立刻着手准备。随后又赘述了一大段勉励的词句，警告所有人不要一味指责，要通力合作才能早日实现帝国盛况之类的官话，会议这才落下了帷幕。
　　凯希可能真的被气的不轻，等艾迪森第一个离开会场后，他都没有和几个一贯私交甚密的朋友打招呼，就夹着记录本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而爱德温看起来则根本没有把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迈着轻盈的步伐和莱瑟姆向办公室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