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山楂水

5、第 5 章

　　谭思嘉出去后，黎溪煮上饭，正要洗青菜，忽然听见陈母大嗓门的声音传过来：“让你好好喂弟弟喝药，你怎么喂的？啊？那么大个人，连药也喂不好！”

　　“妈，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别打了，别打了。”

　　黎溪手里的青菜扔到盆里，手在衣服上胡乱擦了擦，奔下楼，快速打开拉闸门往外跑。

　　陈丽瑶上蹿下跳，陈母拿着个鸡毛掸子在后面追，两个人从这边街蹿到那边街。

　　陈母打陈丽瑶是常有的事，隔壁邻居以前还劝上一两句，发现根本劝不动，后来慢慢就不再劝了，大家习以为常，知道只要陈母打累了，自然停下来。

　　陈父正在给客人拿东西，对于老婆打女儿的事仿若未闻。

　　五岁的陈弟弟坐在椅子上哇哇大哭，地上一摊黑色液体，上面掺着破碎的碗片。

　　前两天突然下雨，气温骤变，陈弟弟着凉了，陈母今早带陈弟弟去医院看了病，估计是医生给开了方子回来煎服。

　　以前黎父还在，陈家人生病了，陈母会让陈家人到黎家来看病，前年黎父走了，陈母认为谭思嘉医术不好，都让家人去公立医院看病了。

　　陈丽瑶还在七上八下抹着眼泪逃窜，陈母大嗓门透过没有隔音的老旧房子传遍整条街，黎溪瞧准了机会，冲上去从后面抱住陈母往后拖，陈母吓一跳啊呀一声，鸡毛掸子掉在地上。

　　大嚷着：“溪溪啊，你每次都从背后拖婶婶，婶婶早晚被你吓死。”

　　“婶婶，你有什么事好好说，弟弟还在哭呢。”

　　“溪溪啊，你先放开婶婶，婶婶今天不打死她，你弟弟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要是打丽瑶，我就不放。”

　　陈母想要甩开黎溪，奈何黎溪紧紧攥住不放。

　　陈母身高一米五五，比黎溪矮，力气又比黎溪小，憋着一口气说，“溪溪啊，你先放开婶婶，婶婶一会儿再跟你说说陈丽瑶干的好事啊，你先让婶婶出了这口气。”

　　陈丽瑶头发凌乱，涕泪交加，手臂上被打出很多道深浅不一的红印，洗得发白的黑色T恤沾了几根鸡毛，看到陈母被黎溪抱住，才颤巍巍地在不远处停住，呜咽道：“是弟弟把碗打碎的，又不是我。你凭什么只骂我…呜呜呜…”

　　“你不使劲灌他，他能挣扎？”陈母气得立即跳起来。

　　平时一蹦三尺高，这次脚刚离地就被黎溪按住往下压动弹不了，血压蹭蹭往上涨，“溪溪，你快放开婶婶，不然婶婶要连你一起打了啊。”

　　“我没有罐他，是他自己吐的。”陈丽瑶哭诉。

　　“你看看，小小年纪就说假话。”

　　陈母气得腿和脚往后踹，让黎溪快松手。

　　黎溪左右躲避，说什么也不放开陈母。

　　“婶婶，你答应我不打丽瑶，我就放了你。”

　　陈母体态肥胖，使起劲来，黎溪还是有点招架不住，好几次差点被陈母挣脱开。

　　陈丽瑶走上来想要阻止陈母打黎溪，陈母瞧准时机，一脚朝陈丽瑶踹过去，陈丽瑶没闪开，眼看粗壮的脚就要结结实实踢中陈丽瑶膝盖，黎溪情急下又拖着陈母往后退了两步。

　　左右邻居站在自家看着一大两小这滑稽的一幕。

　　“婶婶，你再打陈丽瑶，我让派出所的叔叔过来教训你。”

　　在店里忙完的陈父，终于受不了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抱着陈弟弟走出来，大喊道：“都给我滚回来。溪溪，你也先放开你婶婶。”

　　陈父平时不怎么管陈母教育子女的事情，除非陈母实在过分。

　　黎溪觉得陈父是个对陈丽瑶还不错的叔叔，不敢不听他的话，只好放开陈母。

　　陈母终于能动了，抓起地上的鸡毛掸子骂骂咧咧冲上去打陈丽瑶，陈丽瑶抱着头蹿到陈父后面。

　　“老娘肚子里的气不撒出来，今晚谁也别想好过。”

　　“妈，别打了，我快疼死了。”

　　黎溪越看越愤怒，陈母是这个世界上最恶毒的妈妈，陈父再不管，她很快会忍不住一脚踹过去。

　　鸡毛掸子准备打到陈丽瑶身上时，陈父徒手抓住，陈母太用力，痛得他皱起眉头。

　　陈父狠狠撂了一句话：“不行你就收拾东西滚回村上去。”

　　因为陈父的这句话，陈母终于停手了，她大嗓门哭喊道：“好好好，让我滚回村上去，你他妈竟然敢让我滚回去…”

　　啪一声，陈父一巴掌打在陈母脸上，结束了这场闹剧。

　　—

　　陈父跟陈母关起门来吵架了，为了不让陈丽瑶身上留疤痕，黎溪让陈丽瑶到家里擦药膏，陈丽瑶过来前又抱上了还在哭闹的陈弟弟。

　　他们进黎溪的房间前，谭思嘉正好买了虾回来，看到陈丽瑶狼狈的样子，知道陈丽瑶肯定是又被打了，按照陈母张翠的性格，陈丽瑶今晚上肯定又要饿肚子，谭思嘉进厨房后，又多洗了点菜。

　　黎溪的房间不大，只能放下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她让陈丽瑶把陈弟弟放在椅子上玩，自己跟陈丽瑶坐到床边。

　　正值酷暑，大家都只穿一件薄衫，陈母打得又用力，黎溪掀开陈丽瑶的衣服，陈丽瑶背后留了好几条淤血的伤疤。

　　黎溪用棉签沾上药膏，说道：“这个药膏是我爸爸妈妈自己熬的，不会痛，擦上一个星期就好了。”

　　陈丽瑶点头：“嗯。”

　　黎溪将药膏涂到伤疤上：“对了，明天我要跟我妈妈去城里帮人看病，可能会在城里住几天。”

　　陈丽瑶没去过城里，好奇地说：“听说城里比我们县城大好几倍，很繁华，我真羡慕你，经常跟叔叔阿姨去外面。”

　　黎溪说道：“以后我们考上大学了，就可以一起去城里读书，到时候城里肯定会更繁华…背擦好了，我再帮你擦手臂…”

　　陈丽瑶松开衣服，举起手臂，黎溪微微低下头，先给她擦胳膊肘。

　　“我妈妈只让我读到初中，她说女孩子读太多书没用。”

　　“没事儿，我攒我的零花钱给你交学费，我们还可以勤工俭学，学校还有贫困生补助，我爸爸说的，只要我们好好学习，钱不是问题的。”

　　陈丽瑶手臂上传来麻麻的冰凉感：“黎溪，你真好。”

　　“我爸爸说过，开心是一天，不开心是一天，心态好，什么事情都是小问题，病来了也自己走。心态不好，什么事情都是大问题，小病变成大病。”

　　“溪溪，丽瑶，菜炒好了。”谭思嘉的声音从客厅传过来。

　　“妈妈，我们马上就来。”

　　陈弟弟一直在一旁玩玩具，听到吃饭，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要吃饭，好香。”一个人先跑客厅去了。

　　黎溪跟陈丽瑶从卧室出来，饭桌上摆着三道菜，黄瓜炒猪肉、油焖大虾、蒜炒油麦菜，谭思嘉正在摆碗筷。

　　陈弟弟嘴巴很甜：“姨姨，你炒的菜好香，我流口水了。”

　　谭思嘉笑说：“那一会儿多吃点啊。”

　　“好啊。”陈弟弟爬上椅子坐好，脏兮兮的手就要去抓油橙橙的大虾。陈丽瑶抱起他，已经让黎溪破费给她擦药了，没脸再在黎溪家蹭饭。

　　“黎阿姨，我家里已经煮饭了，我们回去吃。”

　　陈弟弟想留下来：“我想吃虾。”

　　谭思嘉端了一个不锈钢碗出来，里面装有大半碗面条，笑道：“阿姨今晚上煮了很多饭菜，我和溪溪肯定吃不完，得需要你们两个帮忙了。”

　　黎溪拉着陈丽瑶坐下：“我们快吃，不然面条要成面糊了。”

　　陈丽瑶扭捏了好一会儿，在谭思嘉和黎溪的热情邀请下，跟陈弟弟坐了下来。

　　陈弟弟伸手就要抓大虾，被陈丽瑶伸手阻止，陈弟弟一脸不高兴，骂陈丽瑶丧门星，陈丽瑶被骂了也不做声，只是小声地说这不是我们家，要懂礼貌。

　　黎溪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上，指着陈弟弟说：“陈和章，你不可以这么说自己的姐姐？知道吗？再让我听到骂你姐姐丧门星，我打你嘴巴。”

　　陈和章捂住自己的嘴巴：“我妈妈说她是丧门星。”

　　黎溪小脸鼓起，瞪着他说：“你才是丧门星！”

　　陈和章不服气地说：“我才不是丧门星。”

　　“你就是丧门星，你就是丧门星，你就是丧门星。”黎溪连着说了三遍。

　　陈弟弟眼里闪过几颗泪珠，大声说：“我不是…”

　　黎溪说道：“你看我骂你是丧门星，你也知道难受，你有没有想过，你姐姐也会难受？”

　　陈和章看着那盘飘出香味的大虾不说话。

　　“你今天要是不跟你姐姐说对不起，我不给你吃我的大虾。”

　　陈和章不理解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过他觉得大虾比对不起重要，没有一丝犹豫就说了对不起。

　　谭思嘉觉得差不多了，插话道：“溪溪，吃饭不吵架。”

　　黎溪端起那盘香脆的油焖大虾，说道：“我来分配这道菜。”

　　半斤虾一共有十五只，黎溪给每个人碗里夹上三只，最后还剩下三只，问陈和章：“最后这三只你说怎么分？”

　　陈和章说道：“都给我吃。”

　　黎溪说道：“那是在你家里。你是男生，在外面，都是女士优先，所以，这三只虾是我妈妈的，还有我和你姐姐的，你没有份。”

　　陈和章哇地哭出来，陈丽瑶忙要把自己碗里的虾夹给陈和章，黎溪抓住她的手：“你别惯着他，这是我的虾，我有权利分给谁。陈和章你再哭，你碗里的那三只虾我也要拿回来。”

　　陈和章立即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恶狠狠瞪着黎溪，怕黎溪真的把那三只虾拿回去，不敢再哭。

　　谭思嘉笑说：“好啦，我们吃饭吧。”

　　陈丽瑶低着头吃饭，她很羡慕黎溪有个温柔的好妈妈，她要是像黎溪一样在家里大声说话，早就被拿着鞭子打了。张翠更不可能让她给别人分菜。

　　吃饱后，谭思嘉去楼下准备明天出门的行李，黎溪命令陈和章跟她一起去洗碗。

　　陈和章不乐意，说他才五岁，让我姐去，这种事情是我姐做。

　　黎溪叉着腰指着他说：“我爸爸五岁的时候，已经上山跟我爷爷采药了，我五岁的时候，也跟我爸爸上山采药了，你五岁了是个废物，很自豪吗？你是男孩子，你姐姐受伤了，你就应该照顾你姐姐。”

　　陈和章被黎溪说得一愣愣的，这个时候的他，还不能理解很多话，半晌才回过神：“不许你骂我废物，你才是废物。”

　　“你不是废物吗？”黎溪力气大，拎起椅子上的他，“在我家里，吃饭就得干活，只有废物才不干活。”

　　陈丽瑶说道：“黎溪，还是我来吧，和章才五岁，什么都不会做，万一他把碗摔烂了我没钱赔。”

　　“不用赔，你坐着。他要是敢故意把我的碗摔烂，我就打他。”黎溪警告地看陈和章，“一会儿你负责帮我把碗里的残渍冲干净。”

　　陈和章敢怒不敢言，在黎溪的威武下，他乖乖站在黎溪旁边，踮起脚尖，两只手捧着碗高高举起，在水龙头下冲洗碗里的残渣，然后把冲洗干净的碗递给黎溪，黎溪再用洗洁精洗刷。

　　“我跟你说，我明天去城里了，如果你对你姐好点，我从省城回来，会买好吃的给你。如果你对你姐不好，我会在你妈看不见的地方揍你。”

　　“那我想吃巧克力。”

　　“行，我答应你，你妈要是打你姐，你要帮你姐，如果你做得好，我带一整盒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