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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天堂农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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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二人进屋,便看见李无绝半阖着眼,气体虚弱,被掌事颤颤地伏在踏前坐下,一手还捂着胸口,沉重急促的呼吸。
掌事是个老人了,见少年进来,连忙着急地说:“小少主,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呀,师徒父子的,哪来的隔夜仇!”
少年被这幅阵势吓到了,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颤着唇说不出话。
“行了,你先退下。”李无绝不耐地摆了摆手,掌事连忙道了个“是。”慌忙躬身后退。
屋门一下关合。
少年无措地抬着头,师父的脸庞在烛火旁忽明忽暗,眼神沉重看着自己,仿佛像块石头压在胸口上,让他感到慌张沉闷。
“晏清,师父是对你严厉了些,但也是逼不得已。”李无绝的神色有些虚弱,扶着胸口,神色忧伤缓缓说道:“如果你的师兄还在,师父绝对不舍得这么对你,更想将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你身边。但是他死了,李家唯一的希望只能落在你身上。”
嘶哑哽咽的声音一下击破少年心房。
少年痛苦地咚咚磕头,“师父,我错了!求您,求您原谅我吧!”
李无绝弯下腰,疲惫地伸出手,“孩子,你过来,师父不怪你,师父有话对你说。”
少年听了话,连忙朝前膝行两步,跪在师父的脚边。
“别跪着,堂堂少主像什么样。”李无绝用力将他拉起,让他坐在塌的旁边。
少年使劲眨掉泪水,喃喃道:“以后我绝对不惹师父生气了。”
李无绝闻言一叹,大手抚着头顶,继续说:“我们无血缘关系,但为师早已将你视作骨血,将来玄枪宗的一切都是你的,我所做的都是为你好,你不要怪师父今天打你,师父只是太伤心了。”
少年使劲摇头:“我不怪师父,是我不理解师父的苦心。”
李无绝面露欣慰,又拍了拍少年头顶,“好孩子,你既已明白,日后自当专心修炼,像动物这些以后莫要再养,以免耽误修行。”
少年犹豫了,他真的很喜欢动物,无论是天上的鸟,还是丛林的走兽,他天生对它们就有一股亲切感。
李无绝的眼神微微一变,语气却更加慈祥,还带着一股哀伤,“难道在你心里,师父当真连个畜生都不如?”
“不!”
少年一下就慌了,连忙跪在地上,将头埋在地面。
“徒儿以后都听师父的。”
“好!好!”李无绝连说两个好字,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
顾朝在旁,清晰得看见男人眼中露着疯狂的眼神,笑容毛骨悚然,然而将头埋进地面的红衣少年并没有看见。
李清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何等幸运,才能真实的看见事情的另一面。
笑容像刀尖一样刺穿麻木的心脏。
李无绝,你真狠。
周围的景色逐渐模糊,变成一片黑暗,小小少年像是定格一样跪在他们身前,无数画面变成走马灯一样在周围旋转,耳边还传来一道接过一道细碎的声音。
“晏清你要知足,长大后好好报答宗主。”
“都修行这么长时间,身体怎还是这般瘦弱。”
“哎,要是少宗主还在就好了!”
“晏清!这么多年过去,怎么还有四招没学成!这样愚笨,白白浪费了一身天赋!”
“师兄,你别不开心,师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他老人家是在激你呢!”
...
顾朝静静听着这些话,脸色越来越难堪。
众所周知,就连李无绝本人都没练成李家枪最后两式,而李晏清年轻时就将三十二式融会贯通,自己懂事以来,周围已尊他为一声小枪仙!
而在外一向冷傲自持的枪仙,却在这里被贬得一文不值!
叫他怎么能不恨!
各式各样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让李晏清听话,让李晏清负起责任。让他做好自己的位置!
顾朝忍不住骂了句“草!”
李清不禁笑了,斜眼看着一脸怒容的顾朝,“你气什么,我都没气。”
“他们该死!”顾朝眼里透着杀气,声音发寒。
李清见他如此,目光不由定住,静静审视着侧脸,活这么久,所遇之人无不惧他尊他,倒头一次遇见这么愤愤不平的。
其实说到底,都是一些年轻时该有的失落罢了,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声音还在继续,李清得安慰一下眼神要吃人的小朋友。
还未来得及开口,“小朋友”忽然转身。
顾朝敛去眼中恨意,定眼看着李清,郑重得沉声道:不用听他们的,你是道界第一人,一直都是。”
李清被他郑重地样子弄得有些怔住,盯着顾朝认真的眼神许久,才轻轻一笑。
“道界第一啊...”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清晨的太阳消失,悬月高挂在天,院落银雪皑皑。
冲天的火光点亮夜色,燃烧中的一片红刺痛了顾朝的眼。
李清的笑容还在,在火光映照下忽变得诡谲,眼神里透着讥讽。
顾朝没有注意到,他被眼前的李晏清震慑住了。
他印象里,李晏清要么是恣意惑世的慵懒,要么就是冰冷高傲,顾朝从未见过他这样愤怒的一面。
俊美绝伦的五官被怒火堆满,凤眸里射出凌厉的光芒,黑黝黝的瞳孔里全是愤怒的火焰。
“师父,你凭什么烧它!”
“就凭你在今日穿的不是玄枪宗的银铠!”
李晏清压抑百年的怒气像无形的火焰席卷一切,比冲天的火光更热!
“我代表玄枪宗夺得了道界第一的魁首,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我想穿什么你都要决定!现在谁都知道,玄枪宗天下第一,您还不满足!?”
“你了不起!”
李无绝指着他怒喝,“宗有宗的规矩,那套银甲只有继任掌门才能穿!为师把他给你,你非但不珍惜还弃之如履!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飞了!”
“我想飞!?我什么时候有过翅膀!”李晏清嘶声大喝,眼里全是绝望。
他发狂似地拿枪指着师父,声嘶力竭的质问。
“从小到大,你要我做的,我哪样没完成!?可我呢!只要稍稍有意见你都要责骂,我又做错了什么!这衣服又做错了什么!还有那群小妖又做错了什么!”
“什么小妖!?”李无绝面色一变。
李晏清绝望又失望,“我现在才知道,您口中所为的那些恶妖,不过是妖界再普通的一只小妖,它们来到这里,甚至连人都没见过,为什么要我痛下杀手!”
“放肆!”
李无绝听完就怒了,手中也浮出一杆长枪,脸气的涨红不止,“妖就是妖,没有好坏!是妖就该杀!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竟然说出这种言论,你太让我失望了!”
“为什么人有好坏,妖就没有!”
“因为它们杀了你师娘,你师兄!你师父所有的亲人!”李无绝怒红着眼大吼。“你再敢说一句,我与你师徒情断!”
李晏清身体一僵,垂下了拿枪的手,连退数步,最后绝望地看了一眼相伴近三百年的师父,转身离去。
顾朝不禁回过头,李清半垂着眼睑,纤长如羽的眼睫将情绪淹没在阴影里。
景色又开始模糊,李清叹息一声,低唤。
“够了。”
音落,一切景色事物陷入凝固,刹那破碎。
李清虚弱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往黑暗坠落,顾朝一惊,连忙纵身跟了下去,手指触碰到身体的时间明明很短,却让他觉得有一声那么长。
刺眼的阳光再次照穿黑暗,熟悉的血腥味扑进鼻息。
顾朝猛地摇了摇头,感觉到怀里的冰冷,连忙低下头,就见李清已经半阖着快要晕过去,通讯器里传出战斗的轰鸣声。
狌狌此刻裹着白布蹲在旁边,正一脸歉意地注视他们。
顾朝也管不了太多,收起旁边的水晶球,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语速飞快地说:“你可以先躲起来?最好能跑到外面,待会这里人都走了再出来。不要待在地下,这里很危险”
狌狌温顺地点了点头,随即直立起来,伸出长手将天花板的通风口挪开,翻身钻了进去。
一切快到几秒钟完成。
顾朝没有时间感叹妖怪的高等智商,抱着李清迅速往出口狂奔。
“李清,能听见我说话吗!”
顾朝一面飞跃,一面焦急询问。
“能。”李清耷拉着眼皮,他现在很累,特别累,甚至连逗弄对方的欲望都没有,只想找个地方,坐着不动闭上眼好好睡一觉。
“别睡过去!”顾朝害怕地急急喝了一声。
啧,真吵。
李清将眼皮耷拉着更低,就差阖上,淡淡的乌木香从黑色衣领飘了进来,弥漫在逐渐涣散的意识间。他不禁想,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是哪个牌子香水,真他妈好闻。
粉男和顾刀刀已经没有再负一层,电梯已经升上,没有权限打开。
顾朝直接用暴力解决一切。
教堂的地面轰然破出一个大窟窿。
等顾朝抱着李清踹开教堂门时,疯狂的扫射声骤然入耳,一个高挑的身影在子弹中来回穿梭向前,手中的单分子线迅速对准萝莉的胳膊。
粉男正在被一个雇佣兵缠住,神色大惊。
而在这一瞬,罡风如龙卷刮过,教堂前的草叶顷刻化作利刃向前旋飞!
“叔!”
“老板!”
“祖宗!”
三道声音响起,刚才对战的人顷刻被风刮到很远。
顾朝抱着李清,快速走到躲在教堂后面的肖泡儿那,而文上正昏迷不醒地也倒在旁边。
“你看看他,快点!”
顾朝俯身将李清快速放置地面,肖泡儿大惊失色,一边检查着李清,一边从腰包掏出一剂针管。
此时被打飞的两个人很快又从地面跑回来。
顾朝朝粉男大喝:“你去帮刀刀!这个我来对付!”
比起那个女杀手,眼前这个眼珠子变成紫色的雇佣兵大汉更为诡异!
刀锋和螳螂刀碰撞。
顾朝隔着雷光,朝陌生的雇佣兵厉问:“万灵!果然是你!”
雇佣兵顷刻往后跃开,喉咙里滚出女人的低笑,“哎呀,被发现了呢~可我只是附身,又能说明什么呢?”
看着一脸刀疤的男人发出妖媚的女声,远在一边的肖泡儿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顾朝持刀对着她:“万家主今早乘上开往李家岛的船,是不能证明什么!”
雇佣兵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而就笑了。“我还真是低估了顾盟主。”
顾朝冷冷说:“你说一句曾四没找过你,我就会信吗!让你上船,不过是没必要多此一举。”
“哦,照您这么说,您是要亲自找上李家?”
“你不配多问。”
顾朝持刀而上,两人再次碰撞在一起,罡气向四周狂卷。
等李清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就被五花十色的光芒炫瞎了眼。
“祖宗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好吵。”
李清费劲地抬着眼,四处寻找的人影。
顾朝的战圈此刻已拉的很远,养殖棚也被罡风吹的七零八落。
而眼前,粉男和顾刀刀二人正和一个高马尾女子缠斗不下,他们每一次的攻击都被快速躲过,但因粉男的掩护,她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切入点。
李清有着常人几辈子的战斗经验,看了两眼就找出弱点,朝前方大喊,“把她带到天上打!”
这一句就已耗尽了全部力气。
所幸,正在战斗的二人听到。顾刀刀和粉男毫不犹豫从地面跃向高空,果不其然,那个高马尾女子像是被定在地面一样,无措地看着天空的二个人。
李清这才想起有通讯器,连忙按了下耳边按钮,喘着气急促说:“将她卷上去,空战是她的弱项。”
做完这一切,李清疲惫的往墙上一靠,一眼没再看战局。
肖泡儿深吸一口气,靠近了一下李清,认认真真地问:“祖宗,你老实告诉我,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就算我查不出寒毒,但你这样子太不正常了,是个人都看出来!”
李清疲惫地闭着眼,贪婪着呼吸着Y城没有的新鲜空气,哑声说:“谁用了强效促进剂都不会好。”
“我知道,但不光是这个!祖宗!”肖泡儿有些着急,“别人就算了,连我都不能说吗!你不说我该怎么救你!求你了祖宗,别拿自己命开玩笑。”
李清没有说话,他能清楚的感知生命力在一点点流失,寒毒已经和血脉融合,他失去了味觉,感受不到温度,像一具行走的尸体。
肖泡儿救不了他,他也不想被救。
一声尖叫打破二人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