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潜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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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被黑色占据，然后失去所有感知，紧随其后的，白瑜醒来，在一片纯白之境中。
他从地上站起来，四周的白色一望无际，安静至极。
这时：“你来啦。”
他向后转身，像照镜子一样，看着面前的人，迟疑道：
“……厄兰？”
那和白瑜拥有如出一辙的样貌的人，微笑着说：“是我。”
他在白瑜开口前说：“嘘，不要多问，带你去个地方。”
白色的空间在他的说话声中骤然碎裂，随之而来的，是烈火灼烧的地狱。
这是真正的地狱，灼烫的岩浆“噗嗤”喷发，热浪奔涌。无数恶魔前赴后继地扑来，似要将人生吞活剥。
骨翼怒张的大恶魔，用晦涩的语言，怒吼着“摧毁一切希望，目之所及，皆是地狱！”。他们喊声振奋，神色狰狞，杀作一团。
白瑜下意识想要后退，但厄兰紧紧抓住他的手，然后带着开山之势重重挥出一剑。
成片的恶魔在他的一击之下烟消云散，荡开一片空地。
他面上至始至终带着微笑，就这么一手抓着白瑜，一手挥剑，杀出一片重围。
白瑜被他拉着往前奔跑，耳边火山和风的呼啸，和恶魔的声音混在一起，橙红色的岩浆溅到身上，却没有烙下分毫印记。
鲜血无时不刻泼洒在地面上，于是土地变成了棕黑色；随时随地都有生命消逝，所以视线所到之处都是枯骨和尸山。
这是地狱里最混乱可怖的地方。
厄兰所向披靡，白瑜在和他一同抛下身后的怪象，踏着嶙峋岩石，登上陡峭的山顶后，忍不住发问：
“你要做什么？”
厄兰只是看着他笑，向浑红高阔天空伸出一只手。
那瞬间，他们如同在混乱的厮杀之地里，获得了片刻静谧。至纯的白色光芒在他手中成形，忽而炽盛，整个地狱在刹那间被映亮。
那光强得令人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仅一瞬就不见了。再次看清眼前的景象时，火海、恶魔、血液、炼狱……都被万籁俱寂的白云天空取代了。
他们站在天上。
远处被黄昏映得柔和的云层中，似乎存在着什么美好神圣的东西。隐约的，仿佛听得到那地方的乐声。
“那是……”白瑜失神道。
“我的归属之地。”
厄兰在他身边，两人面对着彼此的脸。
他随厄兰走到云端，听对方说：“你相信命运吗？”
“命运选择、创造了我们，指引你我在此相遇，共同见证这一切。”
“我消失后，你就会成为另一个我。”
他们站到云的最边缘，透过轻轻飘动的薄暮，看见川流、山林，和绵延千里的城池。正下方，是阿美尼亚的中心，教廷所在的位置。
白瑜没有理会他的话，问：“我的到来，你有所预料吗？”
“有。”他说。
“那，是你所为吗？”
“不是。”
厄兰回答得坦诚。
白瑜从下方收回目光，“那这一切究竟有何用意？”
“我曾经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说。
厄兰的笑容让白瑜觉得很奇怪，他似乎是面对着一个让他感到开心、欣慰，愿意分享一切的人。
他半抬起右手，手里是那把从地狱一路杀来，通体雪银的十字形剑，剑尖指着地面递给白瑜。
“你拿上它，找到的任何东西，都是答案。”
白瑜握上剑柄，厄兰却没有松手。
“你说了这些，我还是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白瑜看着他。
“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以你的身份记录下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可以。”厄兰出乎意料地，答得很干脆。
“你和我是拥有不同经历的同一个人，来到这里记录下一切，是为了让这个世界和你，不会崩溃。”
厄兰笑得有些促狭，“但我说的话，你会信吗。”
“……我不信。”白瑜说。
厄兰一副“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
“那我现在，其实还在昏迷中吧？”他问
“是的。”
厄兰忽然朝天上看了一眼，“现在，不要说话。
他走到白瑜身后，和他共同握着一柄剑，站在云端，忽然把他向下一推！
两人从高空猝然坠落，急迅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越来越临近地面。
厄兰贴在他背后，两人向下俯冲着，“记住，不论谁质疑，你都要说，你就是厄兰。”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仿佛是垂直下落的，又像是被厄兰带着飞翔。戒备在极速下降中被抛在脑后，对他油然而生的亲近感终于不再掩饰。
“要不是为了活命，谁愿意装成你。”
厄兰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在落到底的一瞬间，白瑜不由得双手挡在面前，他突然消失了。
“没事，冕下说把他送回银剑司吧……”
白瑜掀起沉重的眼皮，入目是很高的彩色绘顶。
模糊的视线循着声音移动，他看到门外有人在说话，而床边衣装繁重的人转过身来，看着他，脸却被与冠冕一体的面罩，遮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白瑜蓦地又陷入沉睡中。
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犹如失去了全部意识，再次睁开眼睛，他已经回到了熟悉的银剑司的居处。
“错落密集的雨点，奏出阴翳沉寂的曲子。列美亚从衣架摘下雨衣。他身后横七竖八躺了几个人，但公馆里的其他血猎没有动手，只神色不明地注视着他。”
白瑜心脏忽地一提，惊骇不已地撑起身。
只见床边一把椅子上，希尔什琉斯倚着椅背，悠然适从地翘着二郎腿，穿着长靴的脚轻轻一晃，单手捧了本书。
阳台照进来的光让他的脸不那么苍白，银白色的头发也散发着细微的光泽，语调轻缓地读着：
“……他自顾自披上雨衣，走进雨幕里，黑色犹如晕开的浓墨，向远处的教堂而去了……”
他合上书，琥珀色的眼珠率先瞥来，然后转过来脸，“你终于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
希尔什琉斯不答反问：“你怎么不按照我的嘱咐老实一点？”
“我在联盟一边焦头烂额地筹划着攻打教廷，一边茶饭不思生怕你暴露身份被他们绑起来活活烧死。本来以为你会小心谨慎起码平安活过这七天，没想到……”
他盯着白瑜，哼笑一声，“没想到你这么令人惊喜，非但没有安分守己，还热爱挑战刺激了？”
白瑜不想听这个，他问：“那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怎么来了？”希尔什琉斯气笑了，他起身走过来，将那本书放到床头柜上，那瓶郁金香的一旁。
“我听说你差点没命了，不远万里，通过祭司团设下对我的重重阻碍，看看你到底怎么把自己弄死的。”
“…………”
白瑜坐起来，“不好意思，没让你看到奇观，失望了吧。”
“失望……”他嗤笑说：“我看下次战场相遇，干脆直接把你劫走，关伽涅拉当个俘虏算了。既能让你安稳点，还能借机要挟教廷诈来点儿东西。”
“那可不行。”白瑜理了理衣领，庆幸没人给他换件衣服，似笑非笑地盯着希尔什琉斯。
“我还挺想留下来的，毕竟好不容易取得信任，刚刚变成了厄兰。”
“什么意思？”
白瑜右手一动，电光火石间，豁然寒芒一闪，直冲希尔什琉斯扫去！
希尔什琉斯在瞬时后退两步，而后掌中也出现一把剑，是白瑜上次在狼人村庄里见过的，那把银灰色质地冷硬的剑。
他倏地朝着白瑜一挥，没用魔法，单纯靠力量，隔开他的攻击，然后看着垂在他身侧的那柄银剑。
“厄兰的圣剑？”他诧异地说。
“你怎么得到的？”
“啊，厄兰看你把他忘的一干二净，很不开心，特地送来给我，让我帮忙砍你的。”
希尔什琉斯意味不明地凝视着他，仿佛重新认识到什么新奇物品，又如同见到什么熟悉的东西，点了点头。
“……我也挺想再试试圣剑的滋味儿呢，既然如此，刚我看看你怎么替他教训我的吧。”
接着，两人在卧房里打了起来。他们手下留了力道，没有损坏房间里任何一件物品。不用任何魔法或天赋，纯粹的剑术切磋，眨眼间过了几招。
这时白瑜记起厄兰拉着他在地狱里使出的一招一式，自然而然地复刻出来。两剑相撞，“铿锵”作响。
“你总是出乎我的意料。”希尔什琉斯略带称赞语气。
“过奖了。”他也比较满意这种进步。
“但你是不是锐气太盛了？这样在这个世道里，可活不了多久啊。”
希尔什琉斯猝然一发力，将白瑜逼得倒退几步，临近床边还不收手。白瑜手腕一转，圣剑旋着希尔什琉斯的剑，错身从一侧躲过去。
但希尔什琉斯在速度上，本身就更胜一筹，他蓦地抓住白瑜。在对视的一眼里，露出吸血鬼特性十足的阴冷一笑，然后忽然将他甩到床上。
白瑜砸进床被里，发出沉闷的一声响，之后遽然被剑指住鼻尖。
希尔什琉斯逆光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剑尖缓缓向下移动。从鼻尖到咽喉，然后擦着衣服，丝绸面料擦出细细密密的痒意，直来到胸膛位置。
不知该说这衣服质量好，还是希尔什琉斯手稳，衬衫在利剑的游走下没有破损分毫，抵着胸口的触感却很鲜明。
希尔什琉斯眯起眼，“真可惜，一时半会儿，你是没办法帮他教训我了。”
白瑜丝毫不惧，平静地看着他，而后门外忽然传来声音：
“两天了，该醒了吧。”
“不好说，要是莱安主教趁来看他时偷偷做了什么，导致他醒不过来了也不一定，毕竟众所周知，你和他一向不和。”
“我再说一遍，阿加莎，他昏倒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谁知道他在外两年经历了什么……”
希尔什琉斯盯着他，眼里含着话：你故意的？
白瑜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回视他。
接着是门把手旋转，“咔哒”一声响，门打开了。
希尔什琉斯收了剑，却站在原地不动。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白瑜搞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坐起身。
“他们马上要进来了。”
“你怕被撞见什么？”
“不，作为合作伙伴，我有必要为你的安危考虑。”
闻言，希尔什琉斯眼里带上“你还好意思说”的意味。
外面的人很快走到卧室门前，白瑜指了指露台，然后下一秒“咔”。
“呦，冤枉你了，看来厄兰没事。”阿加莎走进来，说。
莱安的表情有一丝不自然，视线对上从床上坐起来的白瑜，不自觉地回避了一下。
白瑜的声音有点刚醒来了哑意，“这是第几天了？”
阿加莎：“哦，也不多，你就睡了两天，唔……算算时间，也就是七天期限的第一天吧。”
“那联盟有没有动作？”
阿加莎拿出一大堆瓶瓶罐罐，随便说：“没打呢，应该就是等着你呢，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赶快治好了把你送去打架。”
白瑜摇摇头，阿加莎看着他，又说：“脸色不错，嘿，还白里透粉呢，热的吗？”
“…………”
白瑜没理会她的调侃，和阿加莎聊了几句状况。期间他发现莱安皱了皱眉，往透明门外的露台上看了一眼，然后搜寻未果似的收回目光。
确认没有问题，留下几瓶药水后她们就离开了。
琉璃门扇被拉开，白瑜来到开阔的半圆形露台，发现希尔什琉斯果然已经不在了。
然后他看到一旁翠绿的盆栽下，有一片干枯的树枝，他捡起一看，认清那几个字。
——明天北方战场见。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潜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