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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质疑 ...

  •   一天前,伽涅拉。

      “那么如果有人问起‘我’去了哪里……”

      “无需做任何回答。”希尔什琉斯说。

      白瑜默不作声,忖度这一做法的可行性。希尔什琉斯见状,掌心向下,伸手在沙盘上慢慢一挥,那上面的重重黑雾缓缓消散。

      “厄兰威望尚存,本人行动也颇为神秘,如果不是你特别倒霉,或者没有分寸,短时间内是不会暴露的。”

      他语调里洋溢着一丝悦然,“接下来就要顺应发展,给你提供写作素材了。”

      沙盘上的格局发生变化,从两年前的地域划分变成现在的局势,希尔什琉斯演示着,对他说:

      “长时间的争斗,令教廷和联盟都露出疲态。两年前的阿比斯战役,双方损伤惨巨,所以迎来了一段珍贵且难得的休战期。”

      “但是美好的‘和平’时期总是短暂易逝。前不久,联盟在北方战场向教廷发起进攻,虽然以试探为主,并不那么惨烈,但也昭示了缓和期的破裂。”

      “所以,教廷和联盟会再度迎来无休止的争战?”白瑜从不断变幻的沙盘上抬起眼,看向希尔什琉斯。

      “没错。”他琥珀色的眼睛折射着沉静的寒芒。

      “而你,要将‘联盟会在七天内再次攻打教廷攻’的消息带去。从而让他们以为,你是因此回到教廷的,获取信任。”

      而那时白瑜因为心中的顾虑,问了个没用的问题:“那我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果不其然,希尔什琉斯展颜一笑,“因为你是我的地下情人,所以有机会领先一步得知消息啊。”

      “…………”

      这当然只是开玩笑,厄兰有很多渠道和手段获得情报,教廷也不会过多追问。

      只要希尔什琉斯能在他到达教廷后的七天之内带兵出征,就证明了白瑜的消息属实。

      接着他又说:“作为主教,你无法作壁上观,这也是伪装厄兰的一个最大困难。”

      同时这也是白瑜的担忧所在,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希尔什琉斯,“有没有时间内提升魔法的东西?”

      希尔什琉斯对这想法毫不意外,谴责道:“我说你能不能惜命一点?”

      “但总要有应对方法吧?”

      希尔什琉斯抱起双臂,露出标志性酝酿阴谋的笑容:“主动躲避不成,难道还不能‘被动’吗?”

      ——

      “厄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的出现别有所谋!”

      莱安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隔桌指着白瑜呵斥。

      审判长柯林沉声说:“没有证据的指责叫做污蔑,不要犯这种错。请坐下,莱安主教。”

      莱安的怒气没有减弱分毫,反而更加愤慨。

      因为他不认为这是污蔑。厄兰与黑暗中的勾结太过密切,甚至那些没有必要,极其危险的恶果都不惜触碰。

      他是个胆大谨慎的搏命狂徒,在乱世中不择手段建造起自己的势力,短时间内名声鹊起,成为当今教廷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并非不相信没人能凭本事走到这个位置,而是不相信,一个与吸血鬼关系密切的人,能干干净净地走到这个位置。

      稳坐在椅子上的白瑜,不由自主皱起眉,面露不悦,“莱安主教,我真替银剑司的骑士们感到心寒。”“

      “厄兰主教,我真替你手下真心为教廷付出的人感到心寒。”

      莱安毫不退让,“他们知不知道你为了巩固权利、壮大自己的声势做了什么!”

      “你说我为了声名与吸血鬼勾结,那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算什么?我换取利益的筹码?还是喂给吸血鬼的食物?!”

      会议桌上一声沉闷的震响,他同样站起了身,与莱安面对面对峙着。

      莱安哼笑一声,露出讥讽的神色:“是在喂养吸血鬼,还是喂养你自己的权势,你比我们更清楚!”

      “如果我在喂养他们,又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杀他们!”

      “因为那是你和吸血鬼的交易!与恶魔契约性质相同的交易!”

      “我还能拿什么和他们交换?我为什么要背弃教廷做这种交易?!”

      “这一切你自己心知肚明,厄兰!”

      “莱安主教,我很钦佩你对教廷的忠诚与心中从未动摇的信仰。”阿加莎眼睛上瞟,打断了这场争辩。

      “可你的忠诚方式与他人产生了冲突,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质疑别人了吗?”

      这句话之后几人的沉默,将莱安的怒火推到顶点,面上反而更镇定下来。

      他冷笑一声,“希望你们以后还能这么认为。”

      然后神色阴戾地看了白瑜一眼,毫不留情面,转身离开会议室。

      大门被外面的守卫合上,白瑜收回目光,坐了回去。

      室内一阵短暂的静默,奥瑟罗无奈道:“莱安他只是太过自我,想法偏激,所以……”

      “没关系,我明白。”

      白瑜确实不太相信厄兰会做出那种事,也觉得坐在这个位置上的莱安,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和厄兰之间关系这样僵硬。

      此刻他已经恢复平静,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出那些话里到底有什么隐情。脑子里反复闪过莱安的一字一语,和临走时看着他的那一眼。

      白瑜抬起头,猛然发现那两位用古铜面罩遮住上半张脸,自始至终默不作声,只脑袋随视线来回移动的一男一女两位主教,正面朝自己。

      分明他们的眼睛也被蒙住,却如同能感受到深渊般的目光,完全笼罩了白瑜。沉沉压着、吸住他,让人难以呼吸,无所遁形。

      但那感觉稍纵即逝,面罩也仅仅是面罩,那女人的唇角甚至是噙着笑似的。

      教廷的四大主教之间,好像有点隐晦的

      强行忽略不适的感觉,白瑜说:“我依然建议,尽量做好七天之内联盟向阿美尼亚发难的准备。”

      “前几日,联盟进犯,显然在试探我们。”奥瑟罗说。

      他视线依次滑过圆桌上的人,“厄兰在他们眼中的意义众所周知。所以,结合他遭遇不测的流言,与上次莱安暂代厄兰出兵,他们定以为传闻属实。短期内进行第二轮袭击,也极有可能。”

      “不论如何,加强防范是应该的。现在边境驻兵已经随时警戒,我们会通知其余人员做好防卫,剩下的就交给你和银剑司了,厄兰。”

      起码在明面上,更多人是倾向于信任厄兰的。

      然而白瑜很清楚,这种信任,仅建立在“厄兰”这个身份之上。

      一旦他假冒伪劣的事实暴露了,后果很可能会是现在接受的好意的许多倍。

      把所有希望寄托在希尔什琉斯的信誉,和他对自己的器重程度上,是完全不可行的。

      他要顶替厄兰,就要具备厄兰能在乱套的世界里立足、创造出为自己开辟一套秩序的能力。

      等待已久的阿加莎终于耐不住了,她问:“那么会议到此为止了?研究所还有事情,我先走了。”

      她走出门,会议室仅剩下的五个人也接连起身。两名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主教朝白瑜点点头,和奥瑟罗前后脚离开。

      这时一直站在位子上的柯林温声叫住白瑜:“稍等,厄兰。”

      白瑜止住脚步,不明所以地瞧着他。

      明明柯林看起来十分年轻,可他脸上的笑容,却像是对一个小自己很多岁的孩子无奈、又容许他做任何事的一种……类似哥哥会有的表情。

      白瑜不知道他对着白瑾会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毕竟他们的年龄所差不多,而对方有时又比自己更像一个体贴细心的长者……

      但这两者之间,好似又有哪里不同。

      白瑜不做声,柯林就道:“你没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下意识的,白瑜心里蓦然一跳:我哪里出了差错吗?

      “什么?”他皱起眉,不解地问。

      相反的,看到他这种反应,柯林反倒轻哂了声,眼尾弯出一道浅浅的弧,摇了下头,“没什么。”

      “如果不打算说,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了。”他看着白瑜平静的双眼,似乎话里有话。

      “教廷视你为眼中钉的角色,从不乏莱安一人。你专注于脚下独木,就很难分出余力去提防前来作乱的人。如果做不到无隙可乘,那不如试着拓宽道路。”

      柯林向他身后伸出手,将要触及通常会更加敏感的后背前,及时顿住,然后转了方向,改为拍拍他的肩。

      “厄兰,你总要做出些改变,在这个混乱不定的世界,人都是会变的。所以,不必担心旁人对你的质疑。”

      之后,他才终于又含蓄地笑着,对他说:“这段时间我们都十分担心你,好在你安然无恙。我代表教廷,欢迎你的回归。”

      ……

      走在返回银剑司的路上,白瑜礼服下那层被惊出的冷汗才迟迟消退。

      他脑海里反反复复回想着在会议室的每一幕——诺亚替他说话时略显促狭的眼神、阿加莎毫不掩饰的袒护、表面中立的奥瑟罗、沉默不语的两名主教、莱安激动说出的话,和柯林难以猜测的弦外之音……

      每个人似乎都居心叵测,但他们又像是不约而同的,也可以说是毫不介意地没有去点明什么。

      难道真的是厄兰本人声名带来的影响?

      我究竟有没有被看出纰漏?

      这种竭尽心思的日常,要持续多久?

      思索着,他一路顺畅地回到从厄兰那里偷窃而来的庇护所,一个勉强能暂时在其中找到松懈感的“家”里。

      径直奔向卧室,然后解开了披风,接着把繁复的礼服尽数褪下扔到床上,仅留下一条长裤和形制较为简单的衬衫。更贴近二十多年来生活习性的模样。

      随后他总算停下动作,垂着头,后颈绷出的线条透露着焦躁。双手叉着腰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忽然眨了下眼,沉默地转身打开衣柜抓起一身衣服,继而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带着一身水流冲刷过后的清透感,走出氤氲水汽,又恢复了镇静坦然的模样。

      拿起放在床头的两本札记,他随意浏览一遍,发现没什么新内容又放回原位。最终躺在床上,很快睡了过去。

      隐隐约约间,昏暗的意识里出现一点光亮,逐而散开、扩展成一个场景,然后一切豁然开朗。

      他回到了家,坐在电脑前,手里捧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在和一旁的人说话。

      最熟悉的环境让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身边那人半倚半坐在桌上,似乎慢悠悠摊开一只手说了什么。

      随后自己就转开脸,低下头,难以自抑地,声音低促地笑了下。

      杯子里飘升的雾气,让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所有声音和画面,犹如悉数罩在塑料膜里,整个场景也不太清晰。

      对方用手指敲了敲桌子,自己抬起头,而后那人又向他指指页面上满是文字的屏幕,说出的话和字,都是朦朦胧胧的。

      唯一不那么模糊的,就是屏幕边上那只筋骨分明的手。

      可是虚化的细节与人物,没能带来分毫怪异感。

      他所身处的整个情景分明是陌生的,但里面的所有事物,又通通那么自然且熟稔。仿佛全部都是合情合理,真实发生的。

      房间的门被不疾不徐地“笃笃”敲响,随之就被缓缓推开。

      也就在这时,虽然并没有转回头去看,他也清楚感知到,靠在身边的人瞬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方才的笑和那人的存在,如同白瑜独自一人病态的臆想,短暂的存在又猝然地消失,没有丝毫痕迹可以成为他存在的证据。

      而他还没来得及辨清门口来人的脸,只看到他迈进来的腿,和一声脱口而出的“哥”,周围一切——

      门外的人、电脑、手里飘着热气的水杯、整个房间,包括自己。

      ——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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