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一枝竹韵

4、自动报警案（四）

　　盛阳拿着手机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外卖正好送来，洪梅将一份红烧鱼拿给盛阳，又是那副带着点目的的讨好样：“盛队，这次给你点了你爱吃的红烧鱼哦”

　　盛阳看了一眼：“谁跟你说我爱吃鱼了？”

　　“哈，那你上次说你不爱吃排骨爱吃鱼？”

　　“这不是我喜欢吃的那家，我只喜欢吃一家做的红烧鱼，且那家的味道独一无二，这鱼还是你留着自己吃吧”

　　盛阳将那份红烧鱼盒饭还给洪梅，拿过她的红烧排骨进了自己办公室。

　　“……”

　　她记得某人好像说过自己不喜欢吃排骨来着，操……

　　盛阳正吃着盒饭，放在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马，拿起接通：“喂，什么事？”

　　“盛队，洪梅姐之前让我调查马德的背景资料，我查过了，三年前马德从外地来到榕城立阳中学担任教师，他曾多次骚扰班上的女生被家长投诉过，导致名声扫地，被校方开除，这才大老远跑来了榕城”

　　盛阳沉吟片刻，道：“知道了，你先盯紧他，不要打草惊蛇”

　　三天后，立阳中学来电话，告知警方林主任已出差回来，盛阳立即派小刘去立阳中学拿监控录像。

　　拿到马德办公室的监控录像后，警方彻底确定马德在五月十二日那天下午对并非自愿的舒婉进行了侵犯，证据确凿，盛阳当即下令将正在授课的马德从教室里带回了公安局。

　　审讯室……

　　盛阳将那段监控录像播放给铐坐在审讯椅上的马德看，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冰冷的椅子：“马德，45岁，教师，为人师表，你觉得你对得起这四个字吗？”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盛阳轻笑出声：“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舒婉，父亲去世得早，家中只剩她跟母亲相依为命，一个月前她妈妈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了，急需一笔钱做手术”

　　“你，马德，美曰以师生名义借钱给她，却将她骗至家中进行逼迫侵犯，事后你以此威胁她不能将此事说出去，在学校里更是隔三差五以送作业的借口把她叫去办公室”

　　“你自以为此事没有任何人发现，却忽略了每日悬在你头顶上的监控早已将你对一个小女孩的所作所为都记录了下来”

　　盛阳每说一句话，悬在马德头顶上方的利剑就多落下来一分，最后利剑彻底落下，将他身首分离。

　　马德忽然情绪激动起来：“不可能！办公室里的监控根本没开，你怎么会有视频！这是假的，这一定是你们使手段弄出来的！”

　　“哼，假的？”盛阳不屑冷笑，将一支录音笔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里面响起了舒婉的声音：“我要告立阳中学二年级一班的班主任马德，他曾多次对我进行侵犯，并以我至今仍躺在医院里妈妈的性命威胁我不能将此事说出去……”

　　一段录音播放完后，马德整个人都萎靡了下去。

　　盛阳冷冷看着他：“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吗？人证物证聚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招还是不招？”

　　“我招……我都招……”

　　把一切都交代了个遍后，马德被押出了审讯室，而夏铛铛被提了进来，她一坐下就看见了摆在面前的视频，不解的抬头看着盛阳：“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办公室里的那段监控录像”

　　夏铛铛有些惊讶，抬手点开了播放键，里面的人确实就是马德和舒婉，她忽然激动的笑出来声：“我说了吧，她舒婉就是行为不检点，现在证据都摆在这儿了，我就是看不惯她这一点才动的手，你们应该抓她呀？”

　　“你觉得自己做对了？”盛阳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开心的女生，淡淡说道：“一个月前，你在蓝妖姬酒吧喝醉被一群社会青年骚扰围堵，有个人帮了你，在一家价格不菲的酒店里给你开了一间房，记得吗？”

　　夏铛铛脸上的笑容在一点一点消失。

　　“看来你还有点儿印象，那你还记不记得是谁帮了你，你最后又是怎么回报她的？”

　　“你……你怎么会知道蓝妖姬酒吧的事，谁告诉你的？！”

　　盛阳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视频里的人。

　　夏铛铛脸色骤变，不停摇头否认：“不……怎么可能……不可能是她……你在骗我！”

　　“你该知道你对帮助过你的人都做了些什么，这里有的是时间让你想清楚，人的话会存在欺骗，记忆却不会，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你可以好好想清楚”

　　审讯室的大门打开又关上，盛阳关好门一抬头就见审讯室门口站满了人，洪梅、小刘、小马一个不少，全都看着他。

　　“你们干嘛呢，开会啊？”

　　小刘道：“盛队，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残忍了，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盛阳越过他们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做错了事就该承担错误，与年龄无关”

　　洪梅也有些不忍心：“话是这么说，但……”

　　“那要不我把你也关进去，你去安慰安慰她？”

　　洪梅赶紧摇头：“别别别，我这人天生嘴笨，最不会安慰人了”

　　舒婉在医院养伤的同时也接受了心理治疗，治疗效果和恢复情况都很理想，一个月后舒婉出院，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夏铛铛。

　　隔在面前的玻璃犹如一条分割善与恶的界线，她们有许多话想对对方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似乎从哪里说起都是错的，便只能沉默以对。

　　探监室里安静得要命，最先打破沉默的是舒婉：“蓝妖姬酒吧……你都知道了……”

　　“……”

　　夏铛铛沉默着不说话。

　　“其实那天我不知道你会在那里，就算我那天没帮你，以你的身手也能脱困”

　　夏铛铛沉默许久，忽然开了口：“那为什么又要帮我？”

　　“因为你是我的同学”

　　夏铛铛看着她。

　　舒婉也看着夏铛铛。

　　洪梅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

　　“嗯，我已经想清楚了，她对我的伤害不可挽回，可她还年轻，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只要她是真心想改过自新，用我的一点善意给她一次机会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她垂着眸，舒展开手里握着的纸条，那上面用笔墨写着一句话——是她的字迹——爱没有错，只是他们表达爱意的方式不对。

　　公安局门口，夏铛铛拿着被警方归还的手机慢慢步下楼梯，她抬头，忽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父母，不禁一愣。

　　“爸，妈……”

　　夏父夏母快步走了过来。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是想急死我是不是！”

　　“妈，我……”夏铛铛看着眼底泛着乌青，几日未眠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母亲，眼睛止不住发酸：“我知道错了，对不起”

　　“好了，女儿这不是没事了吗，别哭了，我们还有人要谢呢”

　　一道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夏铛铛”

　　夏铛铛抬头看去，舒婉站在不远处朝她露出一个微笑，她愣怔片刻，忽然迈步走了过去，一步比一步快，忽然一把拥住了舒婉：“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她从恍然大悟以后就想说了。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后分了开，夏铛铛看着舒婉还有些行动不便的脚，自责更甚：“你的腿……我怎么能那么混蛋！”

　　“过段时间就好了，医生说只要多注意些是不会留下后遗症的”

　　“舒婉，之前是我误会你了，在你完全康复之前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夏铛铛想弥补舒婉，又害怕会遭到她的拒绝。

　　舒婉毫不犹豫的笑道：“当然可以”

　　盛阳站在三楼走廊上的窗户前，看着驶离公安局门口的黑色轿车，转身折回了办案室，夏铛铛与舒婉的私人恩怨解决了，这四起自动报警案的幕后主使者却仍未落网。

　　在洪梅一一调查过的人员名单里并未发现伪装成他人假意报警的那个人，盛阳很奇怪他是如何避开所有监控的，难道是他推理的时间不对，导致调查方向偏移，可再偏也不会偏到哪里去吧？

　　显然，不止他一个人在想这件事。

　　盛阳一打开办案室的大门就见不干活，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一群人正在讨论他刚才思考着的问题。

　　不懂就问的小马说：“你们说那黑客到底是怎么做到完美避开每个角落的监控的？”

　　“你都说了是黑客，黑客最擅长什么你不知道？这薯片不错，来点不？”咔嚓咔嚓咬着薯片的洪梅道。

　　“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有可能那黑客攥改了店里的监控系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监控中删除了”小刘的电脑技术在警校里是数一数二的牛逼，为人却很低调，说话的声音轻轻的，却句句在理。

　　盛阳站在门口细细听着，他之前也假设过这种可能，但即便那人是个顶尖黑客高手，也很难做到黑入一家店里监控的同时，神不知鬼不觉的避开路段上的所有摄像头，所以那人必定还在监控里，只是被他们忽略了。

　　到底忽略了什么呢？

　　“唉，说到这个监控系统，我就很好奇他是怎么准确无误的知道三元饭店里发生了霸凌事件，难不成他还能在那些人身上安装个摄像头？”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

　　小刘说了句稍等片刻，跑回自己的办公桌上将他那台花了重金买来的高科技电脑设备搬过来，手指在键盘上一顿繁杂操作，看得几人眼花缭乱。

　　“你这是在干嘛呢？”

　　“好了，你们打开自己的手机前置摄像头”

　　洪梅和小马不明所以的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前置摄像头打开，小刘在键盘上敲打了几下，将电脑转了个面，洪梅和小马皆是一惊，电脑屏幕上竟然出现了他们的脸。

　　“现在你们可以把摄像头关了”

　　两人再次照做关掉了摄像头，电脑屏幕上他们的脸却并未消失，仍然与他们的一举一动同步着。

　　“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已经把摄像头关了啊？”洪梅将手机倒盖着，她那一边的画面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小刘解释道：“洪梅姐你刚才说那个黑客是怎么知道三元饭店发生霸凌的，其实我们的手机不管是否在待机状态，它的前置摄像头一直都是开着的，人为手动关闭不了，这就相当于给了黑客一双很好的监视眼睛”

　　“按你这么说，那个黑客岂不是一开始就知道夏铛铛会找人霸凌舒婉，所以一直暗地里监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然后掐准时机远程遥控其中一人的手机向警方报案？！”

　　洪梅的脑袋瓜子终于聪明了一回，小刘和小马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三人你看我我看他，突然冷不防被盛阳的声音吓得一激灵。

　　“立即把所有店里拷贝的监控录像给我！”

　　“我去……队长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先知会一声，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洪梅捂着被吓坏的小心脏轻声埋怨道。

　　盛阳冷冷斜了她一眼，她顿时心虚得很，将手里的薯片悄悄收好站起来：“好好好，我马上拿给您，您稍等一下下哈”

　　一个小时后，盛阳将所有监控录像都看完后，问旁边的洪梅：“所有监控都在这儿了吗？”

　　“是啊，以三元饭店为圆心，直径2000米内所有的咖啡店、饭店、酒店都监控都在这儿了，一共二十多家，那十几个人也都是按照你给的描述找出来的，但他们大多数都是公司白领和企业家，不具备黑客特征”

　　这就很奇怪了。

　　“有没有漏查的？”

　　“没有……哦不对，有一个”

　　盛阳正想骂她办事不力，话到嘴边却被生生噎着了。

　　“你哥，他之前本来也在调查名单内的，可不是盛队你叫我划掉的嘛”

　　“……”

　　他竟无言以对。

　　黎清的名字确实是他叫划掉的，香雪咖啡厅是黎清最爱喝的一家咖啡，他以前还帮他买过。

　　而且这家咖啡厅离他上班的公司——天威科技并不远，只隔了一个红绿灯，黎清忙完工作以后，大多数时候都会在香雪咖啡厅里小坐一会儿，这并不奇怪，至于他有着什么样的身世背景，盛阳敢说这世上再没有任何人比他还了解黎清的过去。

　　盛阳从思绪中回神，道：“把你调查的那十几个人的背景资料拿给我”

　　洪梅又折回去将一叠厚厚的资料搬到盛阳面前来：“都在这儿了”

　　盛阳将那些资料看了个遍，还是没有什么发现，如果对方一开始就知道夏铛铛会找人群殴舒婉才报的警，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对方与夏铛铛舒婉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反社会人格报复社会，榕城欺凌者多了去了，他又为什么偏偏要瞄准两个中学生？

　　这事算是陷入了一个死胡同里，暂时解不开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