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一枝竹韵

3、自动报警案（三）

　　医院那边再次传来舒婉清醒的消息，盛阳接到电话后和小刘立马开车去了医院，在进电梯的时候，他忽然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人正是刚从医务室处理完伤口出来的黎清。

　　面前的电梯打开，盛阳调转脚步朝黎清快步走了过去：“哥，你怎么受伤了？！”

　　“盛阳？”黎清有些错愕：“你怎么在这？”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你的手怎么弄的？”盛阳看着黎清包扎着纱布的右手小臂，语气微显紧张和担忧。

　　“没什么事，上班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桌子上的咖啡，被烫了一下”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疼不疼？”

　　“不疼，好啦好啦，不是说了没事吗，大庭广众之下的，盛警官你哭鼻子害不害臊啊？”

　　盛阳气道：“我才没哭！”

　　黎清好笑出声：“你来医院做什么？生病了？”

　　“有工作”警方的工作内容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所以盛阳只能说个大概，黎清听说是工作上的事，自觉的没再打听：“那你去忙吧，我先回公司了”

　　“都伤成这样了你还去什么公司啊，你们公司老板都不知道体恤员工的吗？也忒抠了吧”

　　黎清笑着开玩笑道：“没办法，家里还有个长不大的孩子要养”

　　盛阳第一秒没察觉出味来，第二秒才反应过来他口中说的长不大的孩子指的是自己，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谁要你养了，老子有工资有房子！”

　　黎清被他气急败坏的模样逗笑，顺着毛道：“不是还有工作，快去忙吧”

　　“哼，我不管，你都伤成这样了不准再回去工作，给我回家待着去，待会儿我查岗要是发现你不在家你就死定了！”

　　说完盛阳还是不放心，他可不相信黎清会老老实实回家待着，掏出电话打给等在医院外面的小刘，让他把人送回家。

　　“那待会儿盛队你怎么回去？”小刘看着面前又高又帅的男子，再三确认这是之前给他们盛队送营养餐的那个帅哥后，不敢相信他们盛队竟然还有一个长得这么好的哥哥。

　　“你别管我怎么回去了，先把他送回去再说”盛阳边说边把高自己一个头的黎清塞进车里关上车门，鬼鬼祟祟的搂过小刘比划道：“还有，今天在医院遇到我哥这事你要是敢向洪梅那八卦婆透露半个字就……嗯？懂？”

　　黎清看着远处搂在一起的两人，镜片下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醋意。

　　“哦，懂，不过盛队……”小刘回头指了指车里坐着的黎清：“那真是你哥啊？你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他可比你帅太多了！”

　　“你想死是吧？”

　　“哈哈哈，不想不想，我先走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打开，盛阳抬脚走进去，正巧电梯里没人，他看着倒映在金属材质门上自己的倒影，左右比划了下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潇洒，跟黎清比也没差到哪里去嘛。

　　盛阳进病房的时候，医生正在给刚醒的舒婉做全身检查，他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医生做完检查后向他点了点头，盛阳这才上前让旁边的女警送一下医生。

　　病房里只剩他们两个人时，盛阳从右侧衣服口袋里拿出证件给舒婉看了一眼：“舒婉，我是榕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盛阳，你不必紧张，我来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舒婉看了一眼他手里的证件照，点了点头：“盛警官好”

　　盛阳收起证件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坐下：“五月十五日，也就是前天的下午三点，我们接到有人报警说和谐路三元饭店正在发生一起多人霸凌事件，你还有印象吗？”

　　舒婉的手不自觉抓紧了盖在身上的被子，盛阳将她紧张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如果想不起来不必勉强”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们……”

　　“经我们了解，主谋是你的同班同学，叫夏铛铛，她打你是因为你总在班上抢她风头，她看不惯才动的手，你平时与夏铛铛的关系很糟糕吗？”

　　舒婉摇了摇头：“我从未在班上招惹过她，也没想抢她风头，夏铛铛在我们学校是出了名的不好惹，同学们都害怕她躲着她，但她也不是主动挑事的人……”

　　“你很了解她？”

　　舒婉话音一顿，抓着被子的手又不自觉缩紧，她看了面前的男子，被他英俊的长相所吸引，又被他柔和中藏着锐利的眼神吓退，整个人瑟缩了一下。

　　从问话开始，盛阳就一直关注着舒婉的一举一动，哪怕是再微小的神色都不放过，他当然看出来这个女生在害怕自己，于是，他微微笑了笑：“别紧张，我只是随口一问”

　　“其实……我以前帮助过夏铛铛一次……但她可能不太记得了……”

　　“能跟我详细说说吗？”

　　舒婉犹豫片刻，慢慢点了点头：“嗯……一个月前，我在一家酒吧打工，我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酒吧工资高，朋友便介绍了我去那里，但我没有想到会在那里遇到我的同班同学夏铛铛……”

　　舒婉打工的那家酒吧叫蓝妖姬，是榕城比较出名的一家酒吧，舒婉主要是站在前台为客人点一些酒水，提供一些服务什么的。

　　靠窗有一桌客人叫了几瓶啤酒，舒婉端着啤酒走过去的时候，发现这桌客人竟然是她的同班同学夏铛铛，与学校里穿蓝白校服的夏铛铛不同，面前的夏铛铛化了妆，穿着暴露，一下成熟了许多。

　　“你好，这是您要的啤酒”舒婉放下啤酒后转身就走，虽然她与夏铛铛并不熟，但在酒吧这种不太正经的地方工作她还是不愿意被人认出来，特别那个人是夏铛铛。

　　“小妞，一个人喝？”

　　“要不要哥几个陪你玩会儿？”

　　舒婉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响起几个男人轻佻的语气，紧接着就是一句厌恶的“滚！”

　　那是夏铛铛的声音，舒婉心中一紧，猛然回头看去，却被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吓傻了眼。

　　啤酒瓶砸在脑袋上应声而碎的声音吓呆了周围喝酒玩乐的人群，被夏铛铛拎起酒瓶砸破脑袋的男人晕晕乎乎的倒在地上，他的兄弟一时傻了眼，瞠目结舌的看着将手里一截碎酒瓶丢在地上的女孩，愤怒的抡起拳头。

　　舒婉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夏铛铛校霸的名号不是白得来的，那男人论体型身高力气都是夏铛铛好几倍，她却轻而易举就将其撂倒在地。

　　有人从后面偷袭也被她躲了开，几个男人纠缠不清，夏铛铛懒得跟他们纠缠跑出了酒吧，那几个男的穷追不舍的跟了出去。

　　跑进酒吧后面的暗巷时，夏铛铛被几个男人前后堵住了去路，她此时脑袋昏昏沉沉，酒精的劲一上来腿脚也开始发软，一道人影忽然将她拽进了黑暗中。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出了这条巷子就可以到大街上，那里人多，你快回去吧”舒婉放开了拉着夏铛铛的手，站在背光处。

　　夏铛铛看不清她的样貌，抬脚走出几步后一个踉跄着摔倒在了地上，想起起不来。

　　舒婉见她醉得不清，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无奈之下她将夏铛铛从地上扶起来，找到附近一家酒店用自己的身份证开了一间房，将喝醉的夏铛铛扶进了房间，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准备离开的时候，夏铛铛忽然抓住了她，摇摇晃晃的从床上坐起来：“今天你帮了我，谢谢……我夏铛铛不欠人情，你想要什么，我可以给你”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

　　夏铛铛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让她走，舒婉算是体会到了一个能把好几个男人掀翻的小女孩力气有多大了。

　　夏铛铛抓着她，她走不了只好再坐回去：“你要喝水吗？”

　　不等夏铛铛回答要不要，她就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夏铛铛接过喝了一口，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般难受，她急忙捂着嘴巴冲进了卫生间。

　　里面传来一阵呕吐的动静，舒婉起身走进去，见夏铛铛趴在马桶上吐个不停，等她吐完了才将人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夏铛铛推开她的搀扶，自己摇摇晃晃的走回了大床边，整个人情绪低落的坐在地上。

　　舒婉猜到她喝酒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走过去同她一样坐在地上：“你为什么喝酒？”

　　“喝了就喝了，还问为什么？”

　　“你心情不好？”

　　“……”

　　“你说，是不是每个家长都盼着自己的孩子学富五车，高人一等，哪怕逼着她学不感兴趣的东西，不顾她是否快乐，在他们眼里只有名跟利，没有亲与情”

　　“每个父母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吧”

　　“爱？呵……”夏铛铛没再说什么，酒精飞快麻痹着神经，她慢慢昏睡了过去。

　　舒婉见她睡着了，将人扶上床拉过被子盖好，在床头留下了一张纸条便离开了酒店。

　　“那之后，我与夏铛铛在学校门口碰见，她不记得在蓝妖姬酒吧发生的事，我也没有提起过”

　　盛阳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而后问道：“对了，五月十二日也就是事发的三天前，十二日下午四点到六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几点钟回的家？有人送你吗？”

　　“我……”舒婉抓着被子的手指不断缩紧泛白，连脸色都失了气血，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连声音都带着颤音：“我……我在学校……老师他让我……让我……留在办公室里帮他一起整理文件晚了些，回去的时候是他送我回去的”

　　盛阳看着她抓得泛白的手指，微微眯了眯眼睛：“你们整理完文件大概几点？”

　　“大概六点的样子”

　　盛阳将口袋里一直录着音的手机拿出来关掉，站起身对舒婉歉意一笑：“这是工作需要，还请见谅，我的问完了，那就不多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盛阳转身走出病房，舒婉忽然开口叫住了他：“盛警官，夏铛铛……她会坐牢吗？”

　　盛阳回过头看着她：“你希望她坐牢吗？”

　　这话舒婉没法回答，至少现在她不知道怎么回答，盛阳见她沉默，说了句“好好休息”开门出了病房。

　　……

　　盛阳将车停在警局门口，上楼梯时正巧碰见从立阳中学回来的洪梅和小马。

　　“盛队，马德办公室里的监控录像我们暂时没有办法拿到，得等三天后”

　　盛阳上楼梯的脚步一顿：“什么原因？”

　　“我们问过校方了，老师办公室的监控权限不归安保室管，查看权限在师生管理主任那里，但那个主任前两天出差去了，得三天后才回来”

　　三人回到办公室，盛阳将自己手机上的录音和洪梅手机上的录音一起播放。

　　————

　　盛阳：

　　“五月十二日也就是事发的三天前，十二日下午四点到六点左右，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几点钟回的家？有人送你吗？”

　　舒婉：

　　“我……我在学校……老师他让我……让我……留在办公室里帮他一起整理文件晚了些，回去的时候是他送我回去的”

　　盛阳：

　　“你们整理完文件大概几点？”

　　舒婉：

　　“大概六点的样子”

　　————

　　洪梅：

　　“三天前舒婉在放学后迟迟没有回家，她的同学说她放学后收作业去了你的办公室一直没有回来，是什么原因？”

　　马德：

　　“哦……是这样的……舒婉是我的课代表，平时除了帮我收收作业以外，我还会叫她帮忙整理一些文件，那天要整理的东西有些多，我们从四点忙到了六点多，当时天黑了我不放心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就送她回了家，没想到之后她就出事了”

　　盛阳按了暂停。

　　洪梅奇怪道：“这两个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那岂不是两个人都在撒谎？”

　　盛阳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道：“舒婉在三元饭店遭人殴打时并未被性侵，医生在给她做检查的时候却发现她的□□有破裂迹象，从夏铛铛提供的视频当中我们可以得知马德有可能逼迫舒婉”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舒婉□□破裂很有可能是遭遇了马德的侵犯，这他妈也太畜生不如了，连十几岁的女孩都下得去手”

　　“小马，在拿到监控录像之前，你派人盯紧马德，证据确凿后立即对其进行抓捕！”

　　“是，盛队”

　　盛阳拿走桌上的手机往办公室外走，洪梅愣了愣，叫住他：“哎盛队！我呢？你怎么只个小马颁布任务啊？”

　　“你？”盛阳道：“我要你调查的那十几个嫌疑名单你调查完了吗？没调查完就继续”

　　“……”

　　盛阳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与黎清通了视频，对方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屏幕摇摇晃晃，最后被摆正，黎清的脸才出现在视频里。

　　盛阳瞧见黎清身后的背景是厨房，煤气灶上还开着火煮着沸水，现在他一看到跟热沾边的东西就紧张，立即道：“你干嘛呢你干嘛呢！你身后那锅煮开了的水是怎么回事？赶紧给我离它远点！”

　　黎清无奈扶额：“你不让我上班还不让我吃饭了，我烧水煮个面吃”

　　“你饿了可以点外卖啊，非得自个儿动手”

　　“我是烫伤，不是半身不遂”

　　黎清将拆封的挂面下进锅里，盛阳隔着屏幕看着提心吊胆，总怕他一不小心再把一锅水给打翻了，这可不像热咖啡那样闹着玩的，这要是烫着了，人得进ICU。

　　“你小心点，别再烫着了，这沸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黎清拿筷子搅动着面条以免粘锅，对视频里的盛阳道：“你吃午饭了吗？”

　　“等会儿吃”

　　黎清笑了笑：“要我做好了给你送过去吗？”

　　“……我可真谢谢您嘞，您现在啊就搁我老老实实窝在家里，哪也别去，咱吃饭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黎清被他不知哪个地方学来的方言逗笑，锅里的面条煮得差不多后，他拿碗捞出，盛阳隔着屏幕又开始紧张了，看着没出意外才松了气：“那你先吃着，我挂电话了”

　　“不再聊会儿？”

　　“聊什么聊，我打电话是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黎清看着挂断的视频通话界面，宠溺的笑了笑：“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