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初》莫天天

2、第 2 章

　　沈与初站在超市的生鲜肉菜区犹豫不决，今日特价的鸡腿和猪蹄究竟要选哪个比较合适划算，他在苦苦思索。
　　鸡腿是三块六毛九一斤，猪蹄是四块二一斤，鸡腿能吃到肉，而且骨头没有那么占分量，可是猪蹄炖汤可以炖一大锅，营养又美容，给妈妈多盛两碗她应该很开心，而且他也很久没啃过猪蹄了。
　　沈与初拿着撕下来撑开的塑料袋这边摸一下那边碰一下，终于在一个中年妇女的白眼中匆匆拿了三个猪蹄，打了价后离开。

　　小推车里的东西不多，不是今日特价的就是快要到期促销的，沈与初把小车停在一个人少的角落翻了翻里面的东西，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纸条，一样样的划去，看着想要的东西都买齐了他才走向了收银台。
　　一共是一百一十多块，结了帐后沈与初走出超市，推门出去，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虽然已经是八月末，马上就要开学了，可灼热的天气仍旧是一点没降下温来。
　　他家离超市并不算远，搭公交的话只有两站，看着候车处的拥挤人群，沈与初掂了掂手里的东西，觉得也不是太重，走回去还可以省两元钱，干脆走进阴凉背光处大步迈向回家的方向。

　　没多久，迎面一群三十左右的男人嘻嘻哈哈的走来，明显是刚喝完酒，走路都东倒西歪，沈与初抬头看见他们就想躲，却发现其中一个脸上红红的男人盯着他看过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动，万一往旁边走了，自己躲他们的意图就太明显了，只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在擦肩而过时，那个脸上喝的通红的男人故意歪了一下，推搡了一把沈与初，看着沈与初瞬间苍白的脸色以及推开他急切往前奔走的样子，他放肆而张狂的笑。

　　沈与初拼命的跑，不知跑了多久，手里的塑料袋勒的他指尖都隐隐发白没了血色才停下，换了个手，他低着头，平复着因为跑动而加快了的喘息，回头，有些后怕的看了一眼，那些人早就不见了踪影，三三两两的是附近的居民，他松了口气，有些后悔不该省这两元钱。

　　想到钱，他不禁有些难过，下个学期的学费也是母亲找了朋友家借来的，自己去年一年不停做兼职当家教赚来的那点钱也不过只是够他省吃俭用几个月的生活费，哪里能够一年的学费。
　　从小到大，沈与初的家境虽然比不得那些大富大贵之家，却也算是富裕的小康之家，父亲那个小小的工厂一直是订单不断，而且在后来也没有因为环境污染或者是合并中小型加工厂而消失，反而是越做越路宽，那个时候，他从没有因为这三元两元的事情而发愁过，不过一切就在高三那年改变，父亲的性格一直不算是太精明，这些年一直道路平坦多少也算是有很大的运气在里面，其中几个朋友蛊惑了他几句，就让父亲迷迷糊糊的把大笔钱砸进去改进设备进口新的原料，但是等一切开始运作出产成品时，才恍然发现上当了，而那个时候，那几个朋友早就消失不见，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几百万的资金全部赔了进去，生产出来的东西成了一堆巨额的垃圾。

　　走过那段长长的有房屋可以遮阳的道路，前面一段路在公交扬起的灰尘和太阳炙热的照射下，沈与初安静的走了过去来到自家的小区前面。
　　抹了抹鼻尖上的汗，他来到八号楼前，二楼刚搬来的那一家的女主人正好从楼上下来，看到他后上下打量了几眼，接着就避嫌似的绕过他身旁往外走，临了还故意用他能听得到的声音哼了一声，与初看着她淡淡一笑，这一年来，这种眼光看多了，不要说这些新搬进来的邻居，就是那些曾经相处多年的街坊也是对面装作不相识，不过，与初都了解，他们也只是不想惹麻烦上身而已，现在的自己，大概让人看起来更嫌弃吧，一路暴晒走来后有些汗湿的衣衫，粘腻成几缕的前额发丝还有灰尘铺了一层的白色T恤。

　　沈与初捏着头发弄了几下，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狼狈，精神十足的迈开大步往四楼走，不论如何，都不能在父母面前露出一丝丝的不开心，蹭蹭的往上走，来到三楼就听到了瓷杯碎裂的声音以及陌生男人的怒吼，周围几个邻居探头探脑，在看到他走来时，砰一下掩上房门，与初的心一下提起来，耳边响起父亲颤抖的声音，他攥紧塑料袋猛然推开房门：“爸爸妈妈！！”

　　扔下塑料袋，他赶紧扶起要跪倒的父亲，双手紧揽住他的腰支撑着他让他不至于站不稳，焦急紧张的看着他，说道：“爸爸，没事的！！”同时，看向自己的母亲，并腾出一只手盖住她的手背。
　　此时此刻，他父母忍了好久的眼泪终于掉出来，仿佛途径了许多的黑暗忽然见到了那份光明一样，他们二人忘记了周围还虎视眈眈的人，守着自己的儿子，汲取着他瘦弱的身躯上的那份小小力量，重新站立起来。

　　“没事的，爸爸妈妈，不用担心。”与初帮着妈妈擦掉眼泪，微微一笑，握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李坤，深深的鞠了一躬，停留了很久才直起身。
　　“您好。”
　　李坤翘起二郎腿，无所谓的看着他点点头：“你好。”
　　与初抿了抿嘴唇：“请再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还上，算上利息也可以的。”
　　李坤笑起来，开始还是低低沉沉的闷笑，到后来就开始大声起来，整间房子都听得到他笑声的回音，与初的脸由刚才的微红变得通红。

　　他不过是个刚上大学一年纪才刚的学生而已，再说理也不在他们这方，与初在他的笑声中，头慢慢低下来，拳头悄然捏紧，掩藏在玻璃镜片后的眼睛也望向了地面。
　　“这句话，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以前是你爸爸说，后来是你妈妈说，现在轮到你找个儿子来说了，那么，是不是有一天我会听到他孙子来说啊？”李坤看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抬头，忽然厉声喝道：“小子，别跟我说这些，宽限的时日已经够多了，要知道，如果我们是放高利贷的，今天你们早就天各一方，在不知什么地方给我们赚着钱了，今天，就今天。”李坤食指指着地面，发狠的上下点动着：“不论任何理由，任何方法，你们去偷去抢，随便怎么都好，我要见钱，不然，晚上十二点一到，你母亲送到那些不计较相貌的地方，你爸爸的器官估计会有用，黑市上多的是人收，另外，你嘛~~~”李坤上下打量了一会与初：“还不错，张的比你妈妈还标致，又是个学生，很多人喜欢你这样的，去我们那里接客吧。”

　　一句接一句的话像炸弹一样在与初耳边响起，在最后一句话后，他的脸色一下子惨白一片，无意识的往后轻退一步，却在父母亲剧烈的抖动和呜咽声中惊醒，他抬头，深深吸了口气，对着父母安抚的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往前走，在距离李坤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我们家欠下的不是小数，工厂卖了也不值钱，更何况现在欠了很多债，还有工人工资，也没有人愿意买下，另外，这套房子加上我们三人，恐怕也不够还，我知道，李先生等了这一年多了，肯定也不甘心收不回，那，我给李先生一个承诺，我不光能还清你们的钱，还连同利息一起，一次性给清，行不行？”

　　李坤搭在茶几上的腿动了动，示意他继续。
　　“给我一年时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一定将钱悉数奉上，还……”
　　不等他话说完，李坤不耐烦甚至带着焦躁的猛然起身，挥挥手：“押走，不用废话了。”
　　“李先生……”与初往他身边走，伸出手扯住他衣角：“李先生，我可以赚钱的，请你听我说一下我的想法……”
　　李坤用力一抽，反手打在了沈与初的胸口，冷笑：“不要让我听到一年这个词，没有任何理由，今天拿不出钱就都押走。快点，动手！”

　　“李先生……”沈与初急切卑微的再次开口，李坤心里暗恨，为了这笔钱，他可不知挨了财务部那个死老头多少次明朝暗讽了，转身就要准备动手扭住这个不肯死心的学生，却忽然觉得脖子一凉，紧跟着听到身后的人急促的低吼：“都住手，放了我爸妈！”
　　李坤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臭小子刚才还一副柔柔弱弱的学生样，竟然一时大意让他给拿住了，这下，可丢大人了。

　　沈与初的手很稳，只是骨节有些泛白，他一手揽着李坤的脖子，另一只手捏着小巧的水果刀放在动脉附近，紧紧相贴，他对着那四个抓着自己父母的人说道：“放了他们，不然我割下去。”
　　“你割啊，不用放，将男人全身都分了，能卖的都卖了，心啊，肝啊，肾啊就不用说了，像皮肤，眼角膜这些也不要忘记了，唔……”李坤的话说不下去了，因为脖子传来一阵割裂的痛，他微微侧头，有些不敢相信，身后的这个男孩竟然手都没有抖一下，毫不犹豫的就割了下去：“你……”

　　“我是学财会的，我给人当家教，我学习一切能学习的知识，在大一这一年，我辅导员给我介绍了几家兼职会计，还有，我请求他让他一个朋友教我炒股，再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把你们的钱一分不差的全部还清，绝对！！！”
　　“会计赚不了多少，股市也多风险，你没有本金，根本不可能！”
　　“我可以！”
　　“你就是把我脑袋割了，该做的也要做，一年绝对不可能等了！”
　　“我行的，我一定行！”与初忍不住低低吼出声。

　　李坤的冷笑声中，与初的父母绝望哀伤的望着他，满是愧疚歉意和不舍，就在这僵持不下，谁也不愿退步的时候。
　　一直背对着他们蹲在那里翻看着抽屉里的东西的杨一鸣缓缓站起身。他转过来，看向沈与初。他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就是这么一站，屋里一下子静下来。

　　他高大的身板在站起来后，有着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压迫感，他眉头微拧，从上往下，一点点的看着被李坤遮挡住了半个身子的与初。
　　在他那双沉的发紫的眸子盯视下，与初不知为何有种被人脱光了衣服的感觉，无所遁形。
　　这男人，让人喘不过气的不仅仅是他高大的身形，还有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凶猛深沉，与初的手抖了几下，说不定，那被掩饰的很好的恐慌和害怕也统统被他看出来……

　　收回视线，杨一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那张老旧的黑白照片，上面的沈与初还很小，可爱又乖巧的摸样。
　　摸摸下巴，他冲李坤一笑：“要不要我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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