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先生》九余闲

17、结局

　　好在杨十里终于还是没放弃他，杨十里第一眼看见床边苏葵，他头发乱糟糟的好像很久没打理，眼睑青黑，整个人憔悴地很，像一朵半枯萎的向日葵。

　　杨十里张嘴，却是没有声音，喉咙干渴到说话像是沙子在磨砂。

　　苏葵整个人憔悴，在看见他醒来的那刻眼里才终于有点希望的光芒，然后慌乱地给杨十里喂水，他喂地很小心好像眼前是个破碎的玻璃娃娃。

　　杨十里开口第一句，“对不起。”

　　声音嘶哑地难听，没有以往清冷的温柔，或是兴奋笑着的低哑。

　　苏葵去握他的手，眼睛认真看着他：“以后再也别跟我说对不起行吗。”

　　他讨厌杨十里跟他说对不起，讨厌杨十里极度矛盾到不敢碰他，杨十里至始至终都对他很好，从来就没有对不起他。

　　“要是没有……没有我，你不会被绑架……不会差点死亡。”杨十里仍觉得自己的喜欢像一种罪恶，苏葵那些琐事烦心都是他害的，他本该只是一个爱笑阳光、朝气蓬勃的青年人，喜欢打游戏在篮球场里跳跃跟朋友闹腾。

　　却因为他……

　　“可我最后也因为你才活着。”苏葵难过道。

　　苏葵拿着他的手碰上自己脖子上还未消的掐痕，像在哀求又像是威胁：“这是你掐的，你以后要负责一辈子的。”

　　“杨十里，你是怎么想的？你昏迷不醒的三天，我想了很多，这几年我们断断续续地纠缠，我装作不爱你你害怕被爱，现在你知道了，以后还要消失吗？”

　　苏葵轻轻抚摸着他的手，“我特别怕，你真的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了，你那个时候对活着没想法了吧。”他声音轻颤：“能不能好好活着啊？只要我还知道你活着，见不到也不是不可以。”

　　有些人，或许会消失在他生活里，却住在他心里一辈子，杨十里会是那一个。
　　可是，苏葵明明不甘心放弃，但是比起阴阳相隔，他更希望杨十里活着。

　　杨十里躺太久全身有些麻痹，甚至因为重伤压根使不上力气，脸色苍白没有血色，手只能被苏葵握着，良久，杨十里才艰难地开口：“那个瞬间，我心满意足了。”

　　是当时他为了拉苏葵自己掉下去的时候，是他知道苏葵爱他之后。

　　“在法律的规定下，我不能随意杀害任意一个人，但是可以以那样的方式结束自己……在那之前，我爱你直到生命终点，而且接受了你同样爱我的事实。”

　　杨十里这种疯子压根不把法律放眼里，只是为了苏葵，他才谨记那些无聊的条条框框，苏葵希望他正常。

　　他停了停，喉咙嘶哑地难受，但他更想让苏葵知道自己如今的想法：“可是现在……苏葵，我想我或许可以努力地变得正常，我或许可以接受你的爱，我也想为了我们的以后努力。”

　　在鬼门关走一趟，看着苏葵差点死在自己手里，杨十里突然就放下了，爱意与恶心、痛感是不一样的，爱应该是像他喜欢那朵向日葵喜欢苏葵一样，被爱也一样，而不是杨父留给他的阴影。

　　爱与被爱同时存在，才让人感到幸福。

　　这一句话，苏葵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甚至觉得和杨十里的所有就像是一场前尘旧梦。

　　他突然间就酸了鼻子，眼眶盈满泪水强忍着不落下，他第一次能说出这样的话，“杨十里，你知道什么叫意外吗，就是，我从没想过会遇见你，但我遇见了，我从没想过爱你，但我爱了。包括，我以为你不会离开不会消失，你也曾突然地离开了。”

　　“突然出现在生命里的都是意料之外，我意料之外地爱你。”

　　那时候好像还在学校吧，杨十里突然出现在醉醺的他眼前，他们两被起哄着喝了一杯交杯酒，这一交杯，就不清不楚地纠缠那么些年。

　　“嗯。”杨十里虚弱地笑。

　　杨十里伤得重，虽然醒过来了，但是依照杨十里病态的依赖感，苏葵向公司请假只能每天都呆在病房里陪他，照顾杨十里或者打打游戏。

　　之后，苏葵才跟杨十里说起李小曼的事，他说：“你妈死了。”突然反应这像在骂人，他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是说，那个你妈在那天服毒自尽了，早在她绑架我的时候就服毒了，一个小时内没有有效治疗，所以没救回来。”

　　李小曼死地时候脸上带着笑，红裙摆开在地上艳丽地像一朵盛开的花，她表情很平静，若是没有脸上的血让人觉得她只是不小心在椅子上打个了瞌睡睡着了，而且做了个好梦。

　　这是后来医生和苏葵说起的，苏葵那天只顾着跌跌撞撞跑着救杨十里，压根没仔细注意李小曼。

　　杨十里表现依旧很平静：“我会请律师处理她的后事和财产。”

　　苏葵说：“她所有财产变现捐给了一个福利院。”

　　苏葵知道杨十里肯定不在乎那点钱，可是他不清楚杨十里会不会难过，到死，李小曼什么财产也没留给他。

　　或许也并不是，仔细想来，李小曼生命最后为杨十里争取了幸福，逼着杨十里疯，拿着苏葵去刺激他，以毒攻毒般让杨十里挣脱了杨父留给他的童年阴影。

　　李小曼说幸福太难了，她让人绑架苏葵逼疯杨十里，想用苏葵的死刺激杨十里，却在下面布置了救生气垫。虽然阴错阳差，最后摔下去的是杨十里，目的却是达到了。

　　她让自己儿子得到她一生都没追求到的幸福。

　　杨十里低垂着眼睛看着洁白的床单，说：“她是福利院出身的，把财产捐给福利院就当回报。”

　　苏葵认真看他：“但她留给你更珍贵的东西。”

　　杨十里抬起头朝他笑：“可以抱一下吗？”像以前他总是可怜兮兮地求苏葵抱一样。

　　于是苏葵就用力又温柔地拥抱他。

　　她的母亲在进杨家时就死了，却在死前为他争取了温暖，杨十里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恨不起来也爱不起来，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对错。

　　李小曼好像是他的母亲，又好像是一个陌生人。

　　李小曼一生追求的也不过安稳平淡，杨十里给李小曼买了一块安静的墓地让她入土为安，骨灰却埋在一颗橘子树下，橘子树发芽抽条生长开花结果，一日又一日，平凡且静好。

　　杨十里身体恢复能力很快，医生本是觉得至少要住院躺什么两个月，结果杨十里一个月后就跟没事人一样。

　　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而堆积了近一个月的工作也让杨十里不得不爬起来去公司工作，美色当前压根就不想工作，而秘书则在那边着急又小心翼翼地劝他，同时请求苏葵帮助。

　　苏葵拍他的头：“霸道总裁，该去工作了，你都休息一个月了，快去工作。”

　　杨十里皱着眉表示不满：“我不想工作了。”他黏黏糊糊地去抱苏葵：“你工作养我吧，我只要好好陪你。”

　　苏葵震惊：“你说什么鬼话，对比下咱俩经济收入的差距好吗？就我那小工作养好自己能不愁吃喝玩乐水电都困难，还养你！”

　　杨十里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你是不是不想养我？”
　　苏葵：“……”

　　苏葵把他巴拉起，粗鲁地给他套西装外套，“养不起养不起，快去工作，你不工作以后咱俩就没钱过日子。”
　　然后拉着他出门塞进车里关门一气呵成，挥挥手表示拜拜。

　　于是车子扬长而去。

　　“我……”杨十里话才吐出一个字人就直接被塞车里，然后瞧不见苏葵。

　　杨十里被迫工作，只能在公司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各种事务合同，还看不见苏葵，苏葵请假半个月导致工作量也堆积起来。

　　总之，两个人都很忙碌。

　　于是大家发现，平时温和的工作狂总裁出院后气压低沉沉的，有时候眉眼透出些不愿工作的烦躁，活像别人欠他几个亿。

　　一忙就直接入秋了，刚好碰上周末有假期，杨十里说想回庄园看看，苏葵同意了下班后去杨十里公司等他。

　　走在街上路过一个花店，苏葵看见一束鲜红欲滴的玫瑰花，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然后就买了回来。

　　他捧着玫瑰花等在杨十里公司门口，偶尔有人路过看上他几眼，苏葵突然觉得玫瑰花太碍眼太招摇，但是那么大一束买都买了不可能丢掉。

　　于是他跑了到了一个公司附近不太起眼角落等杨十里下班。

　　杨十里可能在忙，并没有回他消息，直到15分钟后他才出现在公司门口，两边看了看才看见捧着玫瑰花站角落里的苏葵。

　　他朝着苏葵走过去：“下班怎么早了？还想等会去接你。”

　　苏葵觉得终于可以把招摇的玫瑰花送出去了，他伸手把花塞进杨十里怀里，“快拿着，这她妈花也太招眼了，突然脑子不对劲买了。”

　　“怎么不进去公司里面等我？”

　　“玫瑰太招摇了，等会给你惹出什么绯闻多不好，而且就外面也挺好，等会直接开车走。”

　　苏葵看了看，没看见杨十里司机把车开过来，疑惑地问：“你车呢？不是说去庄园，你别跟我说打车过去。”

　　杨十里却没有回答他，仔细看怀里的玫瑰花，红色玫瑰开的灿烂，仿佛才刚采摘下来的，苏葵穿着牛仔外套站在金属感的墙面前，玫瑰花入框好像一帧绚烂的水彩图。

　　然而杨十里却皱着眉，玫瑰？怎么是玫瑰？
　　他突然就想起之前苏葵心里有过的那朵玫瑰，苏葵将那个人保护得很好，至今杨十里都不知道他是谁。
　　导致杨十里没法下手除草。

　　他抬眼阴郁地看着苏葵，有点凶狠问：“为什么送我玫瑰？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那个人。”

　　苏葵一脸懵，“啊？”

　　然后解释道：“就是路过花店看见了，突然很想送你，玫瑰花多好看。”

　　杨十里阴沉着脸凑近他，玫瑰花夹着两人中间，“所以？你心里那朵玫瑰多好看？”

　　“我心里哪来的玫瑰？”

　　杨十里咬牙切齿道：“就你说喜欢的那个人！”手里的玫瑰他本来想直接丢垃圾桶里，但是是苏葵送的，苏葵第一次送他花，不舍得。

　　“我喜欢的不就……”话说一半苏葵突然想起来，差点给忘了。

　　苏葵本来还不明白杨十里怎么突然就变脸了，听到这，才明白杨十里怎么又发疯了，苏葵硬是现在才闻见杨十里的酸味，他笑出一口白牙：“他，那可好看了，要不是我现在没钱穷鬼一个，我立马买戒指跟他求婚去。”

　　两人间最后的距离也被压没了，杨十里凶巴巴道：“闭嘴！”然后隔着玫瑰花堵住了苏葵的唇，凶狠地咬他嘴唇以示警告。

　　苏葵慌了，这还在杨十里公司旁边，给人看见了影响不好，他伸手去推杨十里，漏出些声音：“唔……杨十里……你疯了！”

　　杨十里不管不顾地吻他，扼制住苏葵推他的手，最后类似诱哄般轻轻啄他被咬的嘴角：“那个人是谁？我去做掉他好不好？你心里不能有其他人的。”

　　苏葵本来还想逗完给人顺顺毛，一听杨十里这话，直接一巴掌拍他后脑勺拎着他后颈皮逃离杨十里的吻，喘着气骂他：“做掉做你妹！你还想再自我了结一次？再说这话下次揍你。”

　　他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对杨十里影响不好，哄着般凑上去轻啄他唇，手放人后脖子上慢慢摸着顺毛：“那玫瑰就你一个。”

　　杨十里：“？”

　　苏葵无奈地叹气，说这些话都有些难为他，他就不是个喜欢说肉麻话的人，偏偏杨十里这疯子不说清楚到时候疯厉害了，就控制不住。

　　苏葵按了一下被咬破的嘴角没好气道：“花拿上，找车，等会再跟你解释。”

　　于是苏葵只能闷声闷气地跟杨十里解释，关于那朵玫瑰的事，苏葵觉得杨十里像一朵白玫瑰，表面温和无害绽放着美丽吸引别人，但是喜欢他的人想把他采回家的时候，他又狠狠地刺伤人，扎了人满手鲜血，一身伤痕，畏畏缩缩地退到安全距离时，他又舒展着绽放诱惑人。

　　生活在荆棘丛中独自绽放。
　　有时候也像一根刺，扎得心里疼。

　　车开了一路到庄园时暮色已昏，庄园里亮起了灯光，向日葵的花期已经过了，花田里只剩下皱缩干枯的花叶，那片繁盛灿烂变成残破。

　　菜园子依旧很好，池塘里的金鱼也欢快地摆尾，两人摘菜炒菜吃饭，苏葵消食拉着杨十里在庄园内四处乱晃。

　　去健身房跑了会步洗澡，就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坐在杨十里床上摸着手机给兄弟们唠嗑请上号，反正明天不上班，熬夜打游戏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被冷落的杨十里不爽了，他是想苏葵陪着他，哪怕随便看一部电影也好，而不是看苏葵陪着兄弟打游戏。

　　他抱着苏葵腰看着苏葵手指翻飞在屏幕上操作，手指修长漂亮，单纯用来打游戏就很可惜，打篮球的时候很好看，穿着红色球衣，球像是有魔力样粘在他手上运动，或许也不止打篮球。

　　杨十里盯着苏葵的手指，看得自己心里燥热，脑海里闪过苏葵叼着球衣喘息，或是紧紧抱着他手指在后背抓出指痕，身上冒着一层细汗格外吸引人，他体温偏烫紧紧贴着自己又有时会忍不住骂他。

　　杨十里思想向来不老实，只是看着苏葵的手指，喉咙里就一阵干渴，□□都朝着下/身而去。
　　他突然起身，想看个伤感电影降降火，在苏葵耳边道：“苏葵，陪我看电影好不好？”

　　苏葵看着屏幕专心道：“声音声音！二楼有人，摸上去枪了他，有没有倍镜，给我个倍镜。啊？好好好，你随便就行。没有，不是跟你说话，3号开车过来下。”

　　杨十里听见他敷衍的回答，也还是去弄投影，摸出盒子找出硬盘，关灯，投影仪的光微微亮起。

　　苏葵正打游戏突感四周黑了，头也没抬对杨十里道：“怎么？你要睡觉了，你先睡着，我等会打完。”

　　杨十里神经习惯性地兴奋，黑暗里一切变得无所遁形，他的感官也更加敏锐，苏葵的声音响在他的不远方连带着他沐浴后的气息，都好像在朝他扑过来勾引他。

　　他本只是想看个电影降火，发现现在画面过于熟悉、过于暧昧和适宜，反而更加挑逗他本来就脆弱的意志力，上次也是这样，苏葵坐在他床上。

　　脑子里闪过上次那些昏暗纠缠的画面，黑暗的地方太适合杨十里心动，回想起和苏葵纠缠的每一秒都让他只想扑着将现在毫无危险意识顾着打游戏的人吞吃了，与他抵死缠绵。

　　杨十里克制不住地低笑，靠近无知无觉的苏葵，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压着直接堵上了人的唇，拿走苏葵的手机丢到一旁。

　　苏葵在空隙中骂一句：“艹！我游戏……快赢了，你……”剩下的话被杨十里堵在了喉咙里。

　　柔软的唇舌充满侵略性，强势地进攻舔过苏葵唇齿间，激得苏葵身上又麻又痒，呼吸乱了节奏，刚想反击着回去。

　　杨十里冷清的音调低哑着嗓音在耳边问他：“游戏重要还是我重要？”

　　“嗯……当然……当然是你。”

　　这时，苏葵未断的游戏叫了起来，里面有人喊：“苏葵？你咋了？倒是动啊，动一动！断线了吗？”

　　动一动。

　　一句正常又正经的话语炸在两人之间，那边他们在开麦游戏，苏葵却在昏暗里与人接吻纠缠着喘息甚至马上就动一动，好像那边能听见这里的声音一样，苏葵手快将游戏退出然后手机熄屏。

　　日。
　　他们像在别人耳中鬼混，羞耻又刺激。

　　杨十里引着他的手去摸自己，被烧得干渴的嗓音嘶哑：“学长，动一动好不好。”

　　……

　　苏葵买来的玫瑰在床头柜上娇艳欲滴着。

　　窗外有秋风马不停蹄地吹，拍打在玻璃窗上，树林间一片沙沙的声响，风与叶纠缠着相卷、残破的花叶堆叠在一起等待来年的新生，投影仪的光线循环播放着变幻。

　　白玫瑰与向日葵的露水相互打湿混合，气味挤在房间里。

　　满室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