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先生》九余闲

13、有病

　　苏葵能想起一些朦胧的细节，想起杨十里温柔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杨十里这人，伪善，对陌生人礼貌对朋友温和细心实则疏远，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抱着目的地对他好，然后神经病一样消失，然后又来对他好。

　　杨十里有他的目的，苏葵有不受克制的心动。

　　挺可笑的，觉得也没有很喜欢，偏偏就是忘不了，受伤后还要对着他心动，心疼也还是因为他，还要走重蹈覆辙的错误，明明知道结果，可还是不甘心。

　　再走一次，再重新来一次，会不会不一样？
　　人怎么可能轻易甘心呢。

　　苏葵喝完粥便去上班，和平时并没什么两样，一天下来，奇怪的是今天杨十里并没有出现，苏葵习惯地去看门口发现他不在的那一瞬间，内心格外失望，杨十里出现在他下班的门口好像快成为一种习惯。

　　上了公交，后面有人跟着，他以为是杨十里特意没去看，车行驶后用余光偷偷扫了一眼，发现杨十里还是不在。
　　就这么一路，他自己失望了好几次，一边期待一边失望，别扭地完全不像自己。

　　杨十里两天没出现，周末的时候唐斌找了过来，请他去吃小龙虾，他剥着虾突然说：“我还是喜欢，还是没能忘了他。”

　　唐斌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他说谁，反应过来后愣了，他和杨十里的接触并不是很多，虽然因为苏葵的关系杨十里经常请整个宿舍嗨皮，但是唐斌依旧对杨十里接触不多的感觉，虽然人很好很温和但也疏离。
　　唐斌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啊？又咋！”

　　“要知道为什么了就好了，就像做题一样，知道自己哪步骤错了就改正，得出一个正确的答案。”他往嘴里塞了一口虾仁，慢慢嚼直到全部咽下去才道：“可是，我好像就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也改不了。”
　　苏葵自嘲地笑了下，“喜欢又不是写题。”

　　唐斌认识苏葵四年，认识了杨十里后的苏葵好像慢慢地变了，变得不像他自己，以前苏葵没心没肺天天想着鞋子篮球游戏，现在忙于工作开始为感情伤感，说着不像他说出来的话。

　　好像突然在苏葵身上看见了某些成长，成年不只是年龄上的，还有经历过的事所留下来的痕迹，比如感情。

　　这个时候，唐斌甚至觉得卑微，像张爱玲说，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唐斌大大小小地谈过好几次恋爱，除了初恋的时候难过很久，现在那些女朋友他样子都快忘了，更别谈其他，他一直觉得时间能够平淡，毕竟多年以后，擦肩而过可能都是想不起来的某某。

　　唐斌：“你想重新来一次？”
　　苏葵喝了口酒，又觉得不能喝太多，难过地说：“想啊，可是我知道结果，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接受他再离开一次。”
　　唐斌沉默了会，“放弃的话你会甘心吗？”
　　“不甘心。”
　　“那去吧，兄弟在你身后呢。”

　　苏葵笑起来：“你怎么不劝我，你应该拦着我，指着我说再去喜欢那个人就打一架。”

　　唐斌：“叫不醒装睡的人，劝不住不回头的人，而且打架多粗鲁我现在是个文明人，那兄弟就只能支持了，我也给不起什么建议。”

　　唐斌举起杯子，“走一个！”
　　苏葵高兴地跟他碰杯，就算又受伤了，至少他背后还有兄弟，他还是想去碰一下刺，才会知道自己究竟能被扎得有多痛。

　　可是他其实并不知道要怎么重新来一次。

　　吃完小龙虾，唐斌当然还是去蹭苏葵的家，唐斌刚要钻进苏葵被窝，苏葵突然想起什么揪着唐斌后衣领说：“那啥你去睡隔壁房间吧，我给你收拾收拾。”

　　唐斌疑惑：“咱俩不都一个被窝的嘛？”

　　苏葵憋着气撒谎道：“我今天想自己一个人睡，你去隔壁吧。”

　　唐斌以为他想自己一个人静静地想一下，极其不情愿地去了隔壁。

　　苏葵照常去上班，一个早他两年上班的女同事抱着一本书过来顺便跟他打招呼：“早啊，苏葵，话说这几天没在门口看见等你的小帅哥了来着，他怎么了，生病了吗？”

　　苏葵笑道：“可能吧，我和他其实不是很熟。”

　　女同事挤眉弄眼地看他道：“我觉得那个小帅哥对你有意思哦，每天等你下班跟在身后送个点心什么的，明显就是在追你，要不就是想追你玩得好的女生，啧啧，现在帅哥和帅哥还内部消化，我们女人还能脱单嘛。”
　　苏葵尴尬地哈哈笑：“以后有的是机会脱单呢。”
　　说实话，他只是觉得这是杨十里在拿他找乐子，和他以前的手段一模一样，而且现在女生怎么感觉对同性的感情接受度有点高。

　　女同事调侃道：“我们第六感很准的，你不喜欢他啊？你喜欢什么样类型，姐给你介绍啊，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苏葵瞥见他手里的手，转移话题道：“你还看心理学啊，厉害。”

　　女同事拿着硬壳书在他面前晃了晃，“我一学心理的朋友推荐我看的，对了，你知道回避依恋型人格吗？我前几天看一电影，里面男主就这种，喜欢追人和被需要的感觉，但是追到人后就不喜欢了，所以永远都在追人的路上，我开始还骂渣男，后来才知道这是一种心理障碍，不过还是渣哈。”

　　喜欢追人和被需要的感觉，却又害怕别人说出那两个字，杨十里说喜欢他的眼神，和他呆在一起的惬意，他说出喜欢的时候杨十里一瞬间变得很冷漠，他说不喜欢之后，他又笑着出现。

　　或许是太不甘心了，什么碰巧的事都能套上一个恰当的借口，给自己的失败的理由，如果不是报复不是骗局，如果是一种心理障碍呢，杨十里其实是喜欢他的，只是强烈逃避他的喜欢。

　　就这一点点的可能性像星火燎原般卷过苏葵心脏，他突然道：“姐，给我借一下这本书可以吗？突然有点兴趣想了解一下。”

　　女同事愣一下把书给他：“哦……哦好的。”

　　他笑起来，灿烂的笑容晃花了人眼，他说：“对了，姐，我有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是一朵带刺的白玫瑰。”

　　苏葵看书还有网上查找资料，终于找出所有和杨十里相似的症状，但根据人心里想法不同经历不同，症状表现会有所差异，他不敢保证杨十里一定是，但是这是他能留给自己的期待还有机会。

　　杨十里好几天没出现，苏葵上班下班地等他来，然后一个加班的晚上下来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杨十里。

　　他的表情很奇怪，看向苏葵时有点疯态，眼神像要把苏葵咬下一块肉来，吞下他的血肉，里面像有两团怒火在燃烧。

　　在苏葵下来之前，杨十里等在门口时恰好碰到那位女同事，女同事知道苏葵并不喜欢男生而且有自己喜欢的人，便好心劝了杨十里一句。

　　她说：“小帅哥，别等了，你要追的人有喜欢的人，别打扰人家了，你长这么帅想要什么样人找不到，别死吊一棵树啦。”

　　杨十里看她，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意，只是眼神凶狠起来，“可以告诉我他喜欢的人是谁吗？”

　　女同事没注意到他不对劲的眼神，只是道：“他说喜欢的人是朵玫瑰，我也不知道他喜欢谁呢。”

　　“不过看开点嘛，小帅哥，喜欢你的人以后会来的，别伤心哈。”

　　杨十里很礼貌道：“我再等等，谢谢你，不过还是想自己听见。”

　　女同事略觉得有些惋惜。
　　感情啊，真是让人受折磨。

　　然后苏葵就看见了现在这个有点不对劲的杨十里，他依旧冷着脸装作没看见一样走过，杨十里默默地跟上去，这个点公交已经没了，苏葵只能站路边打车。

　　等了一会儿，没看见一辆空车，杨十里突然上前不由分说地拽着苏葵就走，苏葵挣扎着想把自己手从那大力钳似的手挣脱出来，没能成功，反而弄得自己手腕疼。

　　“操，你踏马快放手。”苏葵忍不住骂道。

　　杨十里冷着脸一路拽着人去了停车场，把苏葵直接塞进副驾驶，他自己利落地拿车钥匙开车，杨十里的车在这儿放了有一段时间了，苏葵从来没见过，甚至不知道他有车。

　　杨十里冷着脸开车一路没说话，苏葵被他莫名地拽过来也不想跟他讲什么，杨十里轻车熟路地开到苏葵家，靠边停下。

　　一停车，苏葵便要下，被杨十里拽住了手按在座椅上，刚想问干什么，对上杨十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杨十里凶狠道：“苏葵，你喜欢的人是谁！”
　　苏葵很莫名其妙，火气也跟着上来了，“关你什么事！我说没说过，离我生活远点。”

　　杨十里狠狠掐着他下巴，有一瞬间，苏葵怀疑他掐的是自己咽喉并且想把自己给掐死，他道：“你不能喜欢别人，你是我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人。”

　　苏葵冷笑了一声，“做梦。”

　　杨十里死死盯着他，苏葵觉得瘆得慌，不是那次杨十里说喜欢他的那种吓人，现在是一种带着疯狂的难以克制的怒火一样，像要把苏葵碎尸万段的凶狠，“玫瑰是吗？呵，迟早得死，能留着你身边的只有我。”

　　苏葵突然感受到一股杀意，杨十里怕是疯了，刚才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杨十里想杀了他喜欢的人，迟早得死。
　　迟早得死。

　　苏葵甩开他掐着自己下巴的手，怒道：“你疯了？！你他妈正常点行吗？莫名其妙招惹我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你现在还来干涉我喜欢谁？我就是喜欢一条狗也不管你什么事！你管的着吗！”

　　踏马他竟然想去杀人，杨十里越来越超出他想象了，温和变成伪善，现在还是是隐藏的疯子。
　　他们两，到底是杨十里太能装，还是他眼太瞎，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杨十里。

　　杨十里突然愉悦笑起来，“谁也夺不走你，呵呵，你是我的人。”
　　“你只能是我的。”

　　“有病！”
　　苏葵挣开了他的手，下车砰地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杨十里也和他保持着偶尔联系，他会有意识地观察，撕破了关系后，杨十里很怕他的喜欢，因此他一直装得没感情了不爱了，甚至觉得让杨十里误会他有喜欢的人也挺好。

　　杨十里才不至于那么患得患失。

　　苏葵从健身房里出来，带着一身汗，杨十里这几天很忙，杨父和李小曼那破事带来的舆论、公司股权变化带来的压力，杨十里对苏葵很好，但苏葵一个人只有无聊。

　　他洗去身上粘腻的汗，一头湿发随便用毛巾擦了擦，然后窝在沙发无聊地调换频道看电视。
　　看了很久也觉得无聊，杨十里平常的话早该回来了，可现在快半夜了也没见着个影，他关了电视正准备上楼睡觉，恰好看见一身烟灰色西装的杨十里回来。

　　杨十里看见了他，快步朝他走了过来，然后直扑过来抱着不撒手。

　　苏葵闻到他身上酒味，应该是应酬被灌了酒，他以前应酬也是如此，但杨十里一般不会多喝，他总是保持清醒很是理智，苏葵下意识扶着他腰：“怎么突然喝多了，我可不会照顾人啊我跟你说。”

　　他想把杨十里扶上去，但杨十里抱得很紧，杨十里带着点微醺的醉意，但说话吐字依旧清醒：“我想看电影，苏葵，陪我看电影吧。”

　　话音落下没等苏葵答应便强硬要抱着人往楼上去，只是像通知苏葵一样，苏葵刚想说他大半夜看个鬼的电影。

　　却被他要来公主抱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拦住，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被公主抱，想想都别扭。

　　他无奈：“拿开手，我自己走。”
　　杨十里盯着他直直站着不动，像是无声拒绝。

　　苏葵：“……”
　　杨十里：“……”
　　两相沉默，谁也不肯退让。

　　苏葵不想被公主抱，而且杨十里现在醉着万一摔着他，他提议道：“要不我带你上去？”

　　杨十里像是思考了两秒，然后对他伸出手，苏葵没想到杨十里稍微醉了还挺可爱，揽过来打横抱着人往上走。

　　杨十里房间床对着一块很大的空白墙，投影仪安在卧室，他摸出一个盒子随手拿了个硬盘。

　　黑暗弥漫开来，刺激了杨十里感官，幻变的光影交错于房间之中，如同尘埃的细微光线洒在苏葵身上，在这里不算明亮的昏暗里，杨十里下意识露出兴奋和愉悦的笑意，酒精也作祟地更加刺激他神经中枢，不远处的苏葵像一块香气扑鼻的点心吸引着他。

　　他勾着嘴角，神态似疯狂，步子极慢地朝着苏葵走去，像要去享用美味的兴奋和闲适，目光最后落在苏葵唇上。

　　他以为前不久尝过的味道会稍稍填补心里欲/望的沟壑，尝过后才发现错的离谱，这种感觉只会越来越上瘾，时刻抓挠着他心脏，想再次品尝的渴求让他想叼着人扑上去无限的撕咬、索求。
　　但是，依旧不够，他想刻进苏葵的身/体里。

　　苏葵本来就有些困，杨十里坐过来后也没过多关注，只是盯着电影打哈欠。

　　杨十里便看见他眼角沁出的泪，他想舔过那眼角细细品尝那人的每一分，四周微弱的光，酒精像是在脑子里飘散弥漫，他挂着兴奋的笑意。

　　按上苏葵的肩把人箍在自己怀里，贴近他的脸庞，轻轻吻过他眼角伸出舌尖舔掉那滴泪，苏葵睫毛颤了颤像是被吓到小幅度地挣扎。

　　“亲爱的，乖一点。”杨十里低哑道，慢慢往下凑上他的唇，起初辗转反侧地吻，突然按着苏葵后脑勺半强迫地探进他的口齿里逡巡、撕咬，不断地侵略。

　　酒精在发酵，苏葵是甜的，充满着醉人的香。

　　苏葵头发还有些许湿意，洗发水的香味散在两人呼吸间，情欲与侵入围绕在周边，杨十里将人掀翻压在身下，细细密密地吻他、吮吸。

　　他像是疯了，疯狂地想这样做。

　　“苏葵。”
　　杨十里喘息间喊他的名字。

　　“……杨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