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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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驿馆，王子寰仍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丝毫未想到青王和季月门主关系背后的深意。或许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却打算回青国与再管太傅细细询问。可惜他并没有回到青国的机会了。
半刻钟前，慕国旧臣为慕明送来远亲的一封密信。
信是这位远亲亲笔所写，其上言：留在王都的青人正逼迫他签署一份盟约——开辟慕国与青国的官道。青人说，因为天子对慕国的恩情，慕地需年年增加上贡于青，又因为这官道取道越地，慕国人还要将从此赚到的半成让利于越。
青人还道，这是慕公子明已经答应的事情，国主只管盖印便是。慕松觉得事有蹊跷，专程找人与慕明确认。
旧臣传了新上任慕国公的口信：“若是签署如此条约，公仪狐死与不死，又有何区别？慕松在位上，比起善公在位，竟是每况愈下。”
慕明看着手中信，迟缓地眨了眨眼。他回忆起，在青王宫，自己的确答应了天子一些事情，但具体内容是否如信中所说，却记不太清了。
视线往下，又看到慕松写，诛杀公仪狐时形势紧急，有些事没来得及讲，如今想起来，便在信中一并告知。
“当初驻守慕国边境时曾遇到您的师兄师妹，二人浑身是血，绕过许多国家才跑到抵抗/军所在之地，却未来得及被我们的大夫收治，便故去了。”
二人还留下血书一封，说追杀他们的乃是青国人。
旧臣看着慕明表情，大抵猜到他已阅至何处，敛着眉说：“公子，节哀顺变。”
慕明看着他，不悲反笑：“有什么好哀的。”
此时此刻，慕国已有许多人知晓，善公的小公子在经历国破后便性情大变，且自打从青国回来，脑子也不大好了。于是看着慕明的眼神更加怜悯了些：“您多保重，慕国大事自有国主斡旋。”
慕明笑了笑，撕了信，主动找到青寰：“我们启程回青地。”
青寰大喜过望：“你这么快便想回去了？”他本还担心，若慕明思乡心起，执意要留在慕国，他该怎么办才好。
临行前管太傅曾嘱咐他：“我那些控制心神的药并非时时有效，对其他人，也是时灵时不灵的，不知慕国那小儿是真顺从还是装顺从。”
管太傅为青寰请了一把剑，说是见此剑如见天子：“若慕明表现出不愿回青国，你便用着天子剑，在他假装顺从时斩了他。无人敢说你的不是。”
话虽如此说，青寰却有些犯怵。日日在战场上见慕明杀人如切菜般的作风，他渐渐真不敢与其正面对上。虽然有时候青寰跃跃欲试地盼着慕明死，但若不用他亲自动手，那才是最好。
如今见慕明仍是忠心不二，青寰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回程路上，慕明往王师中编了大批慕国兵。有青人提醒青寰：“将如此多慕国人编入行伍，是否不好？”
青寰乐得为自家军队增加送命鬼：“他们听慕明的，慕明还不是得听我的？”挥挥手，叫这人下去。
想着回青宫之日越来越近，父王必有封赏，心中得意，也就没注意，这名士兵第二日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直到行至越国腹地，变故陡生。
再次看到亲自相送的越王，青寰正笑着点头致意，一路不声不响的慕明忽然问了句：“这样有什么意义？”
“什么什么意义？”青寰一头雾水。
慕明停马道：“公仪狐死了，越王还没死。我的仇人活着一天，就对我慕国虎视眈眈一天。慕国的人还会受难。”
慕明的声音很低，仿佛喃喃自语。青寰闻言却在心中冷笑，好一个慕明，一路安安静静，原是在这等着他。
“你待如何？叫我帮你出头吗？越国自有我们青国压制，有些事无需你操心。”青寰亦压低了声音说。
然后得到慕明冷冷一眼。
青寰心中不妙：“你不会真要对越王出手吧？”
慕明沉默不言。
“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越王，我就用天子剑砍了你。”
这是管夫子对青寰说的，另一个可以杀慕明的条件。虽然青寰仍不想亲自对慕明动手，但此刻周围都是王师，他未必没有胜算。
顿了顿，仍是劝道：“回去吧，你杀了越王没有意义。”
这次轮到慕明问：“为何没有意义？”
青寰：“越王死了，还有下一个越王，你杀了他就没有人对慕国虎视眈眈了吗？既然慕国君主已经不是你，想这么多干嘛？管太傅说你得回去给我当大将军，助我镇压别的诸侯，逐一吞并，使我青国成为……”
“……咦为什么我会说出这种话来，我的脑子好像不受我控制了！”青寰惊慌失措。
他看见慕明终于笑了，清秀的面上神情愉悦，又似乎有一丝扭曲：“因为，我把我吃的食物和你的交换了，哈哈哈哈哈！”
慕明拔出青寰一直挂在腰间的天子剑，像切菜一样切了这个他顺从一路的、尊贵的大王子，又单枪匹马朝穿着重重华服的越王掳去。
他还有一句话没来得及对这位天子子嗣说。
“青国若在，亦叫慕国人寝食难安。”
一时间，军中哗然，小兵们不知是该帮大将军慕明砍了越王，还是该为青王子报仇，砍了叛臣慕明。
“果然还是少年心性，太冲动，得我出马。”被慕明留在原地的副手叹气。
“在场的青国王师听着——你们的青王子都死了，回去青国也是陪葬的命，不如与我们慕将军一起反了，将来回到慕国，享受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他的声音十分具有穿透力，王师中，无论是慕国人，还是青国人，皆心中一荡，纷纷加入厮杀越王的大军之中。
越王的铁骑兵恰在此时出动，原来他们并未离场，而是逐一打散，埋伏在道路两侧的贵族之间。但失去了马匹的铁骑兵，终不敌慕明带回来的这支队伍庞大的王师。
一支利箭破风而至，扎进欲偷袭慕明的铁骑兵额间。马背之上，执弓而笑的，赫然是荒墟雨夜，那个赞叹柳城繁华的读书人，康邦。
“这样算是成全你最后的心愿了罢？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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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王毙，越国上下陷入了一片混乱。罪魁祸首的慕明却并未收拾这副烂摊子，而是带着王师直接回了慕国。
青天子得知王子客死他乡，震怒，号令天下诸侯合而伐慕。应者却寥寥。
太多诸侯国见证过慕国小公子那疯狂的征战场面，再加上本就不屑青王室，因此对天子诏令并不理睬。
一部分被越国压制、不敢轻举妄动的诸侯国将越国瓜分、蚕食完毕，还留下一小半越国领土献予慕国，生怕惹了那个肖似其祖的疯子。
次年，那疯子却带着更多的兵踏破青国，又将其余十三国踏了个便。
奇异的是，在许多诸侯国，慕明杀到都城，砍了国主，便不再继续往下打。他还留下一部分人手，下令在当地兴建济老院、慈幼局。
这样前后混乱的行径引得许多人猜测，如今的慕武王又疯到了什么程度——当年慕明一举杀了青、越两名贵胄，回到慕国，便自封为王，国事仍是交给慕国公打理。
有人说，慕明是为了让天下都尝尝国主被杀的滋味，将国家无主，任人宰割的阴影刻进每一个人心里。
亦有人说，慕王的内心很割裂，他这样做其实是在赎罪。
后来慕明渐渐打不动了，就班师回到慕国，守着自己童年所住的小殿静静度过余年。在寂寥而又漫长的时光流逝后，终于结束了戏剧般的一生。
慕明一生无妻无子，慕国公亲自为他守灵，定其谥号为武。
为武王收尸那天，内侍发现，这位疯了半生的老者在人生最后时刻，脸上竟挂着微笑。武王手中握着一只鸟笛，手指长短，做工简单，外表光滑无比，一看便是日日被人把玩于手间，时刻摩挲。
此时距季月离去已逾五十年。
当年被赞少年人杰的慕公也很老了，武王离世的第二年，他便主动退了位，传位于自己的嫡长子。
新任慕国主是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登基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自封为王，于寝陵告祭先祖。
“我要建立一个大一统的国度，从此，天下只有一名君主。”
年轻人面朝旭日，意气风发，面上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日落，月升。
明月照着慕武王的坟茔。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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