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幸运的我》米狸

25、Chapter 25

　　姚坤惊惧交加，显得有些语无伦次。但结合之前的一切，丁知予大概看明白了——这就是卓越那天在酒店遇到的坤哥，后来卓越过去告诉他，他的妻子有可能得了重病，如今他们去做了检查，证实了如此。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惊诧的人变成了丁知予。不等她多想，卓越从浴室里出来了，她抬头就告诉他：“姚坤给你打电话，说他老婆确诊了胃癌早期……”
　　话音被来电打断，仍旧还是姚坤，丁知予把手机递给卓越，却发现他在犹豫。一时无措，卓越只好硬着头皮接起来：“坤哥，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在。”

　　电话里炸响姚坤焦急的声音：“同学，同学……我老婆今天确诊了胃癌，还是早期，真是太谢谢你了，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
　　“没事没事，坤哥你冷静一点，不用谢我，”卓越很冷静，“现在赶紧就是好好带嫂子治疗，痊愈的希望还是很大的！还有子轩今年就要小升初考试了，还是让他好好学习不要担心……啊子轩今年三年级？不好意思我记错了……”

　　姚坤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卓越陪他说了好一会儿话，看起来像是相识已久的老朋友。待姚坤冷静了一些，他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同学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嫂子吗？嫂子说她没听说过你呀，而且你还这么准确地知道是胃病……”
　　一旁的丁知予，也竖起耳朵细听。卓越知道她在听，可他没有办法：“……坤哥，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还是先带嫂子好好做治疗，您今天心情应该很不好，还有很多事情要想，咱们以后可以再慢慢说，好吗？”
　　话倒也在理，姚坤牵挂妻子，没有再过多追问。

　　可挂了电话，一回头，卓越还得面对丁知予的疑问。
　　丁知予打头就说：“你看起来，好像对他很熟悉，可是他也很明显不认识你。”
　　卓越刚洗完澡，沾湿的头发结成一簇一簇，没戴眼镜，看上去呆滞而茫然。见他没有解释的打算，她只好说：“去晒衣服吧，洗好了。”

　　卓越的CPA考试在八月底，之后的一段时间，他比丁知予还要抓紧学习。虽然当年已经考过一次，但许多为了应付考试而背诵的短期记忆早就忘了。
　　倒是有一点疏忽，选考点的时候忘了选汉州，他还得去一趟京州。

　　八月下旬，考试前一天，卓越对丁知予说：“不然你这次跟我一起去京州吧。”
　　丁知予问：“我去干嘛？”
　　“之前不是说了嘛，如果你暑假学得好呢，我就带你去京州跟我的舍友吃个饭。”
　　“……这么快吗？”
　　“这不是刚好，暑假快结束了，开学之后我们也有得忙，”卓越一笑，“嗯？明天我们一起去京州。”

　　虽然她真的太想太想去了，她太想和他在京大校园里走一走，太想见他的同学，太想听他对他们说，“这我女朋友。”
　　可是，她还是决定：“我还是先不去了吧，你一去三四天，有点太久了。而且他们不是有的也要考试嘛，应该没有时间出来吃饭，等我考完研了，明年去京州的时候，就当做给我接风，是不是更好？”

　　没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时，过分的美貌反而就成了负担，所有人都会认为你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花瓶。这一点，丁知予从小到大体验得太够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小美女，一举一动都会备受关注。
　　卓越听由她的决定：“好，那宝贝就待在家里好好学习。”

　　暑假到了尾声，丁知予的专业课暑假班也要结束了，接下去两个多月重新靠自己，到了11月再最后跟进师兄的冲刺班。
　　卓越说的没错，学理工多年不背书，她一时摸不出方法，背了忘，忘了背，一两周过去了还停留在开头几页。对此，她万分焦虑。她找了一些努力型的文科同学讨教，有的说背第一句话，有的说提取关键词，有的说组个绕口令，她正在尝试自己适合什么方法。
　　英语真题刷了一遍，记了满满一小本的生词。阅读还是错7个左右长进不大，听说完形填空可以放弃，京州翻译压分投入也是无用功，她只能寄望在作文多下功夫。

　　九月在即，考研预报名即将到来，是时候该决定报什么学校了。
　　丁知予也很清楚，每个学校的参考书目略有不同，答题风格和老师偏好也大不相同，在她选择报京戏暑假班的时候，多半就已没有退路。

　　卓越一走，赵晴晴来了。她男朋友是汉州人，开学前夕父母请她到家里坐坐。她人到汉州，怎么能不来见见丁知予。
　　赵晴晴和男朋友从大一就在一起，感情深厚，她为人处世之能更在丁知予之上，所以，当丁知予听说他们一家很善待她时，毫不意外。

　　倒是赵晴晴着急问她这一趟回家见了卓越父母，感觉怎样。丁知予也很恣意：“蛮好的，他妈妈一见到我，眼睛都看直了——不是我夸张，我当时都有点紧张，然后他爸爸妈妈就问了我很多，还叫我好好考研，以后让卓越带我去玩。”
　　“这不就是成了嘛！”赵晴晴激动得一锤桌面，“哎呀哎呀，咱长成这样，找到我们那都是他们家的福气好吗！”
　　“那是，哈哈哈哈……”姐妹局就是使劲儿商业互捧呀。

　　两人坐在牛排馆里，边吃边聊。
　　赵晴晴问：“那之前的事他有跟你解释吗？”
　　丁知予明白她所指，她决定护短一次：“哎呀，那是之前的事，就是觉得她不错，但是也没怎么样。后来我那么快官宣，也是因为那个女生后面一直有找他，他就想宣誓一下自己不是单身嘛。”
　　赵晴晴大为赞赏：“哇，这小伙子不错哟，而且还这么快带你见父母，靠谱靠谱。”

　　丁知予也问：“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有事跟我说嘛。”
　　“是，”赵晴晴认真起来，“其实我之前一直就想帮你问，但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现在我有个学姐要读研了，已经开学了嘛，我就跟她说我也想读本校研，她才跟我说……”

　　丁知予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赵晴晴的脸色并不太好：“我们学校考研的初试分数，公共课都比较低，专业课都给得比较高。”
　　“我知道，”丁知予说，“我看过了，公共课都在60上下，好的70出头，但是专业课都有130多，因为我跨专业嘛，可能专业课比不过，我就想公共课多考一点。”
　　“其实不完全是专业课学得好，说白了，如果学习能力真的很强，不会专业课考得那么高，公共课又那么一般的，而且是所有人都这样……”
　　“……其实我也不是没有奇怪过。”

　　“对，”赵晴晴承认道，“是因为我们学校专业课给得比较高，也有第二个原因，考得高的一些同学，其实是有门路的……”
　　“我也不是不知道，”丁知予说，“但是我觉得，不能所有的名额都是关系吧，还是有可以考的位子的。”

　　希望是盲目的，明明自己就是那个凭努力实现梦想的幸运儿的概率如此渺茫，可一旦有了希望，就会被千百倍放大。
　　赵晴晴直接说了出来：“可是他本来就只要2、3个人啊，万一有那么两个关系户，相当于你只有1个位子可以争了，这太难了，咱们又不是十拿九稳的，你说我这个本专业本校的，都未必觉得稳……”

　　丁知予沉了口气：“我也知道，但我没有更好的选择，京州开设这个专业的就只有4个学校，一个985，一个211，两个艺术院校，报985211那更难，那在你们两个学校之间选一个，不是差不多嘛。”
　　赵晴晴斩钉截铁：“我建议你报那个211。”

　　——中央传媒大学。

　　两人相视着，丁知予很平静：“我也了解过，其实央传招的人是多一点，但是他们专业课书目稍微多了点，而且往年进复试的，公共课都很高，政治加英语基本都超过150，专业课要120多。”
　　“这才是正常的呀，你不觉得吗？”赵晴晴凑近她，“真正学得好的，公共课肯定不会差，而且央传的难度，能进复试考120多就很合理，我们学校一大片130多……你觉得是因为报我们学校的人学得特别好吗？那为什么公共课这么低呢？不是矛盾了吗？”

　　丁知予一阵沉默，才说：“你说的也是，其实我有信心政治可以70英语可以80，可是已经快九月了，我觉得再学中传的专业课有点来不及……”
　　赵晴晴问得细致：“你现在看的书如果考中传有多少能用？”
　　“肯定全都是有用的，毕竟都是一个专业。”
　　“那还需要补充多少？”
　　“至少5本吧，但是其中有一些内容也是重合的。”

　　“那不多呀！”把赵晴晴说得都激动了，“你从四月开始学习，到现在都看完了十几本书已经很牛了！还有四个月，难道搞不定剩下这几本？”
　　赵晴晴把丁知予说燃了：“那倒也是噢……”

　　其实丁知予不是完全没考虑过，但一直没敢改变，多还是因为：“但我就是觉得，央传太难了，怎么好歹也是211，京戏的竞争怎么都没有那么大的。”
　　赵晴晴一针见血：“你要知道，竞争越大的学校，越是公平。”
　　这话戳得丁知予心头一震。公平公正，才是小镇做题家参与竞争的基准。

　　“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赵晴晴沉了口气，“其实不是随便一个本校生就能有关系的，我就不行，我今天知道这些，是因为跟这个学姐关系很好，她愿意帮我……她砸了钱，十万，学一学公共课考过线，专业课又水，初试就过了，复试完全就是去走个过场。”
　　丁知予一言不发，有些懵怔。
　　赵晴晴继续说：“而且老师不是谁都帮的，他们也知道风险很大，不然如果能用十万换一个硕士学位，你爸妈拿出这笔钱肯定是小意思。”

　　赵晴晴回去了，留丁知予自己好好想想。
　　丁知予当即就想给卓越打电话，可念及他在考试，而且事关重大，还是等他回来面谈为好。所以，她先打给了妈妈。

　　CPA考试第一天的晚上，王立第一个解放了，他是保守派，第一年只报了三门。傅肖稍微激进一点，明天还有一门财管。至于吴佳俊，当然是全报了六门。
　　就在王立以为可以叫上卓越一起去打球的时候，他回了一句：“我明天还考试。”
　　王立和傅肖同时看向他：“你不是报了三门？”
　　卓越这才想起来：“忘了说，后来改了报六门。”

　　宿舍里顿时鸦雀无声。
　　当时卓越从研一开始备考，用了两年时间3+3过了六门。今年他恰好在报名之时穿越回来了，凭回忆拼凑出来的题目大概能低分飘过，想来四个月的时间再恶补提高应该有戏，便一咬牙，一口气全报了6门。

　　王立感觉遭到了背叛：“好家伙，我还特意鸽了丹丹，想着你好不容易回来，跟你打球。”
　　暑假即将结束，王立在暑期实习的最后一周，终于让赵丹丹点头做他女朋友了。他给卓越报喜的时候，卓越记得自己当年回了惊天动地的感叹号，如今，只是草草敷衍了一下：恭喜恭喜。
　　——对不起，你俩在我这都快结婚了，实在演不出来那种惊喜。

　　卓越打发他走人：“赶紧陪丹丹去吧，我过两周就回来了，下学期开始在京州实习。”
　　傅肖幸灾乐祸：“哦嚯，有人要开始异地了。”

　　卓越忽然想起什么，身子转向了邻座的傅肖：“说到这个，我还真有事想请教你。”
　　傅肖也看向他：“什么？”
　　“我跟知予第一次没成功，这怎么办啊？”

　　卓越说得十分淡定自然，一旁王立呛了口水，傅肖虽然淡定，但对卓越的淡定很惊讶：“你这反应不像没经验啊。”
　　卓越笑了：“哎呀，怎么办嘛。”

　　王立瞬间提了兴趣，拉过椅子坐到他俩中间。傅肖搁了笔，往后一靠，舒展舒展胳膊，摆出了开课的架势。他先问：“怎么不顺利？”
　　卓越老实巴交：“就是怎么都不行，稍微一点她就哭，而且我也觉得很难。”
　　傅肖问：“是不是她不够……”
　　“不，不是。”卓越不想详细形容丁知予的隐私。

　　傅肖笑了：“虽然但是，你这规格，第一次没成功太正常了，她很难不哭吧。”
　　“哈哈哈哈哈……”王立笑得滚到一边。
　　卓越认真愁：“那这也不是个办法，我基因就这样了，又不能变小。”
　　傅肖变了脸色：“我合理怀疑你在炫耀。”

　　考完试当天晚上，卓越就去了汉州。
　　热恋小情侣哪受得了三四日分离，他们从进门就开始亲吻。感觉到了他目的明确的迫切，丁知予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生痛。她下意识抵开他，哭着喊：“哥哥……”
　　卓越不敢动了：“还是很痛吗？”

　　她却是怯怯地问：“哥哥想今天吗？”
　　“想，每一天都想。”
　　她不忍扫兴：“好。”

　　卓越按照傅肖说的那样，引导丁知予慢慢地接受他。但总感觉还没过久，他就已满身大汗，而她泪流满面，却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不是不痛了，是为了他在忍啊。
　　卓越心痛又自责，说服自己离开了她。

　　平静下来之后，反而丁知予开始怄气了，她气鼓鼓地背对着他半天，卓越一头雾水，完全搞不懂自己错哪了。在他乱七八糟地哄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终于怯怯地说：“那你不也用这么紧张就算了嘛，人家无论怎样都会痛啊，又不是下次就不这样了……”
　　卓越听懂了，他好无奈：“宝贝，你哭成这样还要我怎么忍心啊……”
　　“哼。”
　　“那……再来？”

　　“哎呀不要啦，”她终于回过身来，脸上挂笑，“我有事跟你说。”
　　“嗯？”

　　“晴晴前两天来找我，跟我说了很多考研的事。”
　　丁知予把和赵晴晴的谈话跟卓越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其实是这样，京戏给分高的话，就算复试被刷，那也比较好调剂，但也有两点不好，一是京戏作为一志愿调剂，其实没有优势；二是调剂就完全没可能在京州，只能去其他地区的普通学校。但如果一志愿是央传，调剂的时候还是不错的。”

　　卓越没太理解：“为什么？”
　　“因为央传这个专业是全国最好的，专业课水准高，很有权威。”
　　“明白。”

　　丁知予接着说：“再来说央传，好处就是，首先招的人就比较多，大概10个左右；二是考一样的专业课可以有几个选择，我可以选择读文学学位或者艺术学学位；三就是，公平性而言的话，央传的确更高，就算他也有一两个靠关系，那剩下的位子还是比京戏多很多。”
　　卓越毫不犹豫地说：“那这不是很明显吗，京戏几乎已经没有任何优势了。”
　　丁知予一阵沉默：“你说得对。”
　　“所以当初没想到这些吗？”
　　“也不是，其实最开始都有了解，但是就是……单纯觉得考试难度的话，央传还是太难了吧。”

　　卓越认真回想着有关丁知予复试的一切。她政治67，英语74，其实并不比别人低，只是落榜之后太难过，什么都自责。专业课他记不清了，用总分371做个减法，两门合计230，那平均也就115分，远不到她所说的名单上普遍的130多分。
　　她想的也没错，之前她第一年选择写书，第二年出版之后，带着作品进入京州戏剧学院的复试考场，确实给她添了不少光彩，复试高分也有此原因。

　　但卓越认为，如果这一次，她还是第一年写书，第二年复试，那么他就完全没有改变历史，她只学了一年，最终还是会按照原本的那样，等来复试失败。
　　但如果，她第一年就开始学习，他就已经开始改变历史了，他可以去赌一个不一样的结果。说白了，他并不强求她第一年就考上，但她从第一年开始考，就多了一次机会，也多了一年的学习积累，这才是最重要的。

　　至少有一件事，目前卓越能够肯定：“我觉得你更适合冲击公共课高分。”
　　丁知予笑了：“我也觉得。”
　　卓越最后说：“我投央传。”
　　丁知予看了卓越好一会儿，甜蜜地笑了起来。这一刻她终于承认，她不是来找他做决定的，而是来找他寻求支持的。

　　“那么，换学校就决定了，”丁知予变得轻松几分，“下一个问题，我要选文学还是艺术学，去年艺术学招10个人，文学只要6个。”
　　这确实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但卓越觉得目前自己无法说服她。他考虑之后，缓缓说：“宝贝，虽然你总是习惯先做好当下，但是很多现在的选择都是影响未来的，未来有一天你受到限制的时候，才会后悔当初为什么要这么选。”

　　“是啊，我现在就后悔了，”丁知予巴巴承认，“为什么四五月的时候定的学习目标这么轻松，就像踩点一样算到考研前，结果我现在要换学校，还要多看一些书，就搞得有点紧张。”
　　卓越疼爱地抱紧她，认真说：“宽备窄用，这是人生不变的准则。”
　　“好嘛。”

　　虽然预料到答案，但卓越还是必须要问：“我现在问你，你有没有想过硕士毕业考公务员。”
　　“不想。”丁知予想也不想就答。
　　“嗯，好，”卓越不作表态，“我只能告诉你，公务员对专业限制卡得很死，你如果有想法，最好看看这两个类别哪个更好报，不然到时候可能还是得用本科专业，就很浪费了。”

　　现在的丁知予对于考公务员根本没有任何概念，在备考紧张的节骨眼上，让她去了解报考条件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可就如卓越所说，现在的每一个选择都是对将来负责，他不得不说出来。
　　让他意外的是，她轻轻地答应了：“好。”

　　CPA考试结束，两人各自开学，卓越要回京州准备实习面试了。九月起，丁知予就要开始一个人生活，独自守着空房，等着周末他的到来。
　　但至少，卓越走得很放心。丁知予完全达到了他想要的学习状态，戒掉了对手机的依赖，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也更加能够集中精力了。

　　离别的第一周，她送他去高铁站，站在蓝天下对他说：“一起努力。”
　　他笑了：“一起努力。”

　　开学之后不久出了清考安排，就在九月下旬，丁知予开始抽空复习那该死的数电。
　　到了中旬，班级群里突然发了公告，今年12月的四六级考试开始报名了，提醒没过的同学赶紧冲毕业前最后一次考试。

　　看到这个，丁知予想起来之前卓越说她四级628分的事，她明明没有这个分数啊，他把谁的分数记错成她的了？
　　但不管怎么样，四级不过500分，她总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卓越的信任。

　　丁知予知道，如果本科过了六级，在考研复试的时候还是值得提一嘴的。但眼下时间紧迫，她不敢保证自己能在六级取得好成绩。
　　但如果再刷一次四级把成绩拉高，她还是很有信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