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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青涩的心跳 ...

  •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郑钧《灰姑娘》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把随笔交给叶薇,小姑娘扑闪着大眼睛欣喜地说这封面好漂亮啊。我勉强地笑笑:能做她的课代表,叶薇真的很幸福。
      那天去参加校文学社美术编辑的面试,就顺便卷来了一册校刊——那是很多年前的一期,早成为历史的学长学姐们文笔倒委实看得我心头一颤。那些不识愁滋味的镜花水月的故事,清淡的文字里透出幽远的感伤,使我不由自主地就提起笔,怀念一些人和事——我突然就很想,在那最新的一期杂志的某页上,可以引出一个名字:
      指导教师:白雪芳。
      ——那样该多好,如果我的文章后面附着她的名字。只是,我却究竟应该怎样,把自己的文字,交给她?
      星期五,夜阑人静的最后一节晚自习。
      她又辛苦地讲了整一节课,如今正安静地坐在讲台前,写着一些也许是备课记录的东西,而我坐在位子上,强压着自己疯狂的心跳。
      勉强再做一组深呼吸,顺便扪心自问——蓝田玉,你要不要去找她?
      ——你还从没为自己的事情这样单独找过老师呢。
      ——况且,还是去找她……
      难道她会吃了你吗?
      ——她会不会我又怎么知道!况且,万一我的烂文让她失望了呢,如果她真的也对我说你的文章不能这么写呢??
      ——喂,这又不是考试!
      “同位儿,数学作业借我,”我只是想暂时平静一下自己,抄抄这些理科的东西也罢。
      钟神秀于是不情愿地把数学作业递过来——她倒早习惯我数理化作业门门拷贝了,而且我常常还会自己先装模作样地涂上两三道题,再美其名曰“参考”——反正理科实验班的老师往往太信任我们,作业只讲不批,偶尔有像物理老师那样负责而收上一阅的,也不会觉得实验班学生把卷子做全对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相反,同样的错误见多了,他还会极其认真地给你解释一番——在好学生堆里总是有好处的。抄完数学作业,再深吸一口气,眼见一节课就这样过去了一半,不由得就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大抵是这样一种不甘心的驱使,我这个向来自诩为理智的大脑在一瞬间散发出惊人的热量,然后我就晕头转向地把手举起来——
      又在举起来的一瞬间放下——蓝田玉你傻呀?没看见她在忙吗!
      可是、可是……
      可是我就是想和她说话。
      ——真不晓得自己怎么会萌生出这样的想法,只是当时早已被冲动昏了头脑,于是乎就那么冒冒失失地上了讲台。
      “老师……”语声细如蚊蚋。
      “怎么了?”她就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用那种我完全没敢想象过的温柔的眼光朝向我。
      “我……”现在可是知道慌了,“我、我写了篇文章,老师、老师您能,能帮我看看么……”
      我怎么都磕巴了啊我——
      “给我点时间,”她却回答得很爽快——她轻轻接过我颤抖的双手递上去的五页稿子。
      “这么长啊,”她说着,朝我微微一笑,我明白是我撤的时候了,于是道声谢便灰溜溜地钻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我一直自认为是个大方而放得开的人,像蓝岚她们从小跟我一起玩儿大的都知道,提起蓝田玉,别看个子不高、一头长发还生了一张林黛玉似的脸,那闹起来可是男孩子望而却步的,更兼两片嘴皮子刻薄得紧,从而自小学到现在就没有调皮鬼敢揪过我头发。初中的时候我更加肆无忌惮,常常在课堂上挑语文老师们的低级错误,偶尔还要装女侠“行侠仗义”一下以满足自己当“救世主”的虚荣心——反正我就是这么一个人,那么今天,我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紧张?
      躲在垒得高高的课本后面偷眼看她,她似乎在认真地写着什么。教室里很静,静得只能听见我自己的心脏扑扑地跳动。
      ——然后她就抬起头了,我……
      这分明是要我出去。
      我于是跟随她来到走廊上,就那么垂着头,站着。她说我的文笔很不错,并且有着女孩子天生的敏感与细腻,虽然风格有一点忧伤。
      “你的文章真的很不错,”她的语调还是那么温柔,“只不过,不太适合去投稿——校报上的东西,总体要求是比较阳光,比较积极向上的,或者是一些关于生活的感悟,但你似乎更喜欢写一些自己心里的东西。你能书写自己的真性情,我很欣赏……”
      欣赏?心中怦然一动——之后她说到了很多,说到了我的随笔封面,她说那很美,还说我有如此高的境界可以把写文章当做一种享受。我听着,心都醉了。清秋将至,那一袭微凉的和风,就与她微凉的音质一起,沁入我的心里。古旧的窗玻璃折射出银白的月色,映着她胸前的小坠子,一晃一晃的分外好看——她原来,这样美呵。
      ——她已经是那个我离不开的人了。
      与她一并回去:总共十五分钟,我的心里暖暖的,暖得都不知道应该再用怎样的语言来形容。
      捧着那五张稿纸反反复复地看了又看,最后面有她鲜红色的修改与批注。我本是不甚喜欢扁长的字体的,但这种独一无二的手笔,今天在我,却远胜过了以前见过的,任何一种漂亮的字。
      于是躲在书后面,我忍不住傻傻地笑了。

      高中生活总算是有了一线色彩,我不知道自己竟然开始这样喜欢一个老师。那天英语课我就把最喜欢的老师换成了她,这种感情随着接连不断的一场场梦变得愈发强烈。也许算不上什么爱情,但我知道对我,她真的很重要,就像个博学多才的知己,也许不止这个,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
      只可惜,只可惜我徒有一片心,却连她的课代表都不曾是。也不知是她读透了我的心还是叶薇小朋友想出的点子,她就要我们每四个人选出一个组长,各组自行推荐。前座的两人相互打趣、钟神秀置之不理,直到组长需要起立的时候她们还没讨论出任何结果,于是我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站了起来。
      每天把自己组的作业收好交给叶薇,我都有一种莫大的成就感。
      ——才四个人,我真是疯了。

      在这所学校里我没什么朋友,似乎和谁在一起都还算投缘,跟谁在一起也无非都那么回事。早晨坐西区的班车一路去学校的赵明珠相传已经在谈恋爱,而燕云娇,这个女人在班里呼风唤雨,徒剩下我,面对这一帮理科大天才们,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在这种地方长住下去。也许遇见了她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可她毕竟是我的老师。
      她把靠窗的许晓颖以及前座的同桌两个潘慧慧和陈琛称做“金三角”,因这三个人的作文写得都相当出彩,而且其他的科目也门门优秀。但是我,什么都不是。
      成绩,这真是个可怕的东西。不过若是数理化不提,但说语文一科的话,我可丝毫不惧他们。
      胡思乱想到一定程度,人的大脑就真的有问题了。
      物理作业的卷子纷纷扬扬地发下来,如一张张苍白而不带丝毫情感特征的脸,被什么人划得千疮百孔。这份卷子我基本没抄——当然这纯属心血来潮。要说这物理化学,我本不怵它,无奈上了高中以后通篇除了计算还是计算——真就搞不明白这人闲着没事算来算去的干什么呀——浪费那么多脑细胞算出一道复杂的代数题仅仅为了赢得一个可笑的分数,真不晓得除了考试以外它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教我们一点儿生活常识来得实在。钟神秀捧起她的卷子,气愤之极地注视着上面那唯一一个鲜红的叉,看上去似乎要把它一口吃下去才解恨。“我这道题真不该错,”她说着将卷子推到我的面前,拿起笔就给我讲起来,“是这里大意了,忽略了一个××○○的条件——如果加上它,再列一个式子……”
      我根本听不懂她说的究竟是些什么玩意儿,心想你知错就改是好孩子,可我蓝田玉是无辜的呀——我冤枉啊我……
      这时谷梁灿,也就是那个男生语文课代表的出现解救了我。
      “帮忙发个作业,”凌空飞来一摞本子。
      我如获大赦。
      ——这是大家的文言文翻译本,形形色 色啥样子的都有:点子是后座佚文提的,说是这样复习文言文一目了然。白老师接受了他的建议,于是昨儿个我就听了他一晚上的自我炫耀。我丢了一部分本子让他一起发,而叶薇正在黑板上誊写着今天的作业。谷梁把我的本子递给我,翻开一看赫然是她潇洒的字迹,鲜红的甲A。
      文言文么,我倒是一向不成问题的。
      发完本子回到座位上,却见钟神秀同学一脸紧张的神色。
      “怎么啦?”我奇怪,莫非这丫头觉得我要因为她没完没了地跟我讲题而爆发了不成?
      “同位儿,我的本子没发……”
      嗨,我当啥大不了的事儿呢。
      问谷梁,这家伙懒得折腾,让我们自己到办公室去找找,而钟神秀就一定要拖我一起过去。
      “我说大课间在过去成不,”我都无奈了,“快上课了呀姐姐。”
      钟神秀看看表,于是比我还积极地坐下了。
      陪她去语文组?这倒是个好主意。
      几天前我经过教学楼的那个拐角,看到那些弧形的窗子,和里面盆栽的,参差错落的花木。从外形看,那间办公室应当是扇形的罢。窗外就是操场,是体育馆,是西边一望无际的晴空。
      很早以前曾经问过赵明珠那是什么办公室,明珠说是语文,于是我就对那间屋子有了无限期待:真不知知道那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我所看到的,只有那两扇古旧的,红漆的木门。
      敲敲它,推开它。
      一下课,我比钟神秀还急。
      “同位儿,你敲门吧,”钟神秀怯怯地看着我。
      心在扑扑地狂跳,这年头儿,我怎么变得,连个办公室的门,都不敢敲了呢?
      “请进,”里面一个陌生的声音说。
      我于是推门进去,眼前,登时映入一片绿意。
      ——这是老师的办公室?
      一阵淡雅的馨香悄然沁入心脾。电脑里放着柔和的音乐,扇形的房间的尽头弧形的窗玻璃,窗台上摆放着各种盆栽,一个扎着小马尾的老师正悠然舒展着身体,还有那个尝到我们班去听课的,戴圆眼镜的小卫老师笑眯眯地朝我们点头。整个办公室中心的一张桌子是斜置的,桌子另一边横置着一把躺椅。
      “我们,”钟神秀支支吾吾地说,“我们找白老师……”
      “白老师不在,你们有什么事?”小卫老师问。
      “哦,她的作业本没发,我们来找找,”我可愁了这孩子讲话了,于是抢着替她说出来。
      “那你们到那边架子上去翻翻好了,”小卫老师倒还帮我们找了起来,“要不就是在桌子上,她的办公桌是那个。”
      ——就是躺椅旁边的那张桌子,斜置在屋子的正中央,上面摆的全是书,还有一个小小的陶罐,里面是水养的兰花。
      钟神秀找到她的本子,阅过,没有任何特殊标记,仅仅是被遗落在那里了而已。
      她们真的很舒服,我就在想。
      原来,高中老师的办公室,也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回到教室,今天的晚自习,是英语。
      好罢,作业又会很多了。

      我一直觉得上高中对于我来说就是早起和晚睡,外加星期六一天补课——数理化无聊得紧,却又不得不天天面对。坐在第二排,几乎和第一排一样紧贴黑板,物理课要吃一肚子五颜六色的粉笔灰,化学课还要吸一鼻子的二手烟加酒。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到礼拜六我还是特兴奋,尽管这个周没摊上语文课,毕竟又可以休息一天了。早上的课是化学,我就又掏出一张香味极浓的面巾纸候着,以适当遮蔽一点他身上熏天的化学气味。烟管唐无非是这样,趿着鞋子,拖拉着白得发黑的裤管进门,之后开口用他那土得够本的方言开始讲一种好像是叫做物质的量的东西。这一段除了计算还是计算,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听的好。今儿个也算是破天荒,向来懒得动笔的此人竟然为了一张卷子满满写了一黑板,直到最后没地方再写了,他又舍不得把以前的擦去,于是乎挽起外套的袖子,露出两只脏兮兮的秋衣的袖管儿——我就不明白既然留着里面的他挽袖子干嘛——他就在黑板最上方的边缘写了一行“O=O”——我太厉害了,因为我发现先我竟然知道这是一个关于氧元素的等量关系……
      但本人随即黔驴技穷,后来就不明不白地下课了。下面两节课是数学,小泉不知有什么事情没来,找了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来代课。此人一看就是那种直来直去的本地婆娘,进门正好瞥见擦过了的黑板的边框上被值日生忽略掉了的关于氧元素的等量关系。
      “恁伴儿可仅彪(四声)啊,” 【你们班可真傻啊】一开口就是下属某县市区方言,“另儿等于另儿,C写的?”【零等于零,谁写的?】
      全班爆笑,有前排的告诉她说是氧等于氧。
      我喜欢代课老师,因为一不用回答问题,二没有作业。
      然后就这么混下了课,混过了下午的物理和英语——神啊,我蓝田玉过的这都什么日子啊这……
      转眼已入深秋了呢。
      不喜欢月考,虽然它还是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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