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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难忘枕上十年事(五) ...

  •   河东失守,李檄、云流身死,而枕清还在河东之内。

      商震与北肆野心中不平,更是悲痛得厉害,原本在这里一路上还想着如何去应对安南人,正如二十年前,攻打匈奴人那般,兄弟几人笑谈渴饮匈奴血。

      十几二十年前的他们,那么凶险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人都能安然无恙得活下来,现在都快一把老骨头了,却一个个走了。

      他们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心中更是感慨万分,他们正思索间,却见江诉掀开帘帐,腰间的玉佩坠着一个极小的香囊,跟随着动作荡起幅度。

      商震瞟在那香囊上,僵了一瞬,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听江诉声音道:“河东接连几座城池都已失守,我们进不去,可枕清还在里面。”

      江诉的声音听似不急不缓,面容也平静不波,可手中的动作显露出他隐藏的不安,见两位长辈都留意他轻轻摩梭的手指,他当下停住了手中的动作,按捺住不安的心绪,坐在上方的主位上,带着沉沉不容置疑的强调。
      “枕清不知道师傅和北刺史也来了,现下河东凶险,我想请两位大人回陇右去。”

      商震与北肆野沉吟须臾,抬手摸了摸自己手腕的护甲,携一股强硬的肃杀之气,正想要开口,但见江诉身后几个带刀的暗卫站在江诉的身后,隔着几丈远,就能瞧见江诉一股高居上位者的压迫。

      原以为是个好说话的主。

      其实和枕清一样,都是不好对付的主。

      江诉抬手,连日来紧蹙的眉梢微动,声音如同凛冽的清霜:“请吧,二位大人。我不想用强硬的手段。”

      商震被江诉如此强硬蛮横的手段诧异,心中却是不自觉升起放心,这样他一直看着长大的枕清不再是一个人单打独斗。

      他走前拍了拍江诉的肩膀,笑得几分爽气痛快:“你小子在怕什么,我和你北叔父什么场面没见过?我们率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只是个毛头小子。我们老了,以后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一代有一代人的使命,既然我们几人还能动的了,自然不能让你来。况且云流和李檄都上了,我们安能躲在后面?”

      江诉皱眉,目光紧紧锁在商震身上,语气无比的坚定:“就是云流将军和李节度使上了,闹得如此下场,才更不能让你与北叔父参与此战,枕清知道了,她会担忧与难过的。”

      北肆野知道江诉难说话,可也知道江诉不是如此独断野蛮的人,他道:“人总是会死的,早晚而已。我们的兄弟都死了,我们心中愤恨不平,这个仇自然是要报的,就算你今日拦下我等,你能确保一月后、两月后,不会再出现在河东境内,如果那时候身旁没有你的庇护,只怕是更加难以存活下来。”

      这话说得,商震心中听着乐呵,他接话道:“伤心难过就是避免不了的,如果你死了,她也会伤心的。”

      商震垂落一只手,那只手因为习武,布满了厚茧,他小心翼翼地碰上玉佩旁边的香囊,哼笑了一声道:“这个东西,她都告诉你了,那么在他心中,你已经是她最亲近的人。我听祉敏说,王府中有位管家知道了她的秘密,告诉了旁人,她下令把人毒哑了。”

      这件事,江诉从未听说过,商震也是许久之后才知道的。

      那时候的枕清因为在禹王府中假死,还在休养生息,便觉得说枕清的事情并没有任何关系,直到枕清知道这件事,便让裴祉敏出面把那管家给毒哑了。

      这么多年,商震没发现,裴祉敏也没察觉,唯独江诉留着了,一直留在身边。

      江诉低头沉思,其实这不是枕清告诉江诉的,是江诉与枕清交流沟通了许久,才慢慢发现的,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陆佑善曾经说过,她没有那么快想让枕清死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加快了枕清的死亡。

      究竟是那毒药,还是这个诡异的迷香成为了所谓的药引。

      而这个香,陪伴了枕清许多年,一直都不曾出现问题,可也有问题所在,枕清容易情绪失控,唯独闻到这个香囊,才会平稳下来。

      但是枕清当真不知道这里的奇怪之处么?

      至于那个管家,那人究竟把这件事告诉了谁?

      现如今阿之奎和张宣晟合作,两个人都跟枕清有仇,如果那两个人发现枕清的行踪,难保不会被痛下杀手,而他现在不能确保河东的情况,更不敢轻举妄动直接让阿之奎别动枕清,只怕阿之奎没有发现枕清的行踪,而他此举直接暴露了枕清位置。

      不过有执一那几个暗卫在,应当不会发生大事。

      而彼时的枕清正在某个小院子内,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旁边的齐离弦倒是有些撑不住了,连日来,她心中一直焦躁难耐。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他们几人还在城池内,阿之奎找人画好了画像,开始在全城通缉了她们几人。

      “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忧,你就不怕被阿之奎发现,让我们几人都死在这里。”齐离弦甚至还往陈琅和小顺子那边瞧了瞧,发现一个在安安心心地跟着枕清喝茶,另一个低垂着目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齐离弦可不想在城中碰到阿之奎,还是这种状态。

      枕清拿过一旁的茶盏,慢悠悠地打趣道:“这种状态,你应当很熟悉才是,上一次不也是直接杀到阿之奎的营帐内,被人俘虏了一年多,现下担忧什么,既来之则安之。倘若真是要担忧,也应该是我,毕竟我和他有仇啊。”

      齐离弦一听,虽说枕清讲的是实话,可是齐离弦还是恨不得翻上白眼。

      枕清明明喝的是茶,状态像是极致的微醺,好像是红醉了的月亮,看起来无比清丽坦荡,整个人慵懒侧躺着,一手枕着脸,另一手缓缓举起杯子,恰似对月而饮。

      枕清的面颊挂下一簇簇细细的青丝,面庞上微微翘起的唇瓣,笑眯眯的眼睛,不自觉让人忽视她原本的模样,抑或是另一面的她便是如此形象。

      陈琅微微侧眸,看着枕清这般模样,忽地也跟着弯起唇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眼波流转,明明这双眸子已是漂亮到绝色,但这双深邃的眼瞳装下清丽的枕清更显一绝。

      齐离弦被这两人的状态晃了晃眼,总觉得这样的状态,有些奇怪,不过她也没有深思,只是在心中默默开始为他们几人烧香。

      她并不觉得阿之奎会顾念旧情,至于枕清,阿之奎更是想除之而后快。

      这个状态,莫不是枕清留有后手。

      她凑在枕清身旁,小声问:“你是不是留有后招?”

      枕清迷离的目光落在齐离弦身上,她勾起唇瓣,视线忽地变得清明起来,她将茶盏送到齐离弦唇瓣边,齐离弦望着她的目光逐渐深沉,却也顺着枕清手中的动作将那杯茶水喝了下去,舌尖萦绕一股难以忘怀的清香气,浓郁持久。

      一杯下肚,齐离弦扬起眉梢,眼神示意枕清开口,枕清目光逐渐变得暗淡,她缓缓起身凑近,整个人散漫靠在齐离弦身上,身形如同水般柔软。她弯了弯唇瓣,附在齐离弦耳畔,慢慢道:“我没有后手,但我知道有人有后手。”

      齐离弦感受到枕清靠来的动作,嗅到满身的清香,以及靠近的缠绵柔软,她的脸色不自然地一僵,可手中的动作并不听使唤,依旧下意识地握住枕清的手臂,将她整个人都护在怀中,免得她东倒西歪,真摔了去。

      听枕清徐缓说完,她顿时看向其余两人,小顺子是在路上随便搭上来的,定然没有什么能力,排除在外。如果是陈琅的话,或许还是有一丝可能,不过看着这半死不活的状态,还是让齐离弦产生怀疑。

      不过知道枕清既然安心了,那么她也没那么担忧了。

      她正想要拿过枕清手边的茶盏为自己斟一杯茶水,就听到外边有极多的脚步声,好像要把这里给包围了。

      她的手僵硬在空中,她徐徐抬头,看到有人推门而入。

      门外高挂的红灯笼亮出诡异的颜色,照亮为首的人半侧面颊,他的目光深邃又深沉,他望着齐离弦以及身旁的枕清。

      “终于找到你们了。”

      这城池内,能有这么多的人马在这里。除了阿之奎,再无旁的人。

      齐离弦看清楚了阿之奎的模样,心中如同擂鼓震天,脑袋一片空白,她只剩下木讷的视线与之对视,在下一瞬,她见他幽深的目光望向枕清,那杀意油然而升,心下有些堵着。

      他们之间遥遥相对,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因相隔太多,早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也早已经分成楚河汉界,判若鸿沟。
      而她上了枕清那条船。

      齐离弦紧紧抱住怀中的枕清,覆盖着枕清的脑袋,稍稍侧过身子,挡住了阿之奎那一抹足以让人震颤的目光,而身旁的张宣晟也走了出来,挡在阿之奎要动作之前。

      见此模样,阿之奎更是笑得厉害,一个两个,都这般护着她,果真是让人生羡,也叫人生厌。

      张宣晟皱眉道:“阿之奎,你知道的,枕清她是我的人,你别动她。”

      阿之奎目光落在这两人极力护着的动作上,嗤笑一声道:“今夜,就饶她一命,不过我不能确保明日、后日,她是否真的能安然无恙。”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枕清整个人都靠在齐离弦身上,虽然没有看清阿之奎的目光,但一定知道他彼时的面色难看,于是嘴角弯起笑容,整个人埋进了齐离弦的安稳中。

      她倒是并不在意,落在阿之奎手中虽然危险,但是起码阿之奎是个显眼的人,一定能把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到江诉那里,不然江诉真的该着急了。

      况且,她还要在河东找郁华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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