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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天回地转春犹在(五) ...

  •   一个寒冬过去,传来了秋迹的死讯,据秋家人说是年纪大了,走在河边,一下子栽到了湖里,将自己淹死了。

      大冬天的淹死了。
      还不如说冷死了更让人接受。

      枕清在心中冷笑,面上一如既往地平和,她抬首看向沈昌砥,悠悠问:“我想着秋老与沈阁老关系极好,听到这个消息,沈阁老一定很伤心吧?”

      沈昌砥看着枕清,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哀泣,叹了一声道:“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枕清轻轻一笑,挥手道:“那就特允阁老在家待个几日,养好伤心处再来上朝吧。”

      沈昌砥一时摸不明白枕清究竟想要做什么,他匿去眼底的精光,露出伤怀道:“多谢贵主体恤。”

      甫一下朝,谢冠当即跟了上来,着急忙慌地低问:“她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想要在这几日削弱你不成?说好听点是让你回家养养,难听些可不就是想趁你不在私自动手脚?秋迹这件事,八成也是她做的!上回她私下要见我,我便知道没安什么好心,也就叫二郎待我我去了。”

      沈昌砥低笑一声,缓缓看向谢冠,说:“你倒是聪明。”

      这么一夸人,谢冠有些不好意思了,又露出疑惑道:“那阁老可能猜出她为什么提拔我了,居然要把秋迹的位置一并给了我,我本就手握重兵,这样一来,我倒也惶恐。”

      怎么能不惶恐?只不过枕清这是要利用与许家与谢家的联姻,让旁人猜测这谢家是太后殿下那头人了,想要人心倒戈,朝中再也没有他的胜算。

      沈昌砥没再瞧他,自顾自地往前走道:“贵主给你的恩情,你就收着吧,旁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郁华隐心中不安,她急迫道:“你这样做可行么?”
      “他都已是穷途末路了,不死也得死。”枕清说。

      “可是枕清,你真的下得去手么?”
      “如何不能?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也从未养过我一日。”

      郁华隐得到如此回答,又想她的脾性,目光在她面上流转,看不出任何的不舍与难过,于是小声问:“秋迹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她回。

      郁华隐问:“沈阁老动的手?”
      枕清淡淡道:“或许吧。”

      修养了这一两日,沈昌砥也没快活到哪里去,罗长观三天两头就开始去沈昌砥的府邸进行搜查,无论大大小小的地方,还是池子冰窖,都没有放过。
      不过最后,罗长观依旧无功而返。

      白天搜查完,晚上又折回去再去看,沈昌砥夜起,压下阴沉的目光,看向他,“罗大理寺卿倒是有闲情逸致,三番五次地朝我这边跑。”

      “不过是奉命办事,想要早日找出真凶。”罗长观并不畏惧,“上头压着下官,我这也无可奈何。”

      说罢,他脚步一迈,就走近了一处安静的偏院,白日里倒是没有发现此处的存在,到了夜间却是极其明显,他正想要推开房门,沈昌砥已经站在他身旁,阻止了他的动作——
      “这是小女的闺房,她已经睡下了,你们这一群人这么进去,岂不是要坏了她的名声?!”

      这话说得急躁,已是压抑着极重的怒火。

      罗长观比沈昌砥略高半个头,他稍稍垂下眼睑,就看他袖中有散发荧光的香囊。难怪在白日没看到,这个应当是枕清留下的那个。

      他掠过他生气的面容,没有多想,欲要推开房门的手并没有因此停下,他说:“按照规矩办事,沈阁老放心,大理寺办事,自然没人敢胡说八道。”

      被身旁的花明瞧了一眼,他方才改口说:“倘若真的不放心,那就让令爱出来,好让我们搜查。”

      两方依旧僵持着,屋内突然有声音而动,帷帐挥因为慌乱的脚步轻轻舞着,那道声音娇娇弱弱:“阿耶,外边发生什么事了?”

      还没等人说话,门便已经打开了。罗长观的视线在小娘子脸上大致瞧了一眼,而花明仔仔细细盯了个遍,这位女娘的五官小巧精致,一颦一簇看起来非常灵动,就好似养在深闺之中,什么都不懂的女娘。

      干净、纯洁。
      与枕清截然不同。

      罗长观简短地朝她告知一声得罪,示意身后的人进去搜查。
      沈昌砥俨然是被气着了,走前护住自己的小女,那小娘子又惊又惧,走到在沈昌砥的身旁,从未见过如此状况,慌乱地看向四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沈昌砥静静等着,时不时安抚身旁的孩儿。
      夜色寂静,四周都是死气沉沉地一片。

      皇宫内没有一丝声音,直到黑色的影子缓缓走近,枕清才缓缓抬起眼看向来人。应钰着急地掀开连帽,将袖子内的东西都拿了出来,道:“我能查到的东西大多数都在这里。”

      枕清细细翻开那些册子,如何升官进爵,又去了哪里,生过几场病,家中有几口人。

      沈昌砥是在先皇去世的前两年进入朝廷,那时候枕家早已经没了,所以他寻找了别的方法进入了朝廷,改头换面。

      十几年就能坐到如此位置,还不叫人察觉发现,果真是好本事。

      枕清的目光落在沈昌砥的女儿身上,她点了点那张纸,又看了看纸页上的容貌,她问:“沈昌砥的孩子?”

      应钰说:“据说是的,不过,没人知道她的母亲是谁。还有人说这是沈昌砥捡来的,具体的,怕是只有他自己知道。”

      捡来的?
      他哪里会有这般好心。

      枕清嗤笑一声,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她问:“梅海呢?”
      如此一说,应钰倒是真的回想过来了,她又惊又疑,“梅海确实有一位小女娘,但是没人知道梅海将那位小女娘究竟放在了何处。”

      这是极为私密的事情。
      枕清与应钰相互对视一眼,她们都能在比彼此眼神中究竟是何意思。

      这怕是梅海的孩子。

      而沈昌砥就是枕淮,没有什么金蝉脱壳,也没有什么易容术,就是长得与现在这般模样相差无几,但上回看到脖颈的不平之处,大抵还是有些许细微的偏差,又或者是掩盖伤疤。

      如此一来,枕清倒是不怕沈昌砥在某一日金蝉脱壳,而找不到他人了。
      但是动作也需要更快。

      至于那位小女娘,枕清没心思去理会,自然也不会多在意,只不过听应钰说,沈昌砥对这个小娘子挺疼爱,生怕哪里磕碰着,好生仔细。

      她敛下目光,心中已有想法,“那就把人看住了,我要用她。”
      她忽而想到了薄映禾。

      垂下的眼睫在眼底晕沉一片,极为晃眼,也极其压抑。

      再这样下去,只怕是对符生枝那边瞒不住了。
      这几日长安城内看似太平,实则底下有无数风吹草动。

      罗长观这么一做,朝中不少风声走动,刚搜查完两边,沈昌砥就已经熬不住,回来上朝了。

      沈昌砥此人绝非吃素的,正一回朝,就有人当着他的利剑举报罗长观身边的花明女扮男装,甚至谋取到了官职。

      倘若真的要计较起来,罗长观大可以将花明推出去,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但真的如此做的话,花明一定会死。

      所以罗长观看向了枕清,枕清抬眼看向了郁华隐,郁华隐看向了一旁的空气。
      ......

      枕清深吸了一口气,她挑眉问:“嗯?你说罗大理寺卿身旁的小郎君是女子,你可有证据?”

      “这是自然。”那人把证据供了上来。

      郁华隐与枕清相互瞧了一眼。

      枕清眉梢一挑,郁华隐手中的册子一甩,俨然是生气的意思。众人惊疑不定,恍恍惚惚地想起来,郁华隐曾经也是女子入朝为官,而且比花明更为严重,不经诚惶诚恐,生怕有大祸临头。

      他还没开口为自己辩解,郁华隐旋即站起身怒道:“倘若按照你的说辞,难不成连本座的罪也一并罚了?”
      那人扑在地上,整个身子都在发颤,他哆哆嗦嗦道:“下官不敢,下官没有。”

      之前都是枕清出面,而她坐在后边听着、看着,这个朝就已经下完了,一切都是由着枕清把持,今儿一下子将自己凸显出来,她倒是真的有些不习惯。

      起初以为枕清害怕她的势力崛起,从而影响到枕清的地位,而她与裴聿怀都是枕清的傀儡,可时至今日,郁华隐才真正明白在这里,与这么多文武百官分庭抗礼是多么难的事情。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那样的眼神,虽说平静,可暗藏底端的都是如何将她们拉下马的模样,简直叫人发颤。一步走错,即入深渊。

      其实枕清才是她与裴聿怀的靶子,枕清把自己放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位置,让无数狠利的剑都朝向她自己,将所有人都骗了过去。

      从一开始,枕清便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所以枕清究竟想要做什么?郁华隐看不清,她转头望向江诉,江诉目光虽是平静,但坠着担忧。

      枕清没有让郁华隐继续逼问,她听着谢冠说:“下官们不敢,只是这花明的确是女子之身,乃是欺君之罪,太后殿下现如今为国为民,自是不可相比拟。”他眼神透着凌厉,“况且,罗大理寺卿看似不是不知道的模样,莫非大理寺卿早就知道?”

      这一状况,把所有目光都堆在了罗长观身上,他要是说是,一并欺君,若说不是,那么花明在这些人口中,必死无疑。

      他在犹豫、迟疑,看向枕清。
      枕清弯唇,罗长观承认。

      此话甫一出,满殿惊讶,外殿的五品小官员想要伸长脖子听听是何缘故的动静,却又不敢有太放肆的动作。

      一瞬间,罗长观便成了最中间的人,他抬眼看向七嘴八舌的众人,唇瓣勾起极轻的弧度,他侧头,露出青筋,好似处于危险之中,隐忍而发的猎豹。

      “臣有事上奏。”
      枕清说:“讲。”

      “臣前两日奉命追查真凶,”罗长观视线骤然望向沈昌砥,“在沈阁老的令爱房中找到这个。”
      所有人都看向他手中的一本册子。

      罗长观眼底匿出光彩,他平静道:“臣怀疑,沈阁老私藏罪犯。”

      还没等沈昌砥说话,谢冠就开始气得跳起脚,他怒声道:“简直一派胡言!胡搅蛮缠!你怕是觉得我们在找你麻烦,所以狗急跳墙吧?”
      这样的状况,对于他们来说,俨然是的。

      可最关注的还是上面那本册子,所有人都不动声色地看向上边枕清的神色,郁华隐也跟着瞧了瞧,看清楚上面的东西,狐疑地望向枕清。

      怎么是一片空白????
      罗长观呈上来的东西是空白的。

      现在枕清开始发挥了,她装作有字的样子,旋即大怒,咬牙切齿道:“沈阁老果真是好本事。”

      郁华隐这一下就猜测出来,这是一起诓诈沈昌砥。

      沈昌砥并不上钩,而是看向枕清,平缓问:“下官不明,还请贵主明说。”

      “梅海的孩子,在你这里。就是你府中的令爱。”枕清徐徐走了下来,眼神深暗,“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一些么?”
      “不必。”沈昌砥道。

      许久后,见人没有动作,沈昌砥道:“贵主想拉我下马,也得想想自己究竟姓什么?”

      枕清眼神微动,她撞进那双冷漠锐利的目光中,心中骤然一跳,那日,阿姐心心念念的阿耶是否也用这样的神情看着她。

      她恍惚回过神,冷笑道:“沈阁老担忧我的姓,倒不是多想想自己怎么活着出去。”

      枕清吩咐道:“来人,将沈昌砥与罗长观一并关押。”

      旁边的太监小心翼翼问:“关押到哪里?”
      自然不可能是大理寺,她顿了顿道:“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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