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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场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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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搭上沈弈的手,被他拉起来。
待她站稳,沈弈就把手收了回来。
两个人并肩往程灵租的单元楼走。
月亮挂在夜空中,星光闪闪点缀,小区里“四面蝉歌”,路灯昏黄,楼下还有人搞着啤酒烧烤,香味四溢,很有夏夜氛围。
程灵腕上还留着他的力道,沉稳,适度。她这时才回味过来一件事——即使刚才他好像在对她生气,他拉她时也没有让她感到疼。
程灵竖着食指,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伤口好像没有那么疼了。
也不知道他还在生气没,程灵决定换个话题,转换一下心情。
她酝酿一下,开口:“我以为你早就回榕华了,没想到你还在北樟。”
沈弈:“嗯,还有点事。”
程灵有点意外地看他:“你不是一直在榕华?”
一直待在一个城市的人,去另一个城市能有什么事?旅行?探亲?
沈弈脚步一停,转头,视线耐人寻味地落下,对上程灵。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在榕华?”
视线相触,程灵心头不自觉一缩。
她眼也不眨,回:“聚会那天听陈明松说的,怎么了?”
“没什么。”沈弈收回那副意味深长的神情,空闲的那只手揣进口袋,“还以为个人信息泄露了,比较敏感,不好意思。”
程灵:“……”
她说:“那你在北樟还要待多久,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吗?你尽管开口。”
沈弈想了想:“还有一个活动要去,活动结束就回去了。”
“活动?什么样的?”
程灵有些好奇。
“也没什么,就文化人都爱搞的那些。”
他口吻很淡。
程灵想到匡成玉先生,有这样的外公,沈弈接触这些也正常。
她点点头:“也蛮好的。”
沈弈侧头问:“你呢,以后一直打算留在北樟?”
“嗯,或许吧?我不知道。”程灵低头向前走,脚步很慢,“暂时还没想过以后,现在待在北樟感觉挺不错的,只不过……”
她摇摇头:“就是跟我没什么关系。”
北樟繁荣,发达,年轻人的机遇也多,有太多过来工作的人,程灵也是其中之一。
大家都有留下来的心,但是太难了,生活和生存,一字之差,日子完全不同。
沈弈颔首,问:“考虑过回榕华吗?”
“嗯?”
程灵凝滞了下,摇摇头:“……目前没想过。”
沈弈神色没变,仿佛程灵说的任何话,他都能从善如流接受。
他点下头,道:“没事,我随便问问,也不是让你回榕华。”
程灵:“嗯,知道。”
两人走到程灵楼下,程灵停下脚步,用包扎好的食指指了指楼口:“我到了,今天谢谢你。”
沈弈把手里拎的塑料袋递给程灵:“上去吧。”
程灵接过:“嗯。”
她转身,准备开楼门,沈弈双手揣进口袋,看着她的背影,闲闲道:“要是哪天不想待在北樟了,也可以回榕华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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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在闹钟前醒来,她关掉闹钟,看到沈弈凌晨三点多给她发了条消息。
内容无比简洁,只有三个字:【换纱布。】
手指上的伤口这几天已经在愈合了,有种细细密密的痒,忙时不会注意,一旦闲下来去观察它,就会感觉到那种痒,且停不下来。
这几天,沈弈每天都会给她发消息,提醒她换纱布,除此之外倒是不会多说什么。
程灵看到后只回了个“谢谢”,话题也没有据此展开。
从聊天记录来看,是一种比同事更冷淡的关系。
程灵和往常一样,回了句“谢谢”,把手机丢到一边,到厨房开火蒸了一些速食小笼包,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洗漱完给手指换干净纱布,程灵笨拙地给自己包扎着,她忽然怀念起沈弈——那天晚上,他包扎得游刃有余,动作轻快,纱布边缘贴得整齐,不像她,包的里出外进。
到底是不一样,程灵想,被父母爱着的人,和她这种随便长大的人,只是受个小伤而已,就能看出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好好被对待过。
沈弈跟她说的那些话,竟然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对她说。
程灵吃过早饭,乘地铁到公司上班,比打卡时间早到十分钟,她从不踩点。
上午开完会,主编把程灵叫到办公室,说:“今天下午两点,在珑豫文化城有个分享会,你代表我们周刊去一下。”
程灵:“嗯?需要带摄像吗?”
主编歪头,干练的脸上思考三秒,说:“带吧,让小曹跟你去?”
程灵自然没意见:“行,不过这种分享会,我们周刊也要去吗?不该是新闻媒体之类的……”
主编摇头:“是我一个导演朋友,说今天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国画家,岁数不小,喊记者过去撑撑场面,能显出重视来。”
这属于给主编干的私人工作了,不过也算不上什么,身在职场就是这样,程灵还帮主编去幼儿园给她女儿开过家长会。
她说:“好的,需要采访吗?”
主编想了下,道:“看着办就行,我相信你。”
程灵中午跟小曹一起吃了个饭,吃完就一起出发了,小曹自己开的车。
等红绿灯时,小曹问:“对了姐,小道消息,听说停刊之后,主编有可能会走。”
程灵不咸不淡看他一眼:“又是从哪听来的消息。”
“真的,你别不信。”车里明明没人,小曹还是很谨慎地四下扫了扫,“我跟发行部小李抽烟时,他跟我说的。”
程灵心下奇怪,主编要走怎么会没跟她说?
她将信将疑,但嘴上还是不给小曹任何传播八卦的快感。
程灵一脸不感兴趣:“怎么你们男的怎么这么八卦?”
小曹急得“啧”了一声:“就抽烟时闲聊一嘴,怎么就八卦了!”
“我是没听说过,主编真要走跟你跟我也没关系,少管别人的事。”
“……”
小曹满肚子八卦被噎住,漫长的红灯过去,小曹踩下油门,继续开车。
到了珑豫文化城,程灵和小曹抵达活动地点。
这里时常会有一些文艺活动,比如作家签售,见面会之类的,地点都在一个地方,程灵没多费力就找到了。
分享会的规模并不大,程灵看了眼广告牌,除了那个知名国画家之外,有两个网红作家,当然,网红两个字肯定要打引号的;还有一个导演,作品不详,估计就是主编的导演朋友。
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人,比如某高校教授之类的,具体不详,广告牌上大概写了一些名头,不过,应该都没什么名气。
除了这些文艺界的名人们,其他的就是北樟各大高校的研究生,以及一些美院学生,作为被分享的对象。
程灵出示了记者证,言明自己和小曹的身份,现场工作人员将程灵和小曹带到媒体区,和其他的记者们一起旁听这场分享会。
高校的研究生们都已经到场,大部分都是女孩子,程灵看着她们,脸上都还有学生的稚气和朝气,和自己截然不同。
下午两点,工作人员请大家掌声欢迎各位“大咖”,学生们鼓得起劲,满脸期待,媒体区的其他人也都在鼓掌,摄像师们站起来,架着相机拍照。
工作人员挨个介绍到场大咖的名字,程灵心不在焉地听着,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台,穿得轻松又随意,麦克风将工作人员的声音扩到程灵的耳朵:“这一位,是业内有名的古籍修复师,沈弈——”
沈什么?
程灵身子坐直,努力向台上看,那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沙发椅上,跟那群学生们简单挥手,他双腿敞开,坐姿慵懒,超高折叠度的脸又帅又窄,如建模般立体。
——“还有一个活动要去,活动结束就回去了。”
——“活动?什么样的?”
——“也没什么,就文化人都爱搞的那些。”
所以,沈弈说的活动就是这个?
程灵来不及有太多复杂的思绪,就被旁边的小曹激动打断:“我去,那个不是那谁吗?就那个,匡老先生的外孙?程灵姐,你的老同学!”
程灵:“……。”
“他居然是古籍修复师?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他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公子哥儿呢。”小曹说。
程灵理解小曹为什么会这样说。
这种传统又极具匠心的工作,怎么都该是那种非常认真的人该去干的,沈弈,他看起来太不认真了。
程灵说:“匡老先生从前就在文化界工作,他的外孙做这行也不意外,长辈都喜欢让孩子走自己走过的路。”
小曹点头:“不过也是,当公子哥儿和当古籍修复师也不是多冲突的事,不过还挺有意思的,外公收藏旧书,外孙做古籍修复。”
他打开相机,说:“来都来了,给帅哥拍两张照片。”
程灵:“……”
其实拍照的不止小曹,坐在下面的学生们也纷纷举起手机拍照,明显比对方才的什么作家导演之类的要更热情,面色潮红,情绪激动,跟左右两边的同学交头接耳,至于讨论的是什么,不用听也知道。
这样的场景程灵很熟悉,沈弈应该更熟悉,她在人群里正大光明看他,果然,他对下面的情况熟视无睹,只是散漫地坐着,跟他坐在任何地方都没区别,丝毫不见紧张。
知名国画家已入座,画家名叫华严明,今年六十多岁,穿了一件唐装,头发花白,身子骨看着却很硬朗,不过他这头白发,看着更像刻意染白的,跟他老艺术家的形象很符。
华严明坐下后,拿着麦克风,一脸慈祥地对各位学生道:“今天这个分享会,人数也不多,我在上面讲,你们在下面听,这有什么意思,成了我这个老家伙摆谱了。我看我们大家干脆坐得近一点,就当是老朋友见见面,聊聊天,你们看怎么样?”
学生们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位知名画家如此和蔼可亲。
于是画家带头,其他嘉宾都跟着他一起坐到观众席去,学生们分成三排,以扇形将他们包围。
他们动,媒体区也跟着动了。程灵本来离这些嘉宾们挺远的,华严明这一下把记者们都安排到嘉宾们的两侧去坐,导致她跟沈弈坐得特别近,可以说她的正前方,就是沈弈的侧脸。
他应该还没有看到自己。
程灵这样在心里想着。
嘉宾之前坐的远,而沈弈这个人,又一向懒得关注别人。
说白了,他连同来的嘉宾都不一定会看,更别说媒体区的她。
程灵忽然冒出个念头——如果沈弈知道她在现场,甚至就在他旁边,他会是什么表情?
华严明正在滔滔不绝跟学生们分享自己创作的经历,从求学到低谷到第一次成功,引人入胜,学生们听得目不转睛,偶有两个举着手机在拍照,大家也不会觉得唐突。
程灵见大家都在专心致志地听,而沈弈本人的左手搭在扶手上,百无聊赖支着头,说不清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但看起来是在捧场就是了。
她拿起手机,点开相机,镜头悄悄放大。
打算拍一张他的照片,发到沈弈微信上去,看看他的反应。
程灵轻咬下唇,悄悄按下快门——她已经设置过了静音模式,绝对不会出现快门声。
这时,余光只见一旁的小曹挥舞相机,用气音喊:“沈弈!沈帅哥!”
手机屏幕中。
一直用手支着脑袋的沈弈眉毛一抬,他放下手臂,转头,正好对上举着手机偷拍的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