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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探寻 ...

  •   周六晚上回到家,手机上是妈妈的来电显示。她那时在车上,并不想接电话。看着上面十多个未接电话,还是回拨了过去。
      妈妈问她在哪儿,她说在同学家。
      “怎么连个电话也不回?你爸很生气…”不等她继续说,李亦然就把手机递给邵清,让邵清和她妈妈解释:“阿姨,今天然啊来我家玩了,刚刚玩的开心没接到电话。”
      一听到对面女孩的声音,电话那头不好再说什么,只怪李亦然太不懂事,出门也没说一声,大人会担心。
      大人总爱装,在所有人际关系上都爱装大度。
      李亦然夺回电话,她只说了句:“我现在在回家路上。不用担心。”不等对面应声,就挂断了电话。
      邵清的司机送她到楼下,二人就此告别。
      刚打开家门就看见熟悉的画面,男人突着啤酒肚坐在沙发上,烟雾弥漫,女人则看到她回家了,赶紧迎上前来。
      “你昨晚惹你爸生气了?”
      李亦然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矮一截的妈妈,她脸上尽是皱纹,眼睛里也是沧桑。
      现实真叫人难以开口。是打破眼前的平静,还是继续维持着易碎的亲情。
      “他是你爸,一家人哪有什么过不去的。你爸他不和我说清楚,你说。”李亦然瞟了一眼沙发上的男人,他仍是平静模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要不是李亦然亲耳听见,她还真就信“一家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事实就是事实,可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没什么,就是他不想让我继续画了。”妈妈不是没注意到,李亦然不叫他爸了,但也没有急着纠正她,她拉着李亦然的手,拍拍到,说:“你上画室要多少钱,妈妈供你。”
      李亦然沉了沉目光,沙发上的男人说:“你知道供她去画画要多少钱吗?”他吐着烟圈,说话的声音仍是带着一丝嘲笑。
      门前站着的不是他的妻女,是不自量力的两个客体。一举一动在他这样一位“洞悉社会”的“成熟男性”眼前,都是可笑的,不谙世事、天真幼稚。
      “多少钱?”
      李亦然沉默地看着地面,她尝到被打压的滋味。那些不甘和愤怒,变成一潭死水,冷漠地回应他人,冷漠地淹没自己。
      寄予希望在别人身上,结果就已经是不可控的。
      “不用了。”她甩开了妈妈握着的手,转身准备走向卧室。
      沙发上的男人出乎意料地没有叫住她,以前要是这么晚回来,阳台上的衣架又得报废俩。
      关上门把她和他们隔绝开来,她还不知道怎么和妈妈说。坐在自己的小桌子前,动起笔挥挥洒洒地写了两页。上面尽是她想不通的问题,是她青春期的惆怅,该如何尽快成长,脱离这个屋檐之下。她打开手机在招聘软件上找兼职,上面都写着至少要满十八岁。她还不到十八岁,满屏的工作没有一个她能应聘的。看的眼睛累了,她瘫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摆脱他们要靠什么养活自己。
      灯光照得她眼花,想的每一条路的可行性都太低。头又开始晕起来,势要把这件事想出个解决的办法,又带着些颓丧,于是靠在墙边拿着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
      焦躁的、愤怒的、悲伤的、丧气的,又不得不为自己打算的时刻,好像疯了,又不断在克制自己。不允许自己的失控,心里高傲的同自己说那种人没有令她哭泣的资格,不肯低头也不愿接受妈妈的好意。可其实大多数情绪最好是不要刻意去压制的,目前来看好似大家都得了压抑情绪的好处,其实不然,它小心翼翼的蛰伏着,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精神状态,直到某一天变成一具空壳,轻易就能粉碎。
      她决定等天一亮就去外面看看。

      她一个晚上没睡。
      不是她不想睡,而是脑子不把一切想清楚了根本就无法入睡。只能闭着眼睛在睡与不睡之间来回折磨。睁眼是令人失望的现实,闭上眼是无法逃脱的噩梦一般的画面。
      邵清收拾好时,已经十二点半了。她接到了李亦然的语音电话。尽管躺在床上时已经不知道打的第几个哈欠了,她仍是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问她还没睡。邵清说刚洗完澡上床。
      李亦然在对面听到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要是困了我们下次再说。”
      今天玩的有点疯,邵清困得要命。她刚想遵从自己的心说好,又觉得这么晚了李亦然打过来可能要讲些什么事,这通电话还是得继续。
      “你说吧,我听着。”
      对面的人又好像没话可说一样,空气骤然安静了。邵清以为她睡着了,连着喂了好几声。才听到李亦然说,我在。
      夜里无声,她忽然想起刚入学在寺庙小木屋的那个下午。庙里独有的宁静,让她们格外放松,书架上的旧书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纸香,只是倚在书架下,也分外美好。
      那时她们并不熟,顶多算得上饭搭子。
      “我妈刚刚说要供我继续在画室画画。”李亦然出言。
      “那很好啊。”
      “……我和她说不用了。”
      邵清嗯了一声,告诉她听到了。她猜测李亦然出于赌气心理,她提出的请求没人同意。那后面再怎么补偿她都不想要。少年人总是相似的,但她没把自己这些话说出口,等待着李亦然下一句话。
      “我想找份兼职。”
      “你现在怎么找?未成年,只能去小工厂打工了。”
      “我大概也预料到是这样,明早先去商场大概问问吧。”她顿了顿:“实在不行也只能去工厂了。”
      “不想再拿他们的钱了。亏欠不起。”电话那头这么说道。
      邵清的困意散了些,听到这话时喉咙间有些梗塞。
      不同的出身,不同的父母,不同的人生经历,也会有相同的感受。那些从一出生就在耳边不断重复的话语:
      长大了要好好孝顺我们;工作了钱要交给谁?对,交给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不容易;我生你养你受了多少苦你知道吗。
      但是从出生就不是个体所决定的,个体被迫地承担了义务。而后在几十年里一边背负着家庭的重担一边不断地修补从出生时就携带的命运缺陷。常说有义务就有权利,然则个体的权利也时常被剥夺。被压迫被规训,感受不到生而为人应有的权利,在父母辈营造的氛围中内疚、自卑、敏感。被动地奉献着自己的一生,还时常陷入责备自己、质疑自己的怪圈。
      “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邵清问她。
      李亦然现在没法回答她,她说:“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的。”
      月亮高高挂起,邵清在不知不觉中沉入梦乡。李亦然听到微弱的均匀的呼吸声,没舍得挂电话,就那样放在一边陪着自己闭上眼休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探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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