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21、角落

　　拖着行李箱到家，没见到妈妈的身影，这个点了，她可能还在车间里工作。进门时只看到爸爸，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手机，像是不知道李亦然今天回家，手机里正传来一些□□的声音，他赶紧关掉了音频，李亦然面无表情地略过他走进了自己的卧室里，锁上了房门。
　　她一下瘫倒在小床上，外面的风真的好冷，她走在路上觉得自己要被冻僵了。小房间里温暖熟悉，她打开手机，连上无线看见vx上有很多新消息。邵清说自己到家了，晚点要不要一起玩游戏；关存宁在几分钟前问李亦然到家没有，逐个回复之后，她望着天花板发呆，她不太喜欢这个颜色的灯，觉得有点像看过的鬼片里的颜色。
　　天太冷了，抱着被子裹住自己一会，太暖和了，真不想洗澡。
　　磨蹭半天，才终于从被窝里起身。

　　一下子十点多了，邵清好像不知疲惫一样，她说今晚要通宵。李亦然想着明天周六通宵又怎么样，于是和邵清又开了一把。刚开没多久，李亦然就听见门外的动静，那样大的声响她想装听不见都难。她偷摸下了床，开了门缝，偷听着他们又在因为什么大小声。
　　“李亦然你在搞什么飞机，快选英雄了！”李亦然视线转向屏幕，她把房门轻轻关上，顺带插上了耳机。耳机隔绝了外界，她沉迷在一块小小的屏幕上，毕竟除这以外并没有什么更好更值得风景。邵清察觉到李亦然骤然安静下来，问她怎么不说话了。李亦然只说没什么，又带上那幅开心的模样。
　　过了几分钟，有人在开李亦然的门，李亦然打开门，妈妈一边推门一边说话，她说起爸爸的脾性，刚才又因为今晚回来的晚吵架。爸爸好像总是这样，因为一点小事就会辱骂妈妈，即便他对自己还好，可是李亦然不明白，爸爸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妈妈又为什么总在他面前忍让。
　　她敷衍搪塞了妈妈，妈妈又走向昏暗的客厅回到房间。
　　“然啊……？”手机里传来邵清的声音，她的声音低低的，刚才没关麦，她应该都听见了。李亦然顿生一种倾诉欲望。她应声邵清，邵清见她还愿说话又试探着问：“你爸妈刚才吵架吗？”
　　“嗯，是啊，他们经常这样。”李亦然的语气里不见得有多少情绪，甚至有一丝轻松。她看着屏幕上的人物摇摆心不在焉地说：“我感觉我很矛盾，我很喜欢我爸爸因为他很宠爱我，可是我又很讨厌他，因为他常常没事找事对我妈发脾气。”手指还在屏幕上来回按动着，思绪却飘得很远，“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还要在一起。”
　　“其实以前的时候很怕他们哪一天就离婚，现在我巴不得他们快点离婚。”李亦然见过妈妈流泪，她沧桑的面庞淌过泪水的时候，李亦然心中颤动，她想妈妈的年华就在这样的人手上流走；可是即便是这样，妈妈也不曾有过离婚的念头，爸爸也是，好像在这样的忍让中一辈子就过去了。
　　邵清缄默了一会。
　　“我和你说过我爸妈在国外，其实他们早就分居了。”邵清不痛不痒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亦然傻傻地问为什么。
　　邵清说：“我爸会打人。小时候不高兴了就经常打我。”
　　李亦然哑声。邵清接着说道：“我现在是住在我妈买的套房里，我爸不知道的。听说他们是准备离婚的，可是我爸一直不同意，他说这会影响到他的事业。”李亦然想起电视剧情节：一些大人物总是需要一桩和美的婚姻给自己人设包装。果然，不论什么样的家庭都有不幸福的可能。
　　“我觉得我妈太辛苦了，不管做什么都要受到我爸的羞辱。在我爸眼里，我妈就是个什么也做不好的人，比如一顿饭做的不好，他宁肯坐着挑剔，也不愿下厨做一顿自己觉得能吃的。我每次吃饭都吃的很快，我没法在那种氛围下多坐一秒，是我怯懦。”李亦然接着说。
　　邵清那头传来一声叹息声，“我很想见我妈，但是我妈一直在外面赚钱，她说赚够了就回来，可我觉得钱是永远赚不够的。”
　　“这么多年没回来见过你吗？”
　　“没有。”
　　“其实只是回来一趟，也不可能没有时间吧，钱还可以再赚的。”李亦然从小听到大的道理就是，钱可以再赚，但人没了就真没了类似这样的道理，她认为没有什么能比人之间的情感更重要。
　　“谁知道呢？”
　　一把游戏就在这样的聊天中结束了，李亦然对邵清说要不打电话吧。李亦然实在很想找一个人倾诉她从未对别人提起过的这些琐碎。邵清说，好。
　　电话拨通，李亦然把手机放到耳边，她又望着天花板，她怕黑，开着那灯，被灯光刺痛双眼，移开目光，静静地听着邵清说话，时不时说说自己的看法。在这沉重的话题中，偶尔也有一两道笑声从两个女孩嘴里传出。黑夜里倾听、慰藉着对方。那些沉疴好像也变得轻松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