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30、归宁（四）

　　这里和她走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网约车开进来的时候依旧在抱怨着这条路的拥挤，道路两旁挤满了乱停违停的车，虽然之前这块空地原是废物回收，今年成了一块收费停车场，还没有什么人愿意一个月几百块的找个地皮供着自己的车，看见哪有地就停哪儿。在师傅叫喊连天中，终于到了终点。
　　成夫人手捏着自己的那方巾帕，一下车就捂住了鼻腔。谁让边上有个巨大的垃圾站，卫生情况相当差劲。长时间积年累月的垃圾在地上已经有了独属于它的痕迹，黑色的污块。成康把成太太扶下车，又去后车厢取了买好的伴手礼。
　　“你们这儿倒是一点没变。”成夫人说道。
　　成太太站在一边，她也不张望周围，只是默默走到成夫人身边。
　　“妈，走这边。”
　　成康提着红色的礼盒，路上有经过路人往他们的方向看，他们穿的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路边多是穿着肮脏短袖的工人。他们甚至没有统一的工服，这附近都是些小作坊。在这个地方生活了二十几年，她头次感觉到他们的眼神那么陌生，她和他们之间也好像有了壁。
　　走了几步路，走到一栋红砖房前，这栋楼的外层并没有装修，玻璃也是那种老旧的玻璃，泛着像酒瓶子一样的绿色，玻璃窗有好几个位置碎开，露出里面生锈的防护栏来。成太太站在楼前，看着对面邻居的房子，他们家翻新了，那条长凳子也没了。
　　进入一条窄窄的巷子里，小门上的对联被风刮日晒得失去了颜色，淡粉色的纸残破地摇摆着。再走进里面，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既潮湿又阴冷，时不时混杂着一股不明的臭气，爬楼梯时，成夫人踩着粗高跟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滑到，这楼道里的灯光装了好似没装一般，白色的灯年久失修，一闪一闪的，电流滋滋声在楼道里很明显，总觉得电灯泡马上要炸开了。
　　成太太小心地搀扶着成妈妈，在这易栽跟头的楼道里，她这个孕妇本应该是最小心那个，不过她倒是走的很稳当。
　　他们停在了二楼门口，成太太用手去开门，却拧不开，从包里掏出了一串钥匙，插进门的时候，门依然打不开。
　　“许是反锁了。我打电话给他。”成太太从包里再摸出手机，正要打电话时，里面传来了问声。
　　“谁啊？”是一道女声，成太太往后退了半步，回了声：“是我。”
　　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门终于打开了。成太太看着眼前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意外。倒是女人，看见来人是她愣了愣，又看到她身后站着两个人，边把门打开，边说：“换了批锁，所以打不开。”屋内的环境终于清晰起来，成太太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装潢。只粗略扫了一眼，就给成妈妈让了路，问：“他呢。”
　　女人解开了身上的围裙，烧了壶热水，几个人沿着客厅的座位坐下。
　　“他刚出门了，估计过会儿就回来。”
　　女人并不会泡茶，水烧开后，一人倒了一杯热水，又从厨房切了些水果来招待他们。
　　场面尴尬，四个人并不太熟悉的样子。
　　“您是……？”成康主动问起了这个女人的来历。
　　“我是李仕成的老婆。”这会轮到成康不说话了，看向了一边的成太太。成太太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桌上那三杯热水出神。
　　门再一次被打开了，进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个男人怀里抱着一个男孩，男孩手上拨着新买的玩具枪，正往男人的脑门上耍弄着，男人倒也沉浸在此番玩闹中，笑起来时脸上满是皱纹，在进来后看到客厅这群人之后，那些笑起来的褶皱一下又淡去。
　　“你回来了。”自诩李仕成老婆的女人向他打了招呼，男人把小孩放到地板上，由着他老婆走过来把小孩牵走了。
　　李仕成走向了茶几主位，重新烧了一壶热水。从冰箱内取出了一包茶叶，热水倾注，一遍两遍，茶叶逐渐散开成自然的形状，茶香也随之飘然，空气中是一股清淡的绿茶香。给自己和其余三人分别倒上了茶。
　　“知道你们今天要来，刚去买了点菜，中午就在家里随便吃点吧。”
　　“亲家客气。”
　　两个长辈互相客套着，成康夫妻俩只偶尔插话，成太太话少，只时不时地点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