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礁岩》青是草色新

125、若失

　　今日，成妈妈和几个平日里搓麻将的旧友一同去庙里烧香。此时已经到了饭点，几人收拾好贡品等等，步行至附近的一家素食餐馆。这家餐厅在当地颇具好评，就开在这寺庙边上，可谓是占据了地利人和，来拜佛的多半都不喜荤油，且香客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所以时常能看到这家店门口坐着等候的人，不过熟客大多知道要提前一两天订座，于是和迎宾报了尾号之后，就由迎宾领着她们上了二楼包间。
　　菜色还未上，她们坐着也是闲着，不由得唠起今天烧香事。
　　“我猜，慧霞姐又求的姻缘吧。”
　　席间几个女人齐刷刷地看向名叫慧霞的女人。慧霞坐在原位，倨傲地转过脸来：“你呢，又求这胎是男婴啊。”
　　其他女人们笑了起来，看样子两人在过去就是这种相处方式，并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个出言询问的女人是这圈人里看上去最小的，脸上虽有细纹但和其他几位比起来好上许多。再细看，她脸上也抹了一层淡淡的粉，嘴上涂的颜色也最明艳。年纪越大的，嘴上的胭脂越薄，总怕被人瞧见一把年纪还涂脂抹粉的。
　　女人们你一言我一句的，上菜时，桌上女人们大致都了解了彼此现在生活的状况。
　　一个结了三次婚都以失败结尾的；一个三胎生了女儿的，如今四十高龄了又带有身孕的；一个家庭平安只为见见这群姐妹的；一个嚷嚷着自己胖得不行想要减肥的；一个退休了的单亲妈妈；一个发愁孩子三十几找不到另一半儿的。各人有各人的生活，一大群人聚着聊家长里短，好似积压了许多年，势要在今天一次性吐个干净。
　　“活到这个岁数，我只想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知心人而已。”
　　“呵呵，要我说你拿钱出来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老天，保佑我这胎生个儿子吧。”
　　边上坐着的女人没说话，只是笑笑。夹了菜吃，桌上的菜也十分有特色，都是再普通不过的食材，在这家店手上花样能变了又变，比起什么法式、日式来也不逊色。
　　“今天和你们出来吃这些应该就不会胖了吧。”
　　“要我说，你真怕胖就别吃了。”
　　胖女人手中的筷子踟蹰着，边上的成妈妈出言道：“别听她的，该吃就吃。”
　　“唉，要我说，现如今日子最好的还是我们柯姐啊，瞧瞧她，这些年一个人把儿子养那么大，如今还会赚钱孝敬她，人也到了退休年纪，今年还娶了个媳妇儿。”
　　“柯姐”就是成妈妈。这群人知道柯姐儿子娶了个媳妇，那天婚礼上瞧了，新娘看上去可年轻了，不过没能搭上几句话。那天婚礼上还有一件值得她们八卦的事，那就是女方的父母不在场，现场宾客，也没有女方认识的人。眼下正是个八卦的好时候，于是有人问：“柯姐，成康和他老婆是怎么认识的啊？”
　　成妈妈没急着回，嘴巴里细嚼慢咽，好一会儿才答：“媒人介绍的。”
　　“不对啊，成康那么好条件，三十岁了事业有成，外表长得也仪表堂堂的，怎么还用得着媒人介绍？”
　　“就是啊，平日肯定也有不少小姑娘青睐的。”
　　成妈妈抬眼看了这圈人：“成康平日里就比较专注事业，这次要不是有媒人和我说有个‘家世清白、年纪轻乖巧懂事的’，没准成康这婚事就又要拖。”
　　“上次结婚远远看了一眼，确实不差。”坐在一边静默了许久的女人说了一句。
　　“年纪看着小很多呢。估摸着才20出头。”
　　“嗯，老夫少妻好啊。好着呢。成康看着就是个会疼人的。”
　　说完，成妈妈许久不说话，众人以为说了什么不爱听的，沉默了一阵，纷纷夹菜吃。直到成妈妈自己说：“成康现在大了，成家之后，和我也是越来越疏远。”
　　有人笑她，也有人安慰她。
　　笑的是她一把年纪了，还老放不开孩子；安慰她的，心里都认着一个理：不管孩子多大，在父母心里，永远都是孩子。
　　“你到这个岁数了，成康也长大了，你不妨找些自己喜欢做的，尽情享福去。孩子有孩子们自己的生活。”
　　成妈妈歇了筷子，边上人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举着杯子叹：“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这么多年来，从他爸去世，二十多年，都是我和成康度过的。眼下他成了家……”众人见状况不对，试图掐断了这话题。
　　“哈哈，这倒还好，要是成康像我儿子一样这个岁数还不结婚，你又有的愁了。”
　　“你儿子那样，这个岁数心智还不成熟，上次见他和一群穿着奇装异服的人出门，能找到对象才奇怪。”席间众人又哈哈笑起来，仿佛刚才那阵幽叹不存在一般，只不过，成妈妈笑意依旧寡淡。